第三十一章

暖春四月,整个长安和风日暖,呈现一派和乐融融的春日祥和。

天光微微亮起时,太极宫外面便有浩浩荡荡一行人,穿着统一制式的服侍站在宫门口,鸦雀无声地在等着。

直到宫门大开,微弱天光从里面漏了出来,所有人抬眸看向门后巨大而恢宏的建筑群。

为首的人抬起头时,看着眼前这条长而宽阔的步道,不仅陷入了深思之中,因为眼前的场景他在梦中曾经梦见过。

萧晏行作为今科春闱头名,自是要排在头排。

而他身侧站着的便是第二名裴靖安。

两人身量皆修长出挑,站在第一排带领众人,皆有种鹤立鸡群的出众感。

待时辰到了,所有人鱼贯而入,穿过长而壮阔的丹墀,一步步走到今日殿试所在的大殿太极殿。

巨大而宽阔的殿阁内,乃是平日群臣上朝所在。

现下殿内摆放着一百张书案,整齐划一的排列着,从远及近,看起来场面格外壮观。

所有人入内,在萧晏行的带领下,向殿内龙椅所在之处的嘉明帝行礼。

“平身吧,”嘉明帝平淡而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整个大殿仿佛自带回音效果,即便端坐于上首,嘉明帝的声音也让每个人都清晰听到。

众人明白,这是圣人准许他们抬头。

于是所有人齐刷刷抬起头,望向殿上龙椅之上的圣人。

得见天颜这事,本就无上荣耀。

大周幅员辽阔百姓数以万计,能够面见圣人的,也不过是长安城内这些勋贵门阀,以及朝廷官员,而寒门学子能成为进士更是难上加难。

是以寒门学子走到殿试这一步,便已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诸位乃是今科上榜之人,理应各个德才兼备,乃是我大周未来之不可或缺之栋梁,”圣人坐在龙椅上,声音缓缓响起。

萧晏行本在认真听着圣人之言,谁知他目光微偏,落在了站在圣人身边的那个小内侍身上。

无他,这个小内侍着实是长得太过漂亮了些。

戴着内侍的帽子,露出一张白皙莹润的脸,天生一双水波盈盈的星眸,哪怕隔得极远,似乎也能看见她眼底的春水涟漪。

即便沉稳如萧晏行,眼瞳都冷不丁猛缩,露出惊讶之色。

此刻站在圣人身边的谢灵瑜,也悄然抬起头,朝着萧晏行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她突然轻轻眨了眨眼。

少女灵动俏皮的模样,瞬间让整个原本恢宏又沉肃的大殿,多了几分光彩。

一瞬间,萧晏行嘴角也跟着微不可查的轻轻翘起,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与她有着独属于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眼神之间的对撞,眉宇之间的流转,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随后所有人依次在大殿内的书桌后坐下,案桌上早已经备妥了笔墨纸砚,桌面上铺着上好的纸

张,在一声令下之后,今次殿试正式开始。

所有考生在沉思了今次考题之后,很快大殿内响起簌簌声响。

是毛笔笔尖落在纸张上,那种细润又轻柔的声音,本来一个人写字并不会有多大的声音,可是一百个人同时落笔,那种沙沙作响的声音凝聚在一起,颇为震撼。

此时站在圣人身边的谢灵瑜,眼神落在萧晏行身上,见他垂眸执笔,落笔流畅,显然是文思泉涌,这才稍稍放下心。

待她挺直腰背,在大殿两侧轻轻扫了一圈。

此番殿试不仅有圣人,两侧还坐着不少朝中大臣,至于殿下的几位皇子自然也在座。

二皇子齐王作为最为年长的皇子,也一直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他也是在朝中势力最为大的皇子,此刻他神色倨傲的望着大殿中埋头作答的考生,似乎是在挑挑拣拣。

这些人日后入了朝堂,虽说官位低微,但也是不小的势力。

坐在他身侧的是四皇子安王和六皇子信王谢陵,五皇子因为天生腿脚不便,一般不怎么会出席这样的活动。

此刻看着这两位坐在一块,谢灵瑜颇有种荒唐之感。

毕竟前世这两位可是为了皇位,反目成仇斗得你死我活。

谁也没想到信王谢陵会杀出重围,成为最后荣登大宝的人,毕竟这位殿下看似低调不争,似乎对大位并不感兴趣。

可在他登基之后,杀兄弟圈禁谢灵瑜,一样样一桩桩,莫不都透露着铁血手腕。

谢灵瑜冷眼望着自己这位堂兄,帝位之争,本就血腥,她哪怕再不被牵扯其中,最后依旧逃过漩涡,深陷其中。

原本垂首安静坐着的谢陵,似感觉到一道目光,他轻轻抬头,循着感觉看过来。

不想与谢灵瑜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谢陵在看见这个小内侍,先是一怔,随后眼底同样出现惊讶。

显然他认出了谢灵瑜。

虽然他也许多年未见谢灵瑜,但是这个小内侍太过貌美,一瞧便是个小娘子。

能出现在圣人身边的小内侍还是小娘子假扮的,除了谢灵瑜之外,不做他想了。

谢灵瑜被他这般抓住了,也不害怕,反而冲着谢陵弯起唇角轻轻笑了下。

如今再次见到对方,这个真正杀了她的人,她居然能笑得出来。

如果这些她都能忍受下去,又怎么会输呢。

谢陵也没想到她会冲着自己笑,于是他颔首点了下,算是回应。

至于谢灵瑜之所以会出现太极殿内,自然是入宫求了圣人。

她本想跟几位皇子那般,坐在大殿内观看殿试。

可是她虽有亲王之位,却从未涉及朝堂。不过假扮成小内侍就不一样了,圣人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喜欢看热闹罢了。

居然也没怎么考虑,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圣人允了她穿着内侍的衣服,假扮成小内侍站在自己身边。

殿试时间乃是一个时

辰,圣人坐在龙椅之上倒还好说,只是苦了站在一旁的谢灵瑜,她虽竭力隐忍,站到一半还是有些支撑不住。

她乃是养尊处优的小殿下,何曾站过这么长时间。

在谢灵瑜又一次轻轻抬腿时,圣人脑袋微转,朝她瞥了一眼。

她赶紧重新垂手,安静在一旁站好。

不想圣人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谢灵瑜作为御前的小内侍,自然也是要跟上的。于是她跟着圣人一步步走下金阶,来到了大殿正中央考生桌案前。

为首正中央的便是萧晏行,只见他垂首写字,毛笔笔尖流畅的在纸张上挥舞。

圣人走到他身边,还未细看他所写的内容,便被这一手好字所惊艳。

本朝对书法素来讲究,就连圣人自己都习得一手好书法,自然对写得一手好字的人格外高看一眼。

圣人被他这一手字所吸引,干脆站在他身侧欣赏起来了他的文章。

待圣人看了会儿,竟忍不住点了点头,可见萧晏行所写的策问竟真的入了他的心。而且他站在此处,只觉得周围萦绕着一股淡雅清新的味道,只觉得让人心旷神怡,眼看着圣人眉宇间越发舒展。

待他仔细看了看正在写字的萧晏行,只觉得这个少年郎眉宇间透着一股俊逸非凡的冷淡,初看只是觉得他这张脸实在是生得无可挑剔,再仔细看时,突然圣人愣住了。

这样一张脸,竟让他无端觉得熟悉,那种熟悉直直刺入他的心头。

原本还因为那股淡香心平气和的圣人,突然间皱紧了眉头。

随后他竟是拔腿转身,直接回到了龙椅之上,圣人这点心绪的变化来得实在太快,连跟随在他身后的谢灵瑜都未能发现。

她不知为何圣人突然离去,但是想到圣人只看了萧晏行一人的策问,心中升起一点欣喜。

说不定是皇伯爷觉得,状元之位已定呢。

显然这个想法,并不是她一个人。

不少朝臣在圣人转身后,都将目光落在了萧晏行身上,在他们心中,同样是觉得圣人心中瞩目的状元,只怕就是此人了。

而坐在萧晏行隔壁的裴靖安,此刻紧紧握着手中笔,心底却是千头万绪。

虽然他却暗暗下定决心,殿试绝不会再输给此人。

真正能够确定状元的乃是殿试,他定会全力以赴。

可这一刻,在圣人只在萧晏行身边逗留之后,裴靖安即便再沉得住气,心底还是忐忑了起来,生怕圣人心中已有确定的状元人选。

一个时辰对围观之人来说,确实时间漫长。

但当内侍敲响铜罗,铛地一声鸣响回荡在大殿上,所有人都放下笔。

早已经准备好的小内侍,依次从第一排开始逐个收起考卷,随后所有考生起身面朝圣人谢恩,这才跟随引路内侍依次离开。

殿试的考官只有圣人,他是决定今日所有人命运的人。

谢灵瑜跟随圣人回了内殿,圣人挨个看考卷,她则坐在一旁安静待

着。()

朕便说这热闹可不好看,你还偏不信,圣人低头看着面前的考卷时,谢灵瑜动作轻柔的捶着自己的腿,不想却听到圣人埋头说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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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瑜也不敢反驳,只笑道:“皇伯爷说的是,下回再不看了。”

好在圣人专心靠着面前的诸多考卷,并未在说她。

谢灵瑜也没再说话,更不会自作聪明的替萧晏行说话。

直到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圣人竟将百份考卷皆通看了一遍,这些人的名次在他心目中也大概有了些大概。

随后他传了礼部尚书以及右仆射入殿,显然是为了决定最后的名次。

因为有外臣在,谢灵瑜先行避让。

又是过了两刻钟,圣人决定召所有人入殿内问话,显然这是要最后考核这些考生。

“裴靖安上前觐见,”随着内侍一声尖锐而细长的声音响起,殿内出现小小的骚动。

一般来说,圣人第一个问话的,基本是会试头名。

也是他心目中的状元人选。

会试头名是萧晏行,方才圣人又只在他身边逗留过,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状元已是他囊中之物,没想到到了此时又有了转机。

同样站在圣人身侧的谢灵瑜,也忍不住睁大双眸,似是不解。

在裴靖安竭力抑制唇边笑容后,

他缓缓向前几步,神态自若的朝着上首圣人:“学子裴靖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首嘉明帝声音格外温和:“起身吧。”

随后圣人问了几句关于他所写策问的问题,好在裴靖安成竹在胸,对答也是如流,又兼之他神采斐然,颇有一股子世家郎君的风华。

待圣人问完之后,也不由夸赞了一句:“不愧是河东裴氏的郎君。”

这一句夸赞,可着实是高。

既是赞许了裴靖安,也是对河东裴氏的期许,夸赞只有这样的世家门阀才能培养出如此出众的郎君,这是对整个裴氏的肯定。

读书人虽说读圣贤书,是要报效朝堂,敬忠圣人,却也是为了广大门楣。

随后圣人又宣了其他几个人,皆是会试榜上的前几名,唯有萧晏行一人,迟迟未被召见。

好在站在最前列的萧晏行始终神色如一,既未失落也未惶恐,只安静垂首,倒是有种无悲无喜的淡然镇定。

光是这份坦然自持的心性,也确实让人高看了一眼。

直到内侍终于喊道:“萧晏行上前觐见。”

萧晏行安安稳稳的从队列而出,恭敬向上首圣人行礼之后,就听龙椅上的圣人突然说:“你抬起头来。”

这句话是圣人未对其他诸多考生说的。

萧晏行缓缓抬起头,圣人此刻仔仔细细端量着他,萧晏行身穿跟其他人一样的衣裳,却因为身量修长,有种不同于旁人的潇洒玉立。

他眼瞳眼神极深,有着不同于一般少年郎的沉稳冷静,眉眼间如山川湖水浸润过,干净之中又透着几分欲要

() 出鞘的锐利之气,这是独属于少年郎心性的锋利。

也正是这份锋利之感,让圣人觉得熟悉。

让他想起那个曾经铮铮锐意的少年,他说定会辅佐他登上帝位。

圣人专心打量着眼前之人,却又一言不发,这样古怪的场景,连站在一旁的谢灵瑜都忍不住蹙眉。

“圣人,”一旁内侍总管不得不提醒一声。

原本正打量出神的圣人,这才醒过神,谁知他竟是抬手轻摆:“好了,你退下吧。”

谢灵瑜闻言,即便神色收敛的再好,眼底依旧流出错愕。

这殿内站着的其他人,更是如此。

众人也想不明白,为何圣人明明将人都宣到跟前了,居然一句话都未。

如果说方才未能第一个宣萧晏行,倒也好解释,最后一个宣也算是看重了。但是宣而不问,这又是为何呢。

一时间,谁也猜不透圣人心思,便是连这状元郎最后的人选,也没人敢猜测了。

好在最后的‘唱第’仪式,很快便到来。

所有人肃穆站于大殿之上,礼部尚书亲自捧着盖着御印的卷轴,开始宣布本次殿试的最终结果。

“嘉明十五年,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随着这句话说完,所有人呼吸都轻了几分,因为接下来便是宣布状元。

“第一甲第一名,萧晏行,赐进士及第。”

“第一甲第一名,萧晏行,赐进士及第。”

“第一甲第一名,萧晏行,赐进士及第。”

随着礼部尚书连唱三遍,状元之位花落萧晏行。

此时鸿胪寺官员上前,引萧晏行出列,跪在第一排正中央。

随后礼部尚书再次宣读榜眼,乃是一名叫赵璋的举子,他会试名次乃是第五,未曾想自己竟被点为榜眼,一时间也流露出欣喜之色。

随后他同样被引出跪在了萧晏行的左侧边。

“第一甲第三名,裴靖安,赐进士及第。”

谢灵瑜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个名次,心底没有一丝波澜,果然如前世那般,裴靖安再次成为了探花郎。

只不过这次萧晏行成为了状元,他这个探花可不会再独享所有目光了。

接下来的二甲和三甲,都是只宣读了第一名的名字,并且未被引出列。

待宣读结束之后,便是萧晏行作为状元带领所有人向圣人谢恩。

圣人在殿试尘埃落定之后,似乎也心情颇好,抬手道:“众卿平身吧。”

众人这才浩浩荡荡再次站起身,只是唯有第一排中间之人,一直跪在地上,未与其他人一般站起来。

谢灵瑜望着依旧跪着的萧晏行,突然额角猛烈跳跃,她似乎发现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应该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她一直未能想起来的事情。

为何前世萧晏行有着同样的才华,未能在会试之中崭露头角。

还有在他赴长安时,刺杀他的人究竟是为何而来,毕竟他只是一个入长安赶考的普通举子而已,除非这个举子身上藏着什么不普通的秘密。()

萧卿,是有何事吗?圣人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郎,似乎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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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萧晏行以头叩地,清冷的声音遽然拔高,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回圣人,臣下要状告江南道官员贪腐成风,相互包庇,致使去岁江南道河堤松垮,造

成江南道洪涝成灾,黎明百姓流离失所,民怨沸腾。”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内竟鸦雀无声。

谁能敢想到,在如此重要的殿试之后,圣人钦点的状元郎,居然当庭告御状。

圣人原本还露出微笑的神色,早已经凝结成了冰冷,他低头看着面前跪着的年轻人:“江南道官员成千,你要告何人,你有证据吗?”

“我有。”

一声掷地有声的回答,彻底让太极殿沸腾。

“江南道湖州刺史王源书,嘉明十三年贪污朝廷所拨治河银钱……”

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竟开始一句句背出他所指认的贪官污吏,他清冷的声线一点点传入所有人的耳畔,让为官着震惊惶恐,让同考者惊讶钦佩。

嘉明十五年,殿试唱第,圣人钦点状元萧晏行,当庭告御状,朝野震惊。

史称‘状元御案’。

*

伴随着滚滚春雷,滂沱大雨从天而降,天地之间如同被蒙上一层朦胧的轻纱,压根看不清楚原本的面目,所及之处,皆是雾蒙蒙一片。

明明清晨之时,还是那般春光明媚,转眼间便下着这般大的雨。

“殿下,”一个极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灵瑜转身望向对方,轻声说道:“雨太大了,本王想待雨停再离开。”

“奴婢不敢催促殿下,只是瞧殿下一直站在窗外,雨急风大,殿下身上都沾染了不少雨水,奴婢是怕殿下受凉,”小内侍赶紧解释。

谢灵瑜望着窗外雾蒙蒙的一片,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内侍常服,确实被雨水打湿了。

可是她一点都不在意,脑海中响起的依旧是上午所发生之事。

萧晏行当庭告了御状,不仅引得圣人震怒,更是朝野震惊。

自然作为仁政治国的嘉明帝,自然不会对这样的状告弃之不理,他当庭受理了此案,并表示定会一查到底,绝不允许任何一个蛀虫坑害百姓。

若是这般,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是在圣人说完这番话后,便看向萧晏行,声音冷而硬:“你乃是朕所钦点状元郎,一心为黎明百姓请福,确实有为臣之本,为臣之道,朕心甚慰。”

站在身侧的谢灵瑜,听闻此言,不仅没有心中松动,还越发被提紧。

“但你搅乱殿试,无视君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罚你受四十廷杖,你可有怨言?”

萧晏行始终叩头在地,但他声音清润朗艳:“无怨。”

“行了,去换状元

() 服把,待游街归来,再行四十廷杖。”()

圣人说完,直接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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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圣人这一番话,又让众人迷惑了,一般来说廷杖四十,要真遇上宫内那些黑了心肝的内侍,不死也是残废了。

不管哪朝哪代官员都不得有身疾,一旦残废,就意味着自己的官场之路也到了头。

圣人这四十廷杖罚的不可谓不重啊。

但却又让他先去游街,再回来受刑,这到底是想网开一面,还是不想呢。

就在谢灵瑜脑海中依旧还在回忆,先前大殿中的事情时,突然她竟是听到了远远有重物落地的脆响声,远远传来,显得格外悠远。

谢灵瑜立即朝着偏殿门外看去,她低声问:“何人在觐见圣人?”

小内侍垂着头,他本不该回答的,但是他瞧着眼前这位小殿下,身上穿着与自己同样的内侍常服,连方才大总管都说,圣人实在是宠爱这位小殿下,居然让她假扮内侍,混进了殿试之中。

可见圣人确实是宠爱小殿下吧。

思来想去,小内侍还是一咬牙决定卖一个好给这位小殿下,他声音压的极低:“是齐王殿下。”

二皇子?

谢灵瑜有些惊讶,随后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前世二皇子好像就是因为贪污案被牵扯,从而被圣人所厌弃。

只是那个案子是在几年后,而不是今年。

该不会这次萧晏行所说的江南道贪污一事,就是跟二皇子有牵扯吧。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声音消失了,谢灵瑜抬脚正要出门,就瞧见二皇子匆匆而出,只是他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脚,往身后看了一眼。

谢灵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处,竟是圣人身边的内侍大总管田则忠。

田则忠并未看着二皇子,但是他站在殿门口,突然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这一幕,看似二皇子是在回望圣人所在之地,与田则忠并无关系。

可是谢灵瑜轻蹙着眉宇,只觉得有些地方实在奇怪。

但二皇子的身影很快匆匆离开,消失在大殿内。

过了不知多久,谢灵瑜终于瞥见了一行身影,在雨幕之中匆匆而来。

她定睛看去,瞧着为首那道红色身影,是萧晏行。

他身上穿着的是御赐的状元服,他是回来受刑的。

在雨幕之中,萧晏行轻轻抬眸,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去,但谢灵瑜却退后一步,将自己藏在殿内,未让他看见自己。

说实话,如今她对萧晏行的心情也是格外复杂

他谋划此事,绝非一朝一夕间。

谢灵瑜以为他们之间,总该有些信任。

未曾想,她竟是从未了解过他。

好一个当庭告御状的状元萧晏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