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

“都退下!

“统统下城墙!”

“沒有陛下准允,任何人不许靠近!

“......”

丑时末,奉元北城墙。

随着一队黄甲兵卒急匆匆的护着一人登上城墙,原本在城墙上戒备的守兵便统统被赶了下去。

跑动中,有不少军汉都忍不住悄悄去看那个穿着金裙的女子,眼神或敬重、或拘谨、或惊讶,各不相同。

而后者却并未看他们一眼,只是拎着裙子快步跑到城垛边,咬着嘴唇一脸紧张的向下张望。

然后,她就看到了盘腿坐在尸堆之中,双眼紧闭的男人。

“陛下,此人已一动未动坐在这里半个多时辰了。”

身后,有兵卒忐忑的说道:

“小人观其境界极高,周遭又有极强的内力波动,担心是敌军的阴谋,便将此事禀报给了营尉。”

“沒、沒想到竟惊动了陛下......”

“嗯,此事你做得很好。”

回过头来,许岁穗的表情瞬间变得平静。

她看了一眼说话的军汉,然后就将视缐挪到另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身上。

“秦前辈和几位高僧何时能到?”

“回陛下,秦教主刚刚出关,几位高僧也需要时间将天佛阵交由他人主持。”

那个军官立马沉声回答:“最快也要一刻钟。”

“一刻钟......”

看了看自远处乾回大军连营向这里涌来的一片火光,许岁穗当即命令道:

“先不管他们了,把军中所有上三品的将领,不,令所有人全部赶至此处!”

“另外再跟无尘方丈说一声,让他时刻准备好撤阵!”

“撤、撤阵?”

银甲军官一愣,下意识的重复道:“陛下,您、您说的是撤去天佛阵?”

“......”

瞥了军官一眼,许岁穗沒有再回答,也沒有解释,只是冷冷喝道:

“还不快去!”

“啊!是、是!”

“陛、陛下息怒!属下这就去!”

高声应和,军官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忙转身跑走。

月光和佛辉洒在空荡荡的城墙,许岁穗看着军官消失不见,这才又将视缐投向尸堆之中的男人。

此人蒙着面,別人认不出其身份,但她却能认得出。

而至于刚刚的那几条命令,也是为了保护魏长天而做出的无奈之举。

要知道修行之人突破时是最为脆弱的。

若是中途被打断,轻则气血紊乱,重则会留下极为严重的隐疾,甚至是境界倒退。

这种副作用越是境界高者便越严重,所以大多数人突破时都会选在密室或者深山老林之中,更稳妥的还会找来亲朋好友“护法”。

因此魏长天如今就在这两军对垒的城墙下突破二品,这一举动无疑是有些託大的。

但这其实也不能全怪魏长天。

毕竟之前也说了,正常情况下“三破二”只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一般不会用时太久,最多也不过数百息而已。

这么短的时间,即便乾回二国那边真的察觉到了这边的真气波动,派人过来检视,也远远不赶趟。

但魏长天沒想到本以为已经“跳过”的心坎竟然还是出现了。

这就使得他突破的时间被大大拉长,甚至如今半个多时辰了还沒结束。

当然了,要是一直沒人打扰,他在这里坐上一天也问题不大。

可现在乾回二国明显已经察觉到了异常,派人向这边来了。

一旦被他们发现有人在这里突破二品,并且还不是他们的人,那结果可想而知。

因此,许岁穗只能想办法不让魏长天受到“干扰”。

先是派出上三品的高手出阵阻拦。

若是抵挡不住,或者敌军仍有后援,那恐怕就要撤去天佛阵,用普通士兵来填了......

撤阵的后果许岁穗再清楚不过。

毕竟天佛阵威力这般巨大,那肯定不是想撤就撤,想起就起的。

其每一次起阵不仅需要诸多佛门至宝做祭,还需要很长的准备时间。

所以,哪怕佛门准备的东西还够第二次起阵,这中间的时间差也足够乾回二国再发动一轮、甚至是数论进攻。

而这对刚刚放松下来的奉元城无疑是致命的。

这样一想,许岁穗倒也算是不顾一切的在保护魏长天了......

“魏长天!你笨死了!

咬牙切齿的盯着城墙下的那个人影,许岁穗眼眶都红了,也不知道是由于生气还是着急。

她知道魏长天如今是在“过心坎”,甚至还知道魏长天的“心坎”具体是什么。

在她看的书里,魏长天当然是成功迈过了这道坎,所以许岁穗如今到不怎么担心魏长天会陷在幻境里无法自拔,最终导致走火入魔。

她只是在忐忑魏长天何时能醒。

毕竟如果醒的太晚,那哪怕她倾盡一切或许也无能为力了......

“假的!

突然扯开嗓子,心急之下许岁穗也不管別的了,用盡全身力气向着那个人影一遍遍大喊道:

“假的!

“都是假的!

“你快醒醒!

“呜呜呜!快醒醒啊!

“......”

......

“爸、妈......”

“你、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是沒得选......”

幻境之中,魏长天自然不可能听到许岁穗的呼唤,此时仍在竭力向面前的男人和女人解释着什么。

而两人却好像并沒有“原谅”他,只是有些苦涩的轻声劝道:

“唉,儿子,爸爸沒想到你竟然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哪怕你真的有苦衷,可也不该......算了,不说了。”

“走吧,回家吧。”

“回了家,一切就都过去了......”

“是啊,儿子。”

另一边,女人也柔声附和道:“咱们回家吧。”

“回去了,你就不用再杀人了。”

“妈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菜,你爸也不会再催你结婚了。”

“就像你爸刚刚说的,不论怎么样,你都是爸妈的儿子。”

“咱们回去吧,好不好......”

“......”

“滴答滴答......”

窗外好像下起了雨,雨滴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魏长天已经很久沒听过了。

他看着对面一脸疲惫的男人和已经近乎是在哀求自己的女人,眼神中的痛苦和挣扎也变得越发强烈。

然后,他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本应是自己卧室房门的位置,出现了一道乳白色的光幕。

而在那光幕之后......

“魏天!你丫去哪了!多久沒露面了!”

“就是!哥儿几个每次喝酒都少你一个!感觉喝着都沒劲了!”

“表哥!你答应过年回来给我买新手机的!这都两年了!”

“小天啊,大姨有个同事的闺女挺好的,要不你抽空见见?”

“小魏,有些客户就是煞笔,不用对他们低三下四的......”

“......”

朋友、亲戚、同事......

一张张脸、一个个声音、一句句话......

魏长天愣愣的看着、听着这一切,那些被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回忆也重新涌上脑海。

“爸、妈......”

收回视缐,看向男人和女人,他突然笑了笑。

“走吧。”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