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晏栖浑身发冷,哆嗦着抬起头,看向扶住他的人。

那是个穿着黑衣黑裤的高大男人,身形颀长,周身气质静谧如水,面部笼罩在一片漆黑中,教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一双眼。

一股浓烈的药香自他身上传来,掺和着某种雪似的气息。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充盈了晏栖整个鼻腔,他下意识想:这人似乎曾生过什么大病。

晏栖眼里满是惧怕,粉白的指尖抖了抖,几乎想伸手将男人推开。

他半是疑惑半是恐惧,心里想的什么,面上便藏不住地展现出什么。

陌生男人在黑暗的遮掩中弯了弯唇,“阿栖在想,我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似乎正看了过来,那眼神好似是薄凉又含情的,冷凉的气质如一块上好的玉,温和中透着强硬,“不是你说,想多了解我一些吗?”

晏栖身子微僵,到了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的陌生男人究竟是谁。

那位早逝的、被他和卡牌规则一同选中的叶家大少。

——叶纪明。

他脑子一片空白,梦境与现实的记忆交织,他眼前浮出一片场景:光线昏暗的档案室,模糊的、被涂黑的相片,以及相片上那双如寒潭般朝他看来的眼睛。

那双眼睛渐渐同眼前这双含笑的眼重叠在一起。

晏栖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想也不想便伸手推搡面前人。

谁成想男人并没有用力,被他轻轻一下便推开了。他撑着发软的腿脚后退几步,控制不住跌倒在地。

“你……”

小漂亮怕得浑身都在发颤。

他漂亮的、殷红的唇褪为惨白,又被齿尖咬得几乎浸出血来,血痕似雪上寒梅般落在他唇上。双眼不知何时浸满了泪,随着他身体的颤动滑落,玉白肌肤底下翻涌的气血也随之晕染开,眼尾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甚至连颈项都透着粉。

“——阿栖这是在害怕我么?”

叶纪明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声线缓慢,嗓音优越,却透着股莫名的渗人。

这个梦太过漫长也太过真实,晏栖太过害怕了,不得不仰起头张嘴喘气。

快醒来,快些醒来!

他攥紧手,在心里不停默念着。

白蒙蒙的烛火光透过红纸,被染得猩红,这片血色的猩红落在叶纪明身上,却照不亮他的面容。

晏栖忽然有些不敢直视他,下意识将目光移到了地面。

地面空落落,似乎少了些什么,他于是在心内问道:什么样的人会没有影子?

……死人。

他正呆愣着,一只苍白的手伸向他。

“跌疼了吗?”

晏栖怕鬼。

他怕得浑身所有的器官都在无声尖叫,想要逃离,但仅剩的清醒却让他硬着头皮将手搭上男人的掌心。

旋即他便被一股力拉了起来。

他轻声说了句谢谢,避开叶纪明的目光想将手抽出来。

男人却没有让他如愿,紧紧握着他的手,好似忘记了要松开一般,嗓音含笑提醒道:“阿栖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晏栖想也不想,谎话张口就来,“不是害怕。”

他强忍着身体的颤抖,含着满眼剔透纯粹的泪,仰头去看叶纪明。他抬头时,一滴泪恰好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不偏不倚掉在了面前人的手背上,带着点微妙的灼烧感,更多的却是股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感觉。

“是太激动了。”他绞尽脑汁地搜刮着借口,“我……我第一次在相片之外的地方见到您。我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梦见您。”

叶纪明不曾开口,晏栖只能看见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那里头藏着的墨色好像无论如何也无法化开。

他忐忑地想,这个理由能让叶纪明信服吗?

他边想边抿紧唇,可怜巴巴地抬头,试图让面前人松开握上之后就不愿意离开的手,“您能先松开我吗?”

叶纪明道:“当然可以。”

晏栖心里一喜,正要将手抽回来,面前便骤然落下一片阴影。

——一个吻落了下来。

他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吻。

冰凉、柔软,没有半点活人应该有的温度,唇上的伤被细细舔过,一丝铁锈味逐渐在唇舌间弥漫开,为这个不似真人的吻增添了些许温度。

“唔……”他下意识想要挣扎,却被完全禁锢在了陌生男人的怀抱中,动弹不得。

小漂亮是第一次被

人亲,笨拙得要命,连接吻时要怎么换气都不知道,十根葱白似的指尖在身前用尽力气想要把人推开,用力到了指尖都开始发白,却只是徒劳。

男人在交缠的唇齿间半带强迫的命令道:“张嘴。”

身体都不由自己控制的晏栖被迫照做。

他无力地仰起头,承受着不属于自己气息的侵/入,身体软得如同一滩水。

一直到他快要呼吸不过来时,叶纪明才往后退了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好乖。”

晏栖眼前一片昏天地暗,茫茫然地抬头,眼神却是没有对焦的,他像是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面颊白里透粉,黑白分明的眼被水雾熏腾得朦胧,胸膛猛烈起伏,情绪激动到了连领口处露出的肌肤都是粉的。

他迷茫得像一只已经被送上祭台,却还傻乎乎地沉浸于梦乡中的小羊羔,笨拙又呆滞地想着:

这真的是梦吗?

对上面前男人含笑的眼,晏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又羞又恼,正要开口说什么,脑子里浮出卡牌规则,登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而他却越想越委屈,眼里迅速聚集起泪,埋头闷闷道:“您亲我……”

叶纪明目光猝然一顿。

大颗大颗的泪断线的珍珠一样滚落,淌得到处都是,衣领、脖子、手背,肆意流淌的泪里充斥着委屈。

晏栖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人一瞬的僵硬和无措,小小声道:“就算我喜欢您,您也不可以随意亲我。”

到了这种地步,也仍然牢牢记着卡牌的规定。

叶纪明的眼底渐渐失了笑意,紧紧盯着一声不吭掉金豆豆的青年。

僵硬的模样像极了惹恼小主人的恶犬,原本是想用恶作剧来逗小主人,可这个恶作剧却吓坏了它的小主人。从来没哄过人也不懂要哄人的恶犬只能呆愣在原地,耷拉着耳朵一动也不敢动。

他用哭腔道:“您太过分了……”

梦境戛然而止,晏栖猛然睁开了眼。

他盯着眼前的天花板看了良久才迷茫地坐起身,感觉到一股凉意,伸手擦了擦,发现脸上全是泪。

晏栖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他还能感受到梦境残留的情绪,但对于梦里发生的一切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系统先生,我睡着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吗?】他问道。

【没有。】

他疑惑地望着指尖湿润的痕迹,“那我为什么会哭?是做什么噩梦了吗? ”

晏栖有些茫然,起身缓了好一会才从梦境带来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点开系统面板查看。

【主线任务:存活七天(3/7)】

【支线任务:前往顶楼(待完成)】

他直愣愣地看着那个数字七,脑子里忽地冒出一道声音。

“——七天后,是我生辰。”

“你能来,便再好不过。”

【第七天是叶大少的生辰。】晏栖无意识地喃喃了两句,忽然疑惑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系统先生,是你告诉我的吗?】

【系统禁止透露任何副本相关信息,请玩家在副本内进行自由探索】冷冰冰的提示冒了出来,否决了他的猜测。

晏栖忽地想起什么,出了房间匆匆忙忙敲响了室友的房门。门刚一打开,他便忙道:“我知道为什么是存活七天了,第七天是叶大少的生辰!”

他一顿,“他的生辰同时也是他的忌日。那一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系统定的存活期限不会是七天,我想弄清楚他去世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景默然,他比晏栖高出一头,看人时的目光也是自上而下的,正如此时。

晏栖才刚脱离梦境,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此时的模样有多不妥。

天温微凉,他穿着宽松的长袖睡衣站在门口,被泪浸湿的领口歪斜向一旁,露出大半个圆润的肩头,底下如羊脂玉般的肌肤白得近乎发光,却又从雪白中透出粉来。

……怎么关节都是粉的?

陆景喉结微动,下意识站直了,因着姿势的变化,更多肌肤都展露在他视野里。

——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印了红痕的肩头。

陆景目光猝然顿住。

晏栖肌肤娇嫩,稍不注意就能留下些印子在他身上,但他肩头的痕迹却绝不是无意间弄到的,反而更像是不知名的存在刻意留下的烙印,好让旁人……知道些什么。

晏栖抬眼时恰好撞进了他冷沉的目光中,不自觉愣了愣。

“怎么了吗?”


陆景一言不发。

系统忽然道:【整理衣服。】

晏栖本能听从系统的话,乖乖把领口拉回原来的位置,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奇怪。

他攥紧一点衣角,发现线索的喜悦淡去。

怪异的氛围持续了良久,晏栖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我先回去了,线索我等下会告诉另外两个玩家的。”

“——你昨天一直待在房里?”

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