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祝晓康跟司天玉离开佣人房门口。

两人小心进入四楼,来到了花房。

四楼只有花房和天台,视野辽阔,能够看见茂密葱葱的别墅区绿化,以及在树冠间隙里若隐若现的其他别墅米白色的屋顶。但站在天台上没有去细看那些屋顶时,祝晓□□出自己处于一处小森林的感觉。

“进去吧?门没锁。”司天玉说。

两人推开门,进入了这间全部由玻璃铸造的花房。

玻璃这种东西,如果没有惊心养护,时常清理,那种透明琉璃的美丽就会在风吹日晒中覆上尘土,再经过露打雨淋,就会留下一层暮霭般的尘垢,使得花房不再透亮,尽显暗沉。

进入花房后,司天玉的第一感觉就是沉闷。

今天明明阳光还不错,玻璃花房内还是显得老旧,加上地上已经荒废的种植地基,衰败没落的气息浓郁。

“一丛还活着的花木都没有。”祝晓康在角落的工具架上拿了一根小铁锹,在地上随机挖了几下,挖出来两块腐烂的根系残渣,黑糊糊奇形怪状的根系里爬出小小的虫子。他手一松将它们丢下,看着这一片干涸发白、凹凸不平的土壤:“我们得将这些全部翻一遍。”

“好!”

两人划分区域,分头行动。

阳光透过玻璃墙照进来,不久之后两人都汗流浃背。汗水从额头滑落低进眼睛里,司天玉侧头眨了眨眼睛,眼睛因为汗水而刺痛,偏头的时候穿脱玻璃外墙的阳光斜照进她眼睛里,带来另一重不适。她不得不眯起眼睛,缓了一下她回过头继续挖,也许是眼睛接连受到刺激,她看东西的时候出现光斑的幻影。

这很正常,每一个人被阳光或者强灯光刺到之后,短时间内看东西都会有所不适。

但司天玉呼吸一促,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她看见手下的干涸土壤里出现了一只断手!

那只断手十分“鲜活”,切口新鲜得跟刚砍下来一样,血管还在张合收缩,肌肉层肌理分明,新鲜的血液淌出来,刺红了司天玉的眼睛。

她险些叫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祝、小鹰、小鹰哥,我发现——”她轻声喊祝晓康。

祝晓康在她右侧方,好似没有听见她的叫喊。她的声音的确小了一些,她被断手吓一跳,喉咙发紧,她咳嗽一声清嗓子稳住情绪,再喊:“小鹰哥,这里有线索。”

祝晓康这才回头:“什么、线索啊?”

司天玉的眼睛瞪大,她看着祝晓康身体不动,脑袋转了180°,目瞪口呆。

祝晓康的脸还是那张脸,却让司天玉浑身冰冷惊惧万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祝晓康这就被害了?!司天玉猛地站起来,下一秒却觉得脚下一紧,低头一看,刚挖出来的断手竟然抓住了她,力道大得惊人。

司天玉抡起铲子就砸,但断手死死抓住她不放,即使被砍断了,手掌和手指仍紧紧箍住她的脚腕。

那像一双寒冰做

成的镣铐,冻得司天玉从内心感到冰冷。

司天玉咬牙,蹲下去掰。

一根、两根……她将断手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手指像被过度冰冻过,被她如掰冬日大雪后屋檐上垂下的冰锥一样,清脆地被掰断了。

断指处喷溅出鲜血,有的喷到司天玉的脸上。

谁能想到,区区一只断手竟然会有那么大的鲜血储量,她的视线模糊了。

有人拍她的背部:“小鱼,你在干什么?”这一声十分平淡,好像嘴巴里含着冰块,说出来的话都冒着寒气。这一声落进司天玉的耳朵里,也让她的脑子轰轰作响。

这个音调,不像祝晓康。

她警惕、心脏惊跳着回头,祝晓康歪着脖子,脑袋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脖子上有着新鲜的切口,那切口非常不平整,多层肌肉往外翘,多块不规则的骨头刺啦出来,鲜血从大动脉里涌出来,已然将祝晓康整个人打湿。

这幅画面同样很刺激视神经,司天玉的脑子被惊悚与悲痛、愤怒填满。

“你、庄笑生!”她的咬字充满恨意。

祝晓康的脑子歪着,眼睛看人的时候自然也是视线歪曲,于是更添三分诡异。

大太阳之下,庄笑生借着祝晓康的身体复生,他狞笑着看向司天玉,抬手来抓她。司天玉一铲子打过去,打空了不说,眼前的一切还瞬间消失了。

眼前还是那片发干的泥土,司天玉眨眨眼睛,汗水滑进眼底带来刺痛感,她快速转头看向右侧,祝晓康仍蹲在那里挖土。她缓了缓神,站起来绕到祝晓康面前,轻声喊:“小鹰哥?”

祝晓康低着头挖土,她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她喊了几声,祝晓康只机械地挖土。

司天玉咬牙,明白这又是幻觉,于是挥动铲子砍向祝晓康——她要破开这层幻觉!铲子即将砍到祝晓康头上时,他抬起头,眼神诧异震惊。

“砰!!”铲子飞落到远处,司天玉粗重喘气,惊魂甫定。

“晓、小鹰哥?!”她差点就杀死了晓康哥!天啊她在做什么?!

她心惊、后怕、庆幸,心脏像在做跳楼机。

“小鹰哥,你有没有——”司天玉的话说到一半

停下,她发现祝晓康一直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和震惊的眼神。

心脏跳得发疼,司天玉的衣服被汗湿,怀疑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

眼前的,真的还是晓康哥吗?

真想着,晓康哥的眼睛终于眨了一下,整个人像迟钝生锈的机器,在卡主之后重新启动,随后流畅顺滑到了极点。祝晓康关心又疑惑地看她:“小鱼,你怎么了?”

“……没什么。”司天玉有很多话要说,可一句都说不出来。她也算有经验,知道现在该做的是装作不知道异常,免得刺激了鬼,她得退到一边,观察鬼到底要做什么,从中找到出路。

司天玉捡起铲子重新蹲下了,心不在焉地重新挖坑。

花房大概是从出命案那一年就荒废了,所有花

木死亡,土壤多年没人打理已经完全硬化,挖掘很费力气,挖出来的土跟干硬的沙子没什么区别。因为刚才挖出断手,现在司天玉警惕很多,每一下挖掘都提着心,她有预感自己会挖出更多断手、或者说身体其他部位。

果然,她继续往前挖,某一铲子下去后好像戳中了什么东西,她刚感知到铲子落地后奇怪的触感,一股液体冲她脸上扑来。

她只来得及看清那是红色,然后赶紧侧身避开。

“滋——”

她先看地上,果然那是红色的血。再回头看刚挖出来的坑,那里有一块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肉块,那里面大概有动脉血管,被铲子戳破后血液喷溅出来。

脸色发白,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司天玉为这接二连三出现的“新鲜”人体部位而心颤。

在这个别墅里,断手、奇怪身体内脏……果然是被分尸的庄笑生!

司天玉恨恨地用铲子继续铲这块内脏,更多血喷溅出来,那块心脏也被她砸得稀巴烂。

土壤都被染红了,司天玉用力一挖,将那块烂成泥巴的内脏铲出来。

“小鱼,你在干嘛?”

毫无预兆,祝晓康的声音响在耳边,司天玉一惊,这才发现在她右侧方的祝晓康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来到她身后,声音就在她身后!她警惕转身,手上紧紧捏着铲子。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你刚才也遇见幻觉了?”

眼前的祝晓康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司天玉终于摆脱那种孤立无援的状态,她迫不及待要跟祝晓康分享自己的收获:“……这块奇怪的内脏!那个坑我还挖出了一只断手。”

祝晓康说:“我也挖出来一样东西,你跟我来。”

他挖的坑旁边放着一块脚掌。

“看来,也许陈海珠分尸庄笑生后,又将他的尸块埋到了花房的地里,最后她在外面的秋千架上吊自杀。”他分析着。

“如果庄笑生的尸体被埋在花房,为什么陈海玲说她杀害外甥的答案就在花房?虽然说她出轨姐夫……庄笑生就是她杀死外甥的原因?是庄笑生逼迫她杀的?”司天玉也在思索。

“不管怎么样,先把挖出来的东西都集中起来。我们继续挖。”

挖尸块对司天玉来说并不难,她见过比尸块恶心可怕得多的东西,甚至跟腐烂生蛆的尸体躺在一张床上过。但她还是觉得不适,这些尸块……委实太过新鲜了。

新鲜得好像刚砍下来就埋进了地里。

两人挥汗如雨,终于将整个花房都掘了一遍,挖出了数不清的尸块。

新鲜的尸块被堆在一边,在阳光下散发着浓郁的铁锈味。

“我们把它们拼起来吧,也许拼起来后线索就会出现。”祝晓康说。

两人忍着恶心,将尸块拼起来,发现除了头颅,这具尸体已经很完整了。

“头呢?”司天回头看一眼被翻得底朝天的花房,确定没有遗漏。

庄笑生的头不在这里

“主播小猫昨天说在开冰箱的时候看见过一颗头,可是后来我也开过几次冰箱,并没有看见头。”

司天玉分析了一通,惊觉祝晓康好像一直没说话。她擦擦额头的汗抬头看他,祝晓康笑着对她说:“头不就在这里嘛。”说着摘下了自己的头。

“……”司天玉的惊叫声堵在喉咙,心脏疯狂跳动,她甚至感觉到有些耳鸣。

她猛然后退,脚后跟绊到堆起来的土壤,踉跄一下摔坐在地上。这让她惊醒过来,赶紧爬起。

她的道具已经在玩具屋对抗疑似庄延童的鬼影时废了。司天玉重新捡起地上的铲子,防备地盯着“祝晓康”。

“祝晓康”没有袭击她,只是将那颗头放在拼好的尸体上,奇迹一般,头颅仿佛一把钥匙,它将这具由尸块拼凑而成的尸体复活。司天玉眼睁睁地看着尸块拼接处开始迅速合拢,不过两三秒,尸体就被无形的针线完全缝合!

一股极致的危险感朝司天玉袭来,头顶太阳高悬,她竟然觉得冰冷彻骨。

逃!得赶紧逃!这一刻她再也顾不上什么直播什么副本了,她必须得活下去才能管其他的。

司天玉往花房门口奔逃,却发现门怎么也拉不开。

“祝晓康”没头的身体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新缝好的尸体坐起来,扭扭手扭扭脚,慢吞吞爬起,先是僵硬卡顿地走几步,随后仿

佛是适应了,步伐变快,它径直朝司天玉而来!

她挥动铲子,尸体却在她面前消失,下一瞬贴着她的脸出现,她根本来不及躲避!尸体死鱼一样的眼睛对着她,里面充斥着疯狂怨毒与恶意,司天玉感受到危险的压迫感,呼吸都暂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