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曲云婉的话给了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蒋明橖……莫不是心存了死志?

众人无不紧张的盯着光幕。

【画面的开篇,是热闹的街市。

无数行人都在高兴的议论着,镇南王要娶亲了。

可令人奇怪的是,谁都没听说定的是哪家姑娘。

画面一转,来到镇南王府,只见往日恢宏空寂的王府内到处挂满红绸,鲜花、无数红色玲珑灯点缀其间,大红喜烛燃烧着,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热闹又繁杂,像是正在办婚宴。】

“这蒋明橖之前还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转眼就成亲了?”

光幕底下有人好奇。

一人语气多少带点嘲讽,“断袖嘛,他再怎么爱慕曲兰颂,男人也总归是要娶亲生子传宗接代的。”

众人心里一想,也是,要是他们有蒋明樘这能耐挣来这么一个大大的王位,说什么也要生十七八个儿子好继承自己的衣钵,壮大家族。

“镇南王啊,那蒋明橖当真是厉害……”

羡慕之声,不胜繁数。

【而光幕中的热闹过去,却是又来到一处寂静的像是底下寒室一样的地方。

随着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头发半白的蒋明橖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这是……?”

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照视频中所演,蒋明橖此刻应该是在大婚吧,为什么新郎还独自一人出现在冰窖?

紧接着,所有人都明白了答案。

【视频中,随着蒋明橖的走近,众人才慢慢看见在寒室内的正中央有一张硕大的寒玉床,寒玉上似乎还躺着一个人的身影。

随着蒋明樘一步步靠近寒玉床,那躺着的人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

竟是死去多年的曲兰颂!

只见他此时亦穿着同样的一身大红色喜服,无声无息的闭眼躺在那里,烈艳的红,衬的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更加的苍白,一如生前的俊美。

这张寒玉床在极大程度上保持了他的尸身不腐,身体也像刚死那会儿,较为柔软,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死去多年的人,更像是睡着了。

曲兰颂不是死了吗?

确确实实是死了吧?!!那蒋明樘这是要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把曲兰颂的尸体藏起来,不让他下葬?

光幕外的人被吓一大跳,寒毛直竖,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心上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蒋明橖不会是要……

“曲兰颂,我来带你回家了。”

“你同意了的,所以不能反悔。不然,你叫我今日的婚宴怎么办?”

蒋明橖温柔的抚摸着男人冰冷的脸,“我扰你安眠,你却没来找我算账,那就是不生气。”

他自顾自说完,伸手动作小心的将人从冰床上抱起,像抱一块宝物一样珍之重之的拥入怀中,脸上带着笑,昂首挺胸的转身走出冰窖。

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来往行人却纷纷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漫天纷飞的花瓣里,蒋明橖一身红色喜服,抱着同样穿着一身红的曲兰颂,一步一步从皇宫大门走向镇南王府,所过之处众人无出震惊,简直要倒抽一口凉气。

喜乐声响彻京都,灰白色的愁云惨淡的笼罩在众人头顶,深秋的寒凉也敌不过他们亲眼见到蒋明橖迎亲这一幕。

“镇南王怀里抱着的……是男子吧?他怎么不动?”

“不会是个死人吧?!你看他怀里那人手上那惨白惨白的皮肤,看着就不像活人!”

“……还一动不动的,不会真的死了吧?”

“镇南王怀里那人是谁啊?”

有眼尖的撇见了曲兰颂的脸,前大名鼎鼎的天网首领的脸,实在是太好认了。

立时就有人激动又惊诧的小声回复。

“……是曲兰颂!是曲兰颂啊!就是前任天网首领,大名鼎鼎的曲监察啊!!”

“我的天啊!他不是早些年就死了吗?镇南王怎么娶一个死人过府?”

“……我听说,镇南王年轻时候就和曲兰颂是宿敌,从小就不和。”

“你那都是多少年前听的消息了!早就不实了。我可听说,就在差不多十几年前,还传出他二人是断袖,彼此有私情的传言,只是后来流言不知怎的就消下去了。”

道旁一人迷惑,“所以,他二人真是断袖,也是真的早有私情?”

“我看啊,十有八九!”

“……镇南王今日都要和曲兰颂成亲了,你们说他们有没有断袖之情?”

那流言肯定是真的啊!

“可曲兰颂都死这么多年了?镇南王怎么突然要和他成婚?”

“呸!也不嫌恶心!两个男子成婚?也真亏那蒋明橖做的出来,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少人反应过来后,开始唾骂。

“蒋家怎么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还异姓王呢,也不嫌丢人。”

有人骂蒋明橖和曲兰颂,自然也有人感慨的。

“镇南王糊涂啊……”

“……曲兰颂故去多年,不让其入土为安,还要做出如此行径,岂不白白坏了他二人名声

?”

一路走来,耳旁响起无数人的窃窃私语,蒋明橖脸上没有笑,也没有哭,亦没有发怒,只神情平静的在世人眼前走过。

他好像听不到那些难听的声音,他唯一想的,就是抱着曲兰颂回家。

过府,完婚。

听着外面杂乱的议论声,蒋家后堂里,两个头发苍白的老人靠坐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在他们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本族谱。

族谱上,蒋明橖的名字被一条长长的墨痕划去,那是蒋明橖自己动的手,同时放在族谱旁边的,是镇南王玉印。

蒋家父母耳边,好似还回荡那夜漆黑的夜色下,他们的大儿子朝他们三叩首后拜别说的话。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孩儿心悦一人,自年少时便喜欢上了,与他错过半生,如今他既已愿意,孩儿想聘他过府,不论嫁娶,生不同寝,死亦同穴。”

这一幕一如当初他执意要将曲云婉藏入府中一样。当年不解的疑惑,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还是曲兰颂三个字。

蒋母气得冲上去一把扯住他衣襟,恨不得摇醒这个自欺欺人的儿子,可话出口,眼泪也不争先的落下来。

“曲兰颂已经死了!他死了!!”

“他是个男人!你为何非要死盯着一个曲兰颂不放!这世间有多少大好颜色的姑娘啊,你偏不爱!”

“他是个死人啊,儿啊!你还想与他成亲?那你的名声就全完了啊!”

“你醒醒啊!!!”

蒋明橖没有制止自己母亲的动作,却也没有答应,沉默着。

再开口,他声音一如先前的平静,不带一点波澜。

“儿此生,唯爱曲兰颂。若今生无缘相守,那就来世再续前缘。”

蒋母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泪水流了满脸。

蒋明橖恭敬的朝父母一拜,俯身说道:“儿不孝,自请从蒋家除名,儿已与陛下言定,将来儿的王位由二弟继承,二代为限,蒋家没有了蒋明橖,也能风光无限。”

“你滚!!我没有生你这个不孝的儿子!”

“从今往后,你也别叫我母亲!!!”

蒋母声嘶力竭怒吼,从地上爬起,双眼通红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上首位上,蒋父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从眼神里,还是失望的。

沉默半响,蒋明橖从地上爬起来,欲走。

蒋父开口问,“成婚之后,你欲去哪里?”

蒋明橖看着外面漆黑的夜,没有回答,而是独自一人抬脚走进这深沉的夜色中。

蒋父也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料到了某种结局一样,手指轻微颤抖,嘴唇嗫嚅着。

回忆结束,画面重新来到满是大红之色的喜堂。

只是如今再看这喜堂,光幕外的人不知为何,再没有了声音,甚至有人眼中不禁泛酸。

“一纸婚书,缔两世情缘。今世成婚,来世相守;

不求匹配同称,但求两心相知。望生平,兰清天下,橖木止戈,四海俱安,九州长宁。

希来世,相伴白头,永生欢好;不论嫁娶,彼为我夫,纵世所不容,享万世唾弃,吾亦不悔;

今,镇南王蒋明橖与天网监察曲兰颂,婚书为契,允以成婚!“

萧临渊低沉沉稳的嗓音自堂上响起,一字一句朗朗诵读着手上的婚书。

蒋明橖在满座宾客惊诧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抱着曲兰颂一步步踏在铺满红绸的地面,步入婚堂。

周围有人吸气的声音越来越大,眼见议论声要起,萧临渊一个冷厉的眼神朝周围扫去,周围安静无声。

萧临渊亲自做蒋明橖和曲兰颂的证婚人。

“拜天地!“

蒋明橖抱着怀里的曲兰颂,缓缓朝外面的天空弯腰一拜。

“敬高堂!”

蒋明橖的双亲没有来,曲兰颂的父母又早早逝去,坐在上首的是萧临渊,他充当了蒋明橖敬礼的对象。

他的面容很平静,蒋明橖也是,随着司仪声的响起,蒋明樘抱着怀里的曲兰颂又是一鞠躬。

轮到夫妻对拜的时候,司仪嘴巴打了个瓢,立马想到说辞,高喊。

“新人对拜!”

可曲兰颂不可能和蒋明橖完成对拜。

但没关系,在众人惊诧欲裂的眼神里,只见蒋明橖动作轻柔的将曲兰颂放在自己对面,给他摆正了跪姿。

曲兰颂闭着眼睛,垂着头,无知无觉好像睡着一样。

蒋明橖自己也跪了下去,伸手在曲兰颂的背后下去带,两人的额头碰到一起。

于此,成婚的最后一礼,总算完成。

只是现场的氛围安静中多少透着几分诡异,有胆小的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曲兰颂的尸体。

只有蒋明橖,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婚礼结束,宾客们匆匆忙忙的都走了,早知是来参加两个男子的冥婚,他们怕是说什么也不来凑这个热闹。

萧临渊最后遥望了一眼蒋明橖抱着曲兰颂离去的背影,没有说什么,也随着人流离开镇南王府。

他知道,这或许就是他见二人的最后一面了。

偌大的王府内,静悄悄的,府中的三两下人也不知缩到哪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