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052
“ 买粮 ? 陈大人 , 现在即将过年 , 肯定没什么粮铺开门 , 这得等过完年后去了 。
而且过完年 , 正逢青黄不接之时 , 粮价会比较高 , 大人若是想园粮 , 不若等到来年秋
R, 秋收后那段时间粮价会比较便宜 。 “ 夏喜民好心地说 。
春天的粮食通常是一年中最贵的 , 灾荒年除外 , 这不能以常理论之 。
陈云州扯了扯嘴角 , 也就最近要过年 , 而且天气太糟糕 , 夏喜民才没收到消息 ,
但过阵子他肯定会知道 。
自己委托他帮忙 , 这消息也没必要瞒着他 。
陈云州将杨柏川的信递了过去 :“ 夏员外看吧 “
夏喜民看完后脸色剧变 , 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 原来如此 , 早前听说江南今年下大雨 , 有些百姓落草为寇 , 却不知如此严重 。 大人深谋远虑 , 在下这就去 3
排 。 多谢大人告知 , 年后在下不能让商队去江南了 “
他很庆幸 , 天气转冷后 , 商队只在附近几个州县转了转 , 没有去北方和江南 , 不然他们这商队连人带货都要折在江南 。
陈云州点点头 :“ 此事有劳夏员外了 , 多贵的价格都没关系 , 粮食这种东西有备无患 。 不过此事暂时还未传开 , 未免引起恐慌 , 夏员外莫将此事传了出去 , 让百姓安安稳过个年吧 “
普通人知道这事 , 怕是年都过不好了 。
可他们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 还是只能听天由命 。
「 在下明白 , 大人放心 。 “ 夏喜民郑重点头 。
回去之后 , 他也悄悄购入了一批粮食做不时之需 。
送走夏喜民 , 郑深对陈云州说 :“ 大人 , 我派人去京城问问是什么情况 , 你也不必担心 , 江南距咱们庆川有上干里 , 应该不会波及到咱们 。“
这只是理想状况 , 但若朝廷没法平息江南的动乱呢 ?
陈云州没郑深这么乐观 , 但还是勉强笑了笑说 :“ 这或许就是偏安一隅的好处吧 , 打听消息的事就麻烦郑叔了 。“
虽然他们还很弱小 , 左右不了大局 。
可也需要清楚当前的局势 , 才能做出有利的判断和决策 。
郑深点头笑道 : “ 此事就交给我吧 。“
陈云州点头 。
等郑深出去后 , 他一个人窝在书房中思考一个问题 , 他能做什么 ?
庆川还有哪些短板需要弥补 ?
思来想去 , 庆川最缺的就是武力值 , 若是这场动乱不幸蔓延到庆川 , 他能不能带领庆川百姓在动荡中立足 , 守护好自己的家园 ?
陈云州心里没底 。
所以这个年 , 他也没闲着 , 一直在翻阅各种兵书 、 史书 , 思考应对之策 。
练兵 ? 除非他想造反 , 不然这事捅到朝廷 , 庆川官员大部分都得掉脑褪 。
而且练兵消耗太大了 , 每个人每天的饮食 , 武器装备等等 , 这些加起来可是个天文数字 , 庆川虽然比过去好了一点 , 但底子还是太薄了 , 消耗不起 。
还是先观望观望吧 , 万一朝廷很快就平息了江南的动乱呢 ?
练兵不能做 , 但有一件事可以准备起来 。
过完年 , 趁着还没春耕 , 陈云州迅速发布了一道命令下去 : 征集青壮年修补城墙 , 每人一天一斤粮食 , 全凭自愿 , 庆川府辖下百姓都可参加 。
庆川城的城墙已建了好几百年 , 这期间虽也经过一些修补 , 可到底还是历经岁
月和风霜侵蚀 , 有很多地方的砖块掉落 , 出现了裂缝或是缺口 。
平时这点小问题对厚实巍峨的城墙来说不算什么 , 但若是战争起 , 兴许这就会成为敌人的突破点 , 所以修城墙迫在眉睫 。
而水泥成为修筑城墙的重要粘合剂派上了用场 , 城墙表面都被涂抹上了一层水泥 , 抹得特别平 , 晒干之后 , 表面会很光滑 , 增加攀爬的难度 。
绕庆川城一圈城墙有好几十公里 ,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 , 数万百姓夜以继日 , 也用了两个月才将城墙修补完成 。
这时已到阳春三月 , 春暖花开 , 又一年春耕到来 。
与此同时 , 郑深的朋友也回信了 , 详细地给他们讲了江南这场动乱的缘由和当前的局势 。
去年八月 , 正逢秋收之际 , 江南突发暴雨 , 倾盆大雨下了五天五夜 , 江河泛滨 , 湖水漫灌 , 无数的房屋被冲毁 , 一些地势较低 , 又临水不远的城镇也被大水湾没 , 繁华的江南瞬间化为了一片汪洋沼泽 。
无数百姓只好坐着木桶 、 木船 、 木头逃生 。
八天后 , 水
位才逐淀下降 , 半个月后 , 大水终于退去 , 留下了满地狼藉 , 即将收割的水稻 、 大豆等作物尽数被冲走 , 到处都是淤泥 , 沼泽 。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百姓回到家乡 , 看到的遍地是淤泥 、 冲毁的树木 , 还有人和动物的尸体 , 发现他们的家早就没了 , 回来也无家可归 , 无物可吃 , 甚至连野草都找不到 , 只有比较高大的树皮树叶可以充饥 。
而且暴雨过后又迎来了一段时间的高温天气 , 尸体腐烂发臭 , 蚊虫激生 , 也无人管 。
官府的救助迟迟不到 , 直到九月中下旬 , 才来了第一批赈灾粮 , 而东数量非常少 , 不能满足这么多灾民下所需 。
更致命的是 , 因为这段时间很多百姓饿了就随便抓起动物 、 鱼吃 , 甚至是死掉的动物尸体吃 , 喝的水也都是露天的生水 , 有部分人出现了腹泻 、 高烧等症状 , 而且
这个群体还在扩大 。
大灾过后必有大疫 。
赈灾官员一看这情况就意识到灾区可能发生了瘟疫 , 生怕传染到自己 , 屁滚尿流地滚回了京城向朝廷汇报这情况 。
朝廷对此的措施是将这些灾民隔离起来 , 两座县城因此被封 。
这本来并没有错 , 传染病最好的防治措施就是隔离 , 以免继续扩散传染 , 然后再想办法救治 , 消灭疾病 。
但朝廷没有为这批隔离的百姓提供任何的粮食 、 药材等生活必须物 , 几乎就是让他们在里面活活等死 。
此举彻底激怒了这些百姓 , 于是他们拿着锄头 、 棍子冲破了朝廷的封锁线 , 杀了守卫 , 冲了出去 , 沿路抢劫 , 先是那些大户人家 , 然后队伍越集越多 , 最后蔓延到直接去抢官府的粮仓 。
地方官员连忙调遣地方官兵去镇压 。
可一州通常只有两千人左右的地方常备兵力 。
而东这些人并没有严密的训练 , 装备也非常普通 , 战斗力很低 , 平时仗着人多剿剿土匪 , 护送田赋进京还行 , 让他们上阵杀敌 , 敌人还没来 , 他们很多自己先乱了阵脚 。
尤其是这些地方官兵中很多都是本地人 , 家乡遮难 , 死亡 、 逃亡中很可能就有他们的亲人 、 朋友 、 故交 , 所以这些人在战斗中也不尽力 , 有些甚至临阵脱逃 , 投奔了乱军 。
最后导致官府剿匪越剿越多 。
到十月废 , 乱军已经占领了五个县 , 甚至还组织大军攻打过余州 。 虽然最后因为余州城墙高厚 , 乱军没有有效的攻城设备和充分的后勤补给 , 再加上余州知府带人固守城门 , 龟缩城中不出 , 乱军久攻不下最后只能放弃 。
此事传回京中震惊了朝野 , 皇帝非常愤怒 , 一口气斩杀了数十名赈灾官员和从江南逃到京城的地方官员 , 然后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
朝中大臣分为两派 , 一派主张招抚这些暴民 , 因为他们是迫不得已落草为寇 ,
若有地可分 , 有粮可种 , 生活安定 , 不少都会放下武器 , 重新回归农田 。
正好江南这次水患口口死了数百万人 , 许多田地荒药 , 沦为无主之地 , 分给这些百姓也可迅速恢复农耕 , 来年国库多少有些进项 , 还能节省一大笔打仗的费用 。
另一派则主张出兵剿灭这些乱臣贼子 。 若是不严惩 , 大燕王朝的威严何存 ? 其他各地的百姓以后群起效仿如何是好 ? 难道下次朝廷也要妥协招安 , 还要给这些乱臣贼子高官厚禄吗 ?
吵了几日 , 皇帝最后采纳了主战派的意见 , 命大将军楚弹率十万大军前去江南平乱 。
十万大军前往江南打仗 , 后勤人员就要配几十万 , 方才能满足这支军队的日常所需 。
于是朝中各部立即行动了起来 , 准备军粮 、 武器 、 车马 、 冬衣等等 。
可天公不作美 , 大军还没来得及出发 , 一场几十年难遇的寒潮席卷而来 , 大雪纷飞 , 连下数天 , 将路都给淹没了 , 放眼望去 , 一片冰天雪地 。
过几天 , 好不容易雪快化了 , 又一场寒风袱来 。
冬腊月那两个月 , 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冰天雪地 , 这样糟糕的天气不利于行军打仗 , 于是打仗的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
直到过完年 , 冰雪消融 , 天气转暖 , 朝廷派的十万大军这才浩浩荡荡地奔赴江南 。
至此 , 为备战 , 朝廷已花了上百万两银子 。 若能速战速决还好 , 若是战事拖延僵持 , 那就还得不继续往里面投钱 。
这些铬从哪儿来 ? 只能从百姓身上来 。
打仗的各种军需物资不会从天而降 , 只能从没打仗的各州府百姓身上盘剥 。
陈云州的担忧进一步成了真 。
放下这封
厚厚的信 , 陈云州叹道 :“ 希望朝廷能顺利吧 。“
早点平息动乱 , 天下太平 , 对大家都好 。 不然打起来 , 即便推翻了朝廷 , 等新皇出世 , 天下统一太平 , 至少也得一二十年后了 , 这中间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
历史上 , 每次王朝更迭 , 人口都要锐减几百上干万 。
郑深将信收了起来 , 说道 :“ 我托友人 , 若京中有什么变化 , 江南的战局有了结果 , 速速派人通知我们 。“
「 有劳郑叔了 。“ 陈云州是真感谢郑深 。
若非郑深 , 他还真是对京城的情况一无所知 。
陈云州敲了敲脑袋 , 哎 , 若是能恢复原主的记忆就好了 。 怎么说 , 原主也是个读书人 , 在京城多少有几个相熟的官员 , 有了记忆也能写信问问他们 。
但他现在这种状况 , 写信给别人太容易露馅了 。
而且郑深的调查的资料中 , 也没有跟他关系特别亲近的官员 。
郑深看着陈云州这样子 , 还以为他是在担忧 , 劝道 : “ 大人不必急 , 楚弹将军能征善战 , 定能平息江南之乱 。 对了 , 平义仓的八个仓库昨天都装满了 “
这可是个好消息 , 但陈云州还不知足 , 他抬头看着郑深问 :“ 郑叔 , 你说咱们要不要多建几个粮仓 7“
郑深鉴眉道 :“ 如今在外面购粮也越发艰难了 , 再建粮仓 , 除非咱们庆川本地今年丰收 , 不然也没余粮 。 可今年的年景是什么样的 , 现在谁也无法预料 。“
哪怕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挺顺利 , 春雨绵绵 , 可一场洪水 , 半个月的干旱都可能让百姓颗粒无收 。
陈云州琢磨片刻后道 :“ 话是这么说 , 但咱们总是要试试 , 总不能因为人始终是要死的 , 大家干脆就什么都不干等死啊 。 这样 , 一会儿我跟陶大人商议 , 给各县下发通知 , 鼓励农耕 , 若是没粮种的 , 官府可低息借给他们 。“
“ 再统计一下最近这两年 , 庆川府开垦荒地最多的家庭 , 每家每户可免息贷一只小猪给他们养 。 等到年底 , 再还猪仔的钱 , 没有利息 。 等七八月看看情况 , 再考虑要不要多建几个平义仓 。“
这主要是为了鼓励百姓开荒 。
去年开荒最多的大部分是桥州灾民 , 他们一穷二白 , 是买不起猪仔的 。
可养猪的好处太多了 , 单是提供肥料这一块就能让农作物增产不少 。
现在有了猪仔做刺激 , 庆川本地的百姓开荒的热情也会高涨起来 。
郑深笑着说 : “ 大人这么丰厚的奖励 , 只怕今年开晋荒地的人更多 。“
陈云州无奈地说 :“ 现在不园积些粮食 , 万一战乱起怎么办 ? 未雨绸缪先做准备吧 “
除了粮食 , 他还在城中国积了一批煤炭 、 水泥等物资 , 这样即便遇到动乱 , 龟缩城中一两个月也不愁 。
好在庆川城足够大 , 整个城市人口只有十来万 , 有的是地方安置这些东西 。
园积东西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 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月 。
这时候 , 江南动荡的消息也经由各地行商逐淀传入了普通百姓耳中 。
城里甚至有说书先生说起了江南的情况 , 讲得绘声绘色的 。
陈云州都去听过一次 , 然后发现说书先生的故事应该是半编半造的 。 郑深都还没得到消息 , 他都知道朝廷大军打得江南乱军抱头鼠窄了 。
不过这种消息倒是让庆川百姓喜闻乐见 , 毕竟普通百姓 , 谁愚打仗呢 ?
陈云州摇摇头 , 放下钱 , 起身离开 , 不再这浪费时间 。
出了门 , 没走多远 , 他就遥到了夏喜民 。
夏喜民高兴地说 :“ 陈大人 , 在下正想去找您呢 , 没想到就在这碰到了您 。“
“ 找我什么事 ?7“ 陈云州笑问道 。
夏喜民看了看人来人往的马路 , 笑着说 :“ 咱们去旁边的茶楼里谈吧 。“
两人进了另一家安静的茶楼 , 要了个包间 。
等茶上来 , 夏喜民才说 :“ 是这样的 , 我们商队的马车用的球轴承载重增加了不少 , 而且速度也提高了一些 。 我有个朋友认识军需官 , 可以将咱们的球轴承推荐到军队那边 , 大人您意下如何 7“
陈云州眼睦一亮 , 是唆 , 球轴承也可装到运输马车上 , 增加运力 , 加快速度 ,
这应该赶制一批新的马车备用 。
至于夏喜民说的事 , 陈云州思考了一会儿道 :“ 可以 , 既是军队所需 , 降一半的价吧 , 但要拿现钱 。 夏员外 , 我可以不赚钱提供给朝廷 , 可这个本钱一定要拿回来 ,
你慎重考虑 。“
陈云州担心夏喜民拿不到钱 。
法治社会都尚且有很多包工头在经济下行的时候拿不到钱 , 更何况古代战乱年代 。
军队后勤运输的车辆成十上万 , 需要的球轴承可不少 , 若是都要他贴钱生产 ,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 现在庆川府固积了这么多物资 , 已经快将陈云州的小金库耗光 ,
让他免费送几十几百个球轴承可以 , 几干上万可不行 。
夏喜民点头 :“ 这个一定 。 我那考友相识多年 , 必不会坑我 , 这样 , 我从陈大人这儿拿的就将账结了 “
该提醒的陈云州已经提醒了 , 陈云州也不好再多说 :“ 行 , 既如此 , 就按二十贯钱一个给你 , 你卖给军队多少银钱我不管 。“
「 多谢陈大人 。 “ 夏喜民拱手道谢 。
陈云州端起茶杯据了一口 , 说起了其他事 :“ 听说夏员外也园积了一批粮食 ?
夏喜民点头 :“ 这不是看大人园了不少吗 ? 我也担心 …... 希望战乱快快过去吧 。
“ 夏员外交由甚广 , 可有江南的消息 ?“ 陈云州询问道 。
夏喜民摇头道 : “ 暂时没有 , 我们的商队为了安全 , 今年都没去过江南 。 道听途说了一些 , 也不知真假 , 大人若是感兴趣 , 我就说说 。“
陈云州点头表示感兴趣 。
夏喜民便说了起来 。
目前乱军主要有三支 , 其中最大的一支头领叫葛镇江 , 原是一名私盐贩子 。 因为贩卖私盐 , 他结识了不少人 , 在江南的口口白道都有些人脉 , 因此混得风生水起 。
谁料一场洪水 , 将他的一切付诸东流 。
灾后 , 他也沦为了难民 , 还被关在了城中等死 , 于是他干脆就拉了一群私盐贩子 、 盐工冲出县城占山为王 , 最初只有几百人 , 但经过近半年的发展 , 他的队伍已经扩大到了十来万人 , 而且还占据了两个县 。
第二支乱军有八万人 , 为首之人名叫龚鑫 , 原是驿站的一名驿卒 。 江南动乱发生 , 上面责怪他传信不够及时 , 要斩他人头 , 他说服了衙役 , 从牢中逃出 , 落草为寇 。 其队伍中的中坚力量多是江南灾区的衙役 、 官兵 。
所以他的队伍里武器是最多的 , 行军打仗也相对比较有经验 。
第三支乱军有七万多人 , 为首之人叫汪迅昌 , 农民 , 其手底下的人多是他的同乡 。
除了这三支队伍 , 江南还有大大小小好几十支小的乱军 , 不过这些顶多就只有几干上万人 , 不成气候 。
陈云州听完深思 , 人虽少 , 可几十支小队乱军加起来也好几十万人 , 再加上最大的三支队伍 , 乱军总数已经在五十万上下了 。
虽然都是些未经过系统训练的普通百姓 , 可架不住人多啊 。
蚁多也能咬死象 , 朝廷的大军能剿灭他们吗 ?
夏喜民这里没有答案 , 倒是郑深收到了消息 。
陈云州回衙门 , 他就将刚收到的信递了过来 。
陈云州接过一看 , 战情有了进展 , 擒贼先擒王 , 楚弧一去江南就带兵先攻打了葛镇江 。 这一仗打得很顺利 , 抢回了被葛镇江占领的两座城池 。
葛镇江损失惨重 , 带着残部往南逃窜 。
朝廷正准备对余下的乱军进行一一的清剿 。
看完后 , 陈云州却高兴不起来 , 轻轻摇头说 :“ 郑叔 , 看来这场战乱估计得持续好几年才能平恩 。“
“ 是啊 , 做好加税的准备吧 。 “ 郑深叹道 。
战争的每一天都是在烧钱 。
持续几年 , 要花数以干万计的白银 。
而且江南失地去年今年还不能为朝廷贡献多少税银 , 朝廷的税收减少 , 可开支却变大了 。
这些窟窿势必都得全部分摊到其他州县的百姓身上 , 意味着百姓肩上的税赋会进一步增加 。
果不其然 , 五月底 , 朝廷的诏令就送来了 。
今年田赋在去年的基础上 , 加征两成 。
陈云州看完后 , 直接将文书摔在了桌子上 :“ 两成 , 百姓一年所获 , 四成交给朝廷 , 三到四成给地主 , 辛辛苦苦自己只得两成 。 如今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两成 , 意味着百姓忙碌一年到手不过一二成 , 除掉种子 , 几乎等于白干 。“
郑深劝他 : “ 大人 , 现在战乱 , 情势所逼 , 这也是不得已 。 若不加征税赋 , 前线将士的开支从何而来 ? 等战乱平息后就好了 。“
“ 况且 , 咱们庆川已是幸运的 , 因为离京城和江南远 , 不受战火侵扰 , 朝廷征兆劳役也嫌咱们这地方太远 , 都没从咱们这边征兵征役 , 相较于北方各州 , 已是很幸
运了
会好吗 ?
陈云州可不信 。
人性是贪婉的 , 涨了的价就别想降回去 。 他去买个肉夹馒 , 店老板借着猪肉等原材料涨价 , 也长了价 , 可猪肉价格降下来 , 他们却不会将价格降回去 。
朝廷的开支上去了 , 再想降下来就难了 , 上面的人总能想各种法子花掉这些钱 。 史上这些王朝 , 哪个不是建立之初轻徨薄赋 , 休养生息 , 然后一代不如一代 , 连年加赋 ? 就没听说过那个往后后期还减赋的 。
可朝廷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
陈云州琢磨了一阵 , 决定先观望 : “ 再看看吧 , 各州府应该都接到了这道公文 ,
看看他们怎么做 , 咱们再说 。“
若是能拖 , 定然要愚办法拖延拖延 。
去年他不就拖过去了吗 ?
可能是江南的事太大 , 朝廷上下都忙这个去了 , 所以也没人追究庆川府没交余下的两成粮食的事 。
最后这事不了了之了 , 倒是省了一笔粮食 。
郑深有些不赞同 :“ 大人 , 今年国库的压力更大 , 这事怕是拖不过 , 万一让上面
的人想起了咱们前一年所做的事 , 朝廷怕是要问责 。“
“ 这还早着呢 , 郑叔你急什么 , 咱们先观望观望 。“ 陈云州宽慕他 。
郑深想想也是 , 也许不到九十月 , 这场动荡就结束了呢 ?
这事之后 , 朝廷也没发其他的诏令 , 而江南的战事也陷入了胶织状态 。
天气进入盛夏 , 转眼就到了立秋 , 又到了一年收获的季节 。
今年考天爷总算是仁慈了一回 , 庆川 、 桥州以及附近的几个州县都风调雨顺 ,
迎来了大丰收 , 产量比去年高了一些 。
尤其是庆川府 , 大力推广土豆 、 红薯 、 玉米这类更高产易种的作物 , 增产不少 。 但水稻的产量增长有限 , 仅仅比去年高出了一成左右 。
大燕最传统的主食还是水稻和小麦 , 田赋也主要是缴纳这两者 。
所以百姓陷入了增产却没有增收的怪圈 , 相反 , 他们今年水稻的纯收益比去年还要少一些 。
没有种植红薯玉米等额外农作物的百姓 , 迎来了丰收 , 口粮却比去年还少 , 势必要馈肚子 。
陈云州觉得这太讽刺了 。
可陶建华和郑深他们都劝他 , 今年不能再像去年那么干了 , 该收多少就收多少 , 庆川百姓的情况比之其他地方要好很多了 。
陶建华还表示 , 他们可以出面 , 邀请各地豪绅相聚 , 然后示意他们今年减免一成的田租 , 想必这些人会给陈云州这点面子 。
陈云州知道 , 田赋是地方官员评价的重中之重 , 若是出了岔子 , 不光是他这鸟纱帽不保 , 陶建华等官员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
所以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
官府按照朝廷要求征收田赋 , 但召集各地豪绅减免了半成的田赋 , 这样算下来 , 百姓所得勉强跟去年持平 , 日子还能将就能混过去 。
相较于庆川 , 桥州的情况要糟糕很多 。
桥州虽也丰收 , 可因为早灾 , 去年不少百姓都欠了债 , 好不容易熬到丰收 , 朝廷又加田赋 , 再去掉租子 , 种子 , 最后所剩无几 。
吴炎派人将去年陈云州支援他们的种子还了回来 , 一起来的还有一封信 。
吴炎表示 , 年底任期满了之后 , 他将辞官回乡安度晚年 。 他的家乡在北方 , 这次一去 , 此生怕是不会再来南方了 , 因此在卸任离开之前 , 他打算过来拜访陈云州 ,
以表达感谢 。
又一个同僚要离开了 。
先是杨柏川 , 现在是吴炎 , 估计文玉龙今年底考核也要升迁 , 离开庆川 。
熟悉的人一个个的离开 , 而且这一离别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 陈云州不免有些伤感 。
他回了一封信让桥州的人带回去 , 便重新投入到了征税运粮这事中 , 他们得赶在北方大雪来临之前将田赋上交 , 不然再遇去年那种糟糕恶劣的天气 , 倒是有运粮将非常麻烦 。
今年的田赋比去年增加了两成 , 加起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 府库都塞满了还装不下 , 最后朝廷只能跟庆川城中几个大户借了仓库临时放粮 。
一车车的粮食运入庆川 , 又送入府库 , 九月中下旬这段时间 , 庆川府各地的马路上几乎都是运粮的队伍 。
不知情的还以为庆川府发达了 , 今年收获非常丰厚 , 殊不知 , 他们只是过一道手 , 还得贴补不少进去 。
府衙上下都为此事忙得不可开交 , 多增两成的粮食 , 意味着押送粮食进京的马车和人员也要增加两成 , 还有路上这些粮食的防水措
施也要做好 。
以往 , 庆川府要交的田赋都是运到长江边上 , 然后再由渡船经江南北上入京 ,
这样走水路成本最低 , 风险也最小 。
但今年江南战乱 , 只能走陆路 , 成本高出不少不提 , 路上也要艰难很多 , 只能临时征召一批青壮年服役运粮 。
陈云州忙得脚不沾地 , 庄子 、 府衙上的杂事都交给了郑深 。
这天 , 郑深刚才庄子上回来 , 一个衙役就上前 , 递给了郑深一封信 :“ 郑先生 ,
大人的信 。“
郑深接过 , 只见信上写着 “ 陈云州亲启 “ 五个大字 , 但下面没有落款 , 信封也 }
他壁眉问道 :“ 可知是何人送来的 ?“
衙役连忙说 :“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 脸上涂抹着灰 , 穿得破破烂烂的 , 有点像乞丐 , 丢下信就一溜烟地跑了 , 他跑得太快 , 小的没追上 “
郑深捏着信沉思 , 乞丐为何要给大人送信 ?
除了朝廷下发的命令 , 给陈云州的私人信函大多都会在他这里过一遍 , 那些乡绅宴会邀请或是大胆闺秀的信件礼物 , 陈云州都是不会看 , 便都由他处置 。
重要的豪绅 , 他会代陈云州写一封简单的信 , 表示公务繁忙 , 没空前往 , 然后送上一份相应的贺礼保持交情 。
姑娘家的来信 , 若是不过火的他就当没看见 , 没有回音 , 那些姑娘也没勇气第二次再写信过来 。
若是有那等大胆的 , 连番送信 , 穷追不舍又或者送了贵重礼物的 。 他会让人将信和礼物都送回去交给其父母 , 让他们管教好府中的姑娘 , 切莫再来打扰大人了 。
只有比较重要的信件 , 他才会交给陈云州 。
当然 , 这些邀请 , 他也会例个清单 , 月底给陈云州过目一遍 , 看是否有疏漏 。
可这封信 , 信封的纸有些泛黄 , 字迹粗状 , 还有点皱 , 实不像有身份的人送来的 。
郑深犹豫片刻 , 挥退了衙役 , 拆开了信 。
里面只有一张纸 , 纸张很粗糙 , 信上写着 : 大哥 , 好久不见 。 你当初可是说好去了庐阳会回来看我们的 , 可这么久了 , 你都没回来过一次 , 那只能我们来看你了 。
大哥 , 后天下午申时 , 常来香酒楼见面 , 我们给你庆生 , 祝贺大哥终于要及冠了 。
郑深手一抖 , 纸直接掉到了地上 。
哪怕早知道陈云州的身份有问题 , 可两年多了 , 一直不曾有过人拖来 , 他都要以为陈云州是个孤儿或是外乡人 , 却不曾想 , 对方的家人竟找上了门 。
那这事还瞒得住吗 ?
多一个人知道 , 就多一份风险 。
郑深是打从心眼里不想让陈云州知道这事 。 因为只有骗过他 , 才能更好地骗过其他人 。
不然等入了京 , 陈云州肯定会心虚恐悸 。
不知者无畏 , 什么都不知道 , 他反而不会怕 , 表现得也会更自然 。
不行 , 一定不能让他们见面 , 一定得想办法阻止这事 。
郑深思来想去 , 决定自己出面 , 悄悄去见见陈云州的这些家人 , 希望他们能为了陈云州的前途 , 藏起来 , 不要现身 , 也别将这事捅出去 。
他也有把握说服对方 , 毕竟假冒官员这事曝光 , 可是要杀头的 , 搞不好还会牵连到家人 。
深吸一口气 , 郑深正想弯腰去捡落到地上的纸 , 忽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 他吓了一跳 , 蹭地跳了起来 , 抓起纸就往背后藏 。
陶建华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
他壁眉上下打量着郑深 , 见他额头汗珠直冒 , 有些诧异 , 目光不自觉地往郑深藏在背后的右手望去 。
郑深口舌发干 , 砾了舔唇强自镇定地说 :“ 陶 …... 陶大人有事吗 “
他刚一出口 , 房间里就响起了陶建华的声音 :“ 你背后藏的什么 ?7“
“ 没 , 没什么 …...“ 郑深连忙否认 。
陶建华点了点头 :“ 唛 。 郑先生 , 陈大人有急事 , 让你过去一赵 , 快跟我来吧 。
“ 好 。 “ 郑深扯了扯嘴角说 , “ 陶大人先去吧 , 我一会儿就来 。“
陶建华一眼就看出来了 , 他这是想支开自己 。
郑深今日的表现太反常了 , 问题应该就出在那张纸上 。
本来陶建华不应该管的 , 可现在这是在府衙 , 又正值运粮的关键时期 , 若是出了岔子 , 他和陈云州都担不起 。
所以他站着没动 , 直接问了出来 :“ 郑先生 , 你拿的是什么 ?“
“ 没 …... 没什么 , 就是家里给寄的
家书 。 “ 郑深扯了个幌子 。
但陶建华不相信 :“ 共事快两年 , 不曾听说郑先生有家人 。 郑先生 , 纸给我看看吧 , 不然我就让人叫陈大人了 “
郑深知道 , 陶建华这是起了疑心 , 今天不给他看 , 他恐怕要将事情间大 , 到时候更没法收拾 。
思虑许久 , 郑深决定堵一把 。
他将纸拿到胸前 , 手指按住最右边那一排约见地点和及冠这些字眼 , 然后将信摊到陶建华面前 , 笑道 :“ 你看 , 是家里人写给我的信 。“
若是没有郑深先前那紧张的反应 , 陶建华还真的可能相信 。
但现在他可不认为事情这么简单 。
盯着信的开口看了几息 , 他直白地问了出来 :“ 这是写给陈大人的信吧 ? 他家里人来了 , 郑先生这是不打算告诉他合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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