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推开门,烛火如星。
一个个乌黑的铁笼子垂落下来,儿臂粗的铁条上排满了蜡烛。烛火点点,无风摇曳。
圆形大厅的正前方,耸立着高台与王座,一团水雾凝而不散,只能看见里面朦朦胧胧、翘腿而坐的人影。
身姿曼妙,曲线妖娆,光是看着影子就能让人心生绮念。但此刻的陈兴却没有丝毫的想法,他正遭受着巨大的折磨,脑壳疼得快要崩溃了。水雾中的人每一秒都在考虑着杀他与不杀他,又或者盘算着怎么杀他。
这种极度恐怖的体验很难用语言去形容,就像在横跨深渊的独木桥上行走,阴风阵阵,生死一线间。他很清楚,只要不小心说错一句话,他就得死在这里,而且是很惨的那种。
陈兴关上沉重的木门,走到大厅的中间,单膝跪下。
“参见女王陛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翠丽丝是有心要做红国皇帝的人,提前叫她“陛下”正是投其所好。当然这里面也有风险,按照东方权谋学术的说法就是揣测圣意,罪该万死。不过翠丽丝是西大陆人,思维模式单一,喜欢直来直去,大概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果然,脑壳的刺痛平息下来。
“你就是陈兴?”雾中传出清澈透亮的声音。语调高傲,却不会让人生出反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是的,我的女王陛下。”陈兴回答。对方没称呼他为陈二六,而是真名,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一个身居高位的国王级强者想查他的资料,实在太容易了。
话音刚落,高台上的阴影骤然拔起数丈高,仿佛有阴风吹过,烛火疯狂晃动。陈兴只感觉头皮炸起千万根银针,痛得他差点儿抱头打滚。
尼玛!
他心中暗骂不已,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一共才说了八个字,其中六个字是名词,怎么就让对方产生了这么大的杀意?
下一秒,风平浪静,杀意全消。
尼玛,神经病吗!
一惊一乍的,陈兴浑身不爽。但不爽归不爽,他绝对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愉快。
“为什么你打定主意,我会出手救你?”雾中的声音问道。
头皮又开始疼了起来。
“因为……”陈兴飞速思考着合适的措辞,他总不能说,他是穿越时空回来,有先知先觉的吧?一道灵光划过脑海,他继续说道,“女王是正义的化身!”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只觉得牙齿发酸,酸到骨头里去了。
“哦?”
“正义的化身?”
“呵呵~”
雾中传出轻佻嚅软的笑声。显然,翠丽丝现在很开心,所以他很安全。可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大厅里就阴风四起,烛火摇曳。
“你这是在嘲弄我吗!”
声音变得低沉阴郁,仿佛压抑着满腔的怒火,随时都会火山爆发。
陈兴脚下一软,几乎要伏地求饶。但他的危险感知告诉他,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下一秒就得尸骨无存。当即收敛心神,默念各种心灵鸡汤、人生感悟,抵抗浓烈得快要让人窒息的杀气。
“女王的正义,即为正义。”
他平静地说道。
风停了,烛火徐徐燃烧。
虽然暂时是安全了,但陈兴不敢怠慢,吊着半颗心,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
“你很聪明。”
“不过……”
头皮又开始刺痛了。
“我讨厌聪明的男人。”
“所以……”
陈兴脑壳疼得不行,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当机立断,抢先问道,“所以你要杀我?”
他这是在豪赌,而赌注正是自己的生命。如果翠丽丝要杀他,那么他就朝着正方向去问。这样一来,翠丽丝就会为了显示自己的高明,做出反方向的决定。
沉静了好一会儿,雾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现在全城的人都在议论,说我收了个男宠。”
“对此,你有何看法?”
终于,问到核心问题了。
陈兴沉思了片刻,回答道,“事情的真像,其实并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雾中的声音问道。
“重要的是,有多少人心悦诚服。”陈兴注视着雾中的身影,缓缓说道,“在我们的家乡,有一个这样的故事……”
接着,他向对方讲述了赵高对秦二世指鹿为马的故事。大致上的意思就是,用一件看起来很荒谬的事情来确立自己的威严。
本质上,翠丽丝就是意图篡位的赵高,而秦二世就是老国王。不过这个赵高是无敌版的,秦二世则是日暮西山版的,鹿死谁手一目了然。
“你的故事很有启发性。”雾中的声音说道。作为红土世界的人,自然没有听过地球上的典故,所以很有新鲜感。
“谢女王。”陈兴颔首说道。
“但我还是想杀你。”
上一句还是称赞的话,下一句话就不是人说的了。陈兴心中暗骂不已,不过嘴上却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你就自尽吧。”
雾中的声音轻松随意,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
的小事儿。
陈兴猝不及防,脸色急剧变化,犹豫了几秒,把心一横,拔出黑老怪送他的开膛刀。
刀锋寒光烁烁,倒映着跳动的烛火。
“我只是个小人物,死不足惜,但是我死了,全天下的人就会以为,陛下怕了。”说完,他抓着刀子朝自己的咽喉刺去,心中默念着,“别啊,别当真啊!”
当刀锋距离咽喉还有几厘米的时候,陈兴的动作骤然停滞,抓着刀子的手悬在半空,无法寸进。
眼前浮现出健美的身体,皮衣皮裤,火爆**,修长有力的手正抓着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自决。
“你的诚意我已知晓,回去吧。”
雾中的声音冰冷高傲,没有掺杂丝毫的情感。
“谢女王。”陈兴颔首说道,然后起身离开。动作平稳,不急不慢。
千烛大厅外,亚伯将陈兴送上马车。马夫打了个响鞭,马匹踏起小碎步缓缓前行。十多二十分钟后,沿着花园小径出了宫殿群。
“呼……”
看着后方皇宫大门逐渐远去,陈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整个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他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但这样死去,实在太卑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