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玩?”宫野志保睁大了眼睛,为难道,“还是不了吧。”

“不想去?”江奏道,“如果是这个原因那就算了,不勉强你。”

宫野志保摇摇头,“不是的,我的出行是受限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管,想出去恐怕不太现实。”

江奏又重复了一次,“我问的是你的意愿。”

“我的……意愿?”宫野志保愣了愣,这句话很陌生,除了姐姐,已经很久没人在意过她的意愿了。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生活在别人的安排下,吃什么、去哪里……方方面面都有严格的规划,而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履行。

所有人都说她很重要,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重要,一个连自己都做不了主的人不过就是个傀儡,有什么重要的?

江奏也没有催促,静静地等着宫野志保自己想明白。

有些事自己不想通,别人说再多也没用。

生如苦海,唯有自渡。

“我想去。”宫野志保道。

第一遍声音很小,有点迟疑,第一遍就大了很多,也变得流畅起来。

“我想去,不想待在组织里日复一日做研究,哪怕能出去逛一天、几个小时也好,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好。”江奏道,“你只要配合我,首先,你……”

一天后。

宫野志保和江奏一起坐上了开往米花图书馆的车。

负责驾驶的司机是兼任照顾和看管宫野志保的人,本来对这次出行还有些不放心,但是有行动组的京极理奈也跟着,只好松口。

一个小孩子身边随同的大人太多容易引人注意,但都是小孩子的话就没有这种顾虑,而且出事还有行动组帮忙分担责任,那自己也不用上赶着当坏人。

“真的出来了……”宫野志保心情复杂。

江奏给出来的建议非常简单:直接去找野岛教授,假装遇到了难题向对方请教。

难题是事先准备好的、特别划定了区域的题目,不算容易,但也绝对没有难到特别离谱,属于那种有点超纲,努力去翻翻书还能摸得着边的类型。

能在书上翻到的东西,野岛教授就不会讲,要的就是他不会讲,不耐烦地让宫野志保自己去米花图书馆查。

监管人先是跑到米花图书馆去借书,结果被告知重要收藏类书籍恕不外借,只能在馆内阅读,最后才不得已死心。

想象中非常困难的事,解决步骤意外的简单。

但换做是她就想不出,因为实际上需要有足够的知识储备量、对图书馆的库存和规章制度了如指掌才能做到这一点。

并且,所有人的性格和反应都被算计了进去,一环扣着一环,但凡少了哪个环节都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这种对人性的洞察能力和见微知著已经到了让人恐惧的程度……

奇怪的是,发现这其中的逻辑后她心里也不害怕,因为对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那么,她也不能辜负这番好意。

……

“就是这个地方了,”江奏拉开车门下车,又顺手在后轮胎上弹了根钉子,“不允许外借,也不允许拍照、抄写,所以不要一目十行地看。”

直到站在图书馆楼下,宫野志保才终于有一种“我出来了”真实感,“真大啊。”

节假日,周围人来人往,小孩子在空地上互相追逐,气氛非常热闹。

“嗯,进去吧。”江奏在心里叹了口气,拉着有些情怯的宫野志保往图书馆里面走。

怕把心给养野了,组织给这小朋友搞的一直都是圈养模式,好不容易出来望个风,真是可怜兮兮的……

特别书籍有单独的借阅室,宫野志保拿到书后坐下开始翻看。

江奏随便找了本书翻了翻,见宫野志保已经全神贯注地投入了进去,于是轻轻从座位上离开。

她把书放回原地,借着找书的名目调查,无意中瞥见匆匆经过的津川副馆长。

之前打听过图书馆的上层领导构成,津川秀治还不是后来的馆长,目前只是个副馆长,口碑非常好,比馆长还忙,每天第一个上班,最后一个下班。

大概是在忙毒-品的事吧……

再加上豆豆提供的情报,可以确定在图书馆进行贩毒的人就是津川馆长。

现在离剧情正式开始点起码还有10年的时间,对方这生意干得还挺早的。

当时柯南是在儿童区旁边的纸箱子里发现了毒-品,江奏把馆内扫了一遍,找到大致方位。

后来的儿童区在目前还是国学生写作指导,旁边虽然找到了和柯南那时一致的纸箱子,不过里面放的都是一些过期的杂志期刊,薄薄透透的一本,也没有被塑封。

“小妹妹,你想找什么书呢?”一边的图书管理员热心主动地上前帮忙,“是最新很受欢迎的假面超人还是美少女战士?说出来姐姐可以帮你一起找哦。”

江奏一转头换了表情,小女孩的天真可爱写满了整张脸,“我已经是大人了!说的那些都好幼稚,我才不要看小孩子看的东西!”

管理员小姐姐露出了呆滞豆豆眼,“欸???”

“我要看大人看的书

!”

“这样啊,”管理员小姐姐嘴角一抽,“你看,姐姐也是大人,姐姐就很喜欢看假面超人和美少女战士呢!”

江奏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道,“姐姐好幼稚。”

管理员小姐姐:“……”

被可爱的小萝莉鄙视了!好心塞……

不行,不能这样,管理员小姐姐握紧了拳头,眼神勃勃,“姐姐我可是经常看恐怖小说的哦!市面上最流行的恐怖小说我都看过……不过那些小说都有年龄限制,不能给你看的啦,如果被副馆长先生知道的话,一定会狠狠训我的。”

“副馆长先生?”

“没错,副馆长先生是很厉害的大人哦!”

“那副馆长看什么呢?”

“副馆长看什么?”管理员小姐姐愣了愣,支起下巴认真地想起来,“这个嘛……副馆长先生平时还挺忙的,不过他总是挤出时间看书,经常待在外文室看那些难度很高的书籍,那些书好像是……葡萄牙语和一些几乎快失传的小语种,超级厉害对吧?我光是看书的标题就已经开始头疼了。”

“失传的小语种?”

“是的,别说听懂,看懂,根本就是完全没见过,那些字符就像小蝌蚪一样……”管理员小姐姐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我每次看见就会觉得脑袋晕。”

“那些都是副馆长先生的宝贝,副馆长先生也是个非常爱惜书的人,每天都会精心擦拭,而且每回见到我都会特别热情地教我,我都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了……”

江奏赞同道,“真是一个热心的人。”

管理员小姐姐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每一个人都很热心!我以后也想成为像副馆长这样的人!”

江奏:“……”

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道,“那你以后多想想吧。”

想还是不犯法的。

拿到了想要的情报,江奏直奔外文室。

外文区的人不多,但还是有三两个人在看书,又往里面走了一段,江奏找到了小语种区。

位置相当偏僻,采光条件差,空间相对逼仄,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的书架比外面的书架要高,而且室内没有放置梯子。

江奏踩着书架借了几分力,爬到上面,抽出一本书。

从外表上看就是一本书,塑封得严严实实,晃了晃,里面有物体的摇晃感。

书是假的,只是个壳子容器。

正想继续观察,江奏侧耳,听见了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津川副馆长面带微笑地走进房间,眼底却藏着阴鸷,“有人在看书吗?”

没有声音。

他疑惑地喃喃自语,“玉田说看到有人进这里了,没有人啊……”

咔嚓——

头上忽然传来响动,碎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津川副馆长猛地抬头,什么都没看见,脚边飞快溜过一只老鼠,从门缝里钻出去很快消失不见。

“原来是老鼠……”

是老鼠就好,中年男人露出了放松的表情,随即又皱了皱眉头。

“看来要抽时间清理一下老鼠才行了,该死的老鼠……”

书架上的书也还在原地,津川馆长抽出一本塑封好的书,用手细细摩挲,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过了一会儿才把书放回原位离开。

几十秒后,门被再次用力拉开!

带起的风吹起津川副馆长头顶那几根摇摇欲坠的毛发,他脸上的表情融在阴影里,诡异又阴冷。

房间里安安静静,除了书以外什么都没有。

津川副馆长身体松懈下来,看来真是自己疑神疑鬼……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后,江奏松手从书架上跳下,书架的两侧都填满了书,中间是个绝佳藏身地。

那些书要是矮一点薄一点,说不定她就会露馅,但为了能装更多毒-品,津川特意选择了体积更大的书,只能说,一饮一啄皆由前定。

回到阅览室,宫野志保读书读得入神,还没发现江奏刚才出去过。

江奏干脆又找了一本假面超人设定集看,管理员小姐姐看到之后还特别感动。

小孩子就应该看可爱的东西嘛!

看完书后,监管者开车带宫野志保回去,结果刚上车没多久,车轮就爆胎了。

“是谁在轮胎上扎的钉子?!”

“小孩吧,”江奏道,“今天小孩多。”

“车没办法再开了,只能想想别的方法。”

“现在这个点已经没有电车了,”江奏道,“干脆到附近找个酒店。”

监管者:“可以坐出租车……”

“坐出租车大概要坐两个小时,加上入夜加费,车费报销吗?”

“……”

最后还是订了酒店,宫野志保打开房间之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见东京夜景,“果然很漂亮。”

监管者检查完房里的安全之后就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女孩子,江奏抬手看了看时间,离津川下班还有段时间,于是陪着宫野志保看夜景。

等对方睡着就可以开始活动,她目前虽然能自由出行,但不能外宿留夜,除非有正当理由和陪护。

宫野志

保不仅是很好的理由,还可以当不在场证明的证人。

宫野志保从床上坐起来,“睡不着,可能还是太兴奋了,大脑的神经细胞很活跃。”

“要不要去看电影?”江奏道。

“欸?”

“想不想去?”

宫野志保静默了片刻,对新事物的渴望终究战胜了懂事,“可是我们要怎么让他同意?”

“放心,我有办法。”江奏道。

……

十分钟后。

宫野志保抱垃圾桶,“呕——”

她小脸苍白,眼睛都晕成了蚊香圈,怒瞪罪魁祸首,“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家伙所谓的办法居然就是直接从7楼爬下来!

还没带任何防护措施!!!Cos蜘蛛侠吗?!

“直接去要求,觉得他会答应吗?”江奏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现在你已经自由了。”

自由。

宫野志保有些愣愣的,我已经自由了吗?

“走吧,电影快开场了,”江奏见宫野志保没动,拉住对方的手,“要是还想让我背也可以。”

“才不要你背呢!我自己会走!”

宫野志保昂首挺胸地往前走了两步,腿软得厉害,轻飘飘得像走在棉花地里。

不行,绝对不能摔倒,太丢脸了……

“别逞强。”江奏看出对方的勉强,直接动手,抓着人的手腕往身边一拽,转身,蹲下,抱起对方双腿站起,一气呵成,迅速往前跑,“这样就不会迟到了。”

宫野志保下意识搂住江奏的脖子,从未见过的,五光十色的街景擦肩而过,比姐姐描述过得更漂亮。

这是自由的味道,它是如此危险又美丽。

“你这家伙真是太不讲道理了……”宫野志保的声音很快被风吹走。

她听见紧贴着的身体里传来蓬勃有力的心跳,又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

作为活着的证据,它从未存在得如此鲜明。

到了电影院,江奏没阻止宫野志保自己掏钱买了电影票,还买了一大桶爆米花。

“是为了感谢你才买的,给你吃的,我不吃。”

江奏接过爆米花桶,“那我一定会吃干净。”

宫野志保:“……”

“随你。”她气鼓鼓地走进电影放映厅,找到位置坐下。

买的票是假面超人,电影开场后,宫野志保盯着屏幕看起来。

不一会儿,又忍不住转头,江奏靠在位置上,似乎看得非常专注,手里的爆米花筒也微微朝这边倾斜,里面的爆米花眼看就要掉出来了。

宫野志保动作飞快地拿了一个,塞进嘴里。

才不是想偷吃,只是担心掉在地上浪费食物!

不敢用牙齿咬出声音,于是只好用唾液软化,再用舌头抿碎。

好香……

从小饮食就被牢牢管控,进食都严格按照营养摄入,等后来检测出继承了父母的研究天赋之后就变得更加苛刻了。

可哪怕吃的东西再昂贵难得,都没有眼下的爆米花好吃。

嗯,决定了,再吃一个~

与此同时,图书馆刚熄灯,江奏走进外文区。

电影院里那个“京极理奈”,是完成小田切敏也任务后系统发放的奖励【怪盗基德的替身】,有效时长为三个小时。

江奏透过窗户,看见津川副馆长路灯下的身影,顺手开灯,停一两秒后又关上。

津川秀治的身体僵住。

耐心地等了几分钟,江奏听见仓促凌乱的脚步声。

津川副馆长直奔外文区,发现里面的书都被动过,心跳剧烈地加速。

可恶,被发现了……到底是谁?必须要快点把对方找出来!

灯光忽然亮起,又瞬间熄灭。

津川副馆长在那一刻看见了一个小女孩,背对着他站在角落阴影里。

“小朋友,”津川副馆长笑得阴森,“图书馆就要关门啦,再不走的话就会被关在这里面哦。”

没有回答。

他快步地走到对方刚才站的地方,扑了个空。

灯光再次一亮一暗。

津川迅速回头,什么人都没看见。

一定是有谁在装神弄鬼……

他努力放松面部肌肉,试图让表情不那么狰狞,“小朋友,该回家了,叔叔带你回家,相信叔叔,叔叔是个好人……”

“你真的是好人吗?”隔着几层的书架后响起低沉的女声。

津川放轻脚步往那边走,“叔叔当然是好人了。”

“为了掩盖外文室里的秘密,故意让员工对小语种产生排斥心理,减少来外文室的次数,以免发现那些书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啊,那间房就是个普通的阅览室,哪有什么秘密?”屏住呼吸,津川猛地朝书架后扑过去!

扑了个空,书架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你确定?”冷淡的成年女声在背后响起,“里面的毒-品不是你的?”

津川回过头,一个高挑的青年站在不远处,脸上戴着面具,双手插在口袋里。

“没想到这都被你发现了。”

津川副馆长不再否认,“但你既

然知道了,又没选择报警,想必是想来插一手吧,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过你这样不是合作的态度吧?”

“你走到我面前再谈合作。”面具青年不明意味地开口。

津川忽然发现不对,他听见很多声音,密密麻麻的,像潮水一样涌入。

不知道什么东西一直在蹭他的脚边,还往身上爬。

随手一掏,指尖被用力地咬了一口,津川惊叫,“啊!!!”

黑暗中,无数双眼睛闪烁着幽幽的荧光,就像是坟墓前萦绕的鬼火,飘飘忽忽,全都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