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在金发警察脸上的马赛克又淡了一层,江奏盯着看了几眼,眼睛那块的像素好像比之前要更清晰了一点,起码现在能看出一抹蓝色。

她若有所思,原来是吃埋伏线暗暗关心这一套的性格吗?

根据到目前的各种试探得到的反馈来看,降谷零对于主动靠近直球示好的反应一般般,简单直白的表达或许当时会让他陷入疑似被感动的状态,甚至还会做出感谢的反应,但实际上他的好感度并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他更习惯去相信自己探索得到的真相,而不是直接依靠已知的结果得出结论。

哪怕你给个真相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会相信,反而会产生诸多怀疑。

看来后来成为疑心病重的安室透倒也不一定全是组织的功劳,多少现在就带点。

“……虽然是满分,但是——”鬼冢教官查看了一下弹孔,发现确实没什么能挑剔的,枪靶上几乎只有一个弹孔,于是但是了半天也没但是出来,最后道,“违反了安全条例。”

虽然枪法确实很准,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差……这都闭着眼睛盲射了,除非现在转业的毛利老弟能闭着眼睛推理,不然也够呛能比。

他正色道,“万一其他人跟着模仿……”

其他人吐槽道,“也太看得起我了吧,这种事怎么可能模仿啊?!”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算因我而起,”降谷零站出来,挡在江奏面前,对鬼冢教官道,“如果要罚她,就罚我好了。”

学生都拧成了一股筋,相当团结,鬼冢八藏看向他身后的寒河江奏,对方脸上仍然毫无动容之色,内心无奈,没好气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

倒不是另眼相待不罚,关键罚了也得有用才行。

有两个高分,甚至满分在前,其他人轮到自己开枪的时候,难免心里压力大了一点,又怕分数太低丢不起人。

不过情况比鬼冢八藏想象的要好一点,除了这几个刺头之外,班上的千岛初华也打出了稳定在九环的分数,总分虽然比降谷零略低两分,但分数要更加稳定,心态也非常强大,总算让他在面子上挽回一成。

这可是班上最听话的学生了,总算有没被那几个小兔崽子污染……他有些心酸地摸了一把头发,还好没秃。

从业数年的发量都没掉得这段时间多,再掉就真的只能去装个假发了。

“寒河江君,”马上就要轮到自己的号码,大滝若菜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向江奏谋求心理安慰,“我要是没及格怎么办?”

这段时间虽然一直跟着江奏做了训练,但在开枪这件事上还是没什么底。

“没合格就没合格。”

“也是哦,”大滝若菜想想又放松下来,眼睛一亮,“待会儿我开枪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拍个照?我想留个纪念,发给我家里的人看看。”

射击课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让带拍照工具,四舍五入就等于没问题,江奏点头道,“可以。”

“那就辛苦了!”大滝若菜双手合十,把手伸进口袋里掏了掏,“欸?我的手机怎么不见了?我记得之前明明有放进口袋里的,怎么会突然不见呢?”

“会不会放在其他地方?”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觉得温度太高,所以把外套脱下来,手机就放在上衣口袋里……外套被我扔在了教室的椅子上。”

“我去拿吧。”江奏点开了对方脑袋上的蓝色感叹号,确认接受了任务,反正也没什么事,接点小任务也无所谓。

像这种由其他人发出的小邀请,也算作是系统发布的任务之一,不过能得到的积分不多,也就勉强用来塞塞牙缝,接个十七八个都抵不上一个正常任务得到的积分数,只能尽量积少成多。

离领取特殊礼包的标准还差了大概一两个中级任务的样子,最近这段时间应该就能达到,希望能开出对回家有帮助的情报或者工具。

大滝若菜的外套果然落在了教室里,江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打开手机摄像功能,这种相当于诺基亚老人机的拍照像素,想要拍的清晰一点,还颇具挑战性,她一路咔嚓找手感。

这个像素……

真是重回零几年。

她琢磨着调色,也没怎么留神走进室内后越来越嘈杂的喧哗声。

里面夹杂着压低的讨论。

“怎么办?该不会出事吧……”

“现在已经有人上二楼了,没有想好就贸然出手说不定会对教官造成二次伤害。”

“他们应该能解决的吧?”

天花板就破了一个大洞,从上面垂落来一根吊绳。

江奏抬起手机,相机的镜头里显示出被吊住脖子的鬼冢八藏,中年男人双手紧紧地抓着吊绳,面目狰狞。

降谷零举起枪瞄准绳索上方,按下扳机。

咔嚓。

快门声伴随枪声响起,吊绳的上端被子弹击中,断裂成两截,鬼冢八藏终于成功脱险。

松田阵平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确认刚才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语气怒且冷道,“你在干什么?!”

在降谷开枪之前,这家伙明明就已经到了室内,以她的智商绝对猜得到其他人在做什么。

在那么紧张的危机营救时刻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置身事外——

“拍照。”江奏翻看了下手机里的照片,心平气和道,“刚才那一下并不属于射击课范畴内的开枪,属于非法用枪吧。”

他气笑了,“非法用枪很重要吗?!”

江奏平静道,“未经批准许可用枪造成严重后果会判刑,不过刚才情况特殊,倒不至于犯法,不过还是要上交书面说明,有照片为证可信力更强,降谷同学就不用写检讨书了。”

“这不是检讨不检讨的问题——”松田阵平忍着一口气,“鬼冢教官刚才是差点死掉吧,你怎么能这么——在这种时候根本就没必要想到检讨吧?!”

如果鬼冢死掉的话,剧场版的回忆里不至于一句都没提过,说明在过去的时间段里,这件事得到了妥善解决。

反正不会死,她没打算干扰这个看似大事件的剧情。

“不要用假设的结果来反推别人情绪,否则得到的推论也只是建立在假设上的推论,”江奏道,“鬼冢教官的命没那么脆弱。”

她走到鬼冢八藏身边,摸了摸心脏,颈部和手腕,又翻看了一下瞳孔,“死不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清醒过来了。”

“人的生命是很坚强的,从医学角度来看,上吊死亡的过程算得上漫长,从绳子勒紧气管到死亡,这个过程差不多要五到十分钟,也是大脑在缺氧状态下生存的限度,从这里传出骚动声到现在为止,没超过三分钟,就算运气不好呼吸中枢的功能停止,还可以进行急救,死亡的可能性并不算高。”

“既然风险在可控范围之内,情绪失控是很多余的事。”

降谷零眉头微微皱起,看了一下周围绕的人,“幸好大家都没事,这件事之后再说吧。”

寒河江说的话和降谷刚才说过的话相差不多,但降谷是为了让他修□□不必紧张,寒河江——她的情绪自始至终毫无牵动。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刚才是你的理性救了鬼冢教官,”到这种时刻,她的语调仍然没有多大起伏,反而有一丝隐约的困惑,也许她的表现不太热切,但事发突然,旁边也有一大圈没有反应过来的学生,他突然而起的脾气大得有点过于没有道理,“现在你已经使用完毕扔掉它了吗?”

“在那之前,我首先是个人,”松田阵平眼神复杂地看着江奏,“只有理性存在驱使身体活动的叫机器人。”

“好了——”

鬼冢八藏终于摆脱了被死死卡住喉咙的感觉,得以成功发出声音,嗓音还沙哑的厉害,“寒河江说得也有道理,照片之后发给我,咳咳——”

伴随着他终于清醒的反应,所有学生惊喜欢呼出声。

“她那是什么态度?”

走出射击场后,松田阵平原始终沉着脸,“也太过分了吧,好像是我的错一样——”

“嘛嘛,”萩原研二干笑着劝道,“也没必要这么反应过激嘛,之前也没看你这么在意过。”

“我讨厌她那种目中无人的傲慢,”松田阵平深呼吸,“高高在上,毫无人情味又冷淡得要死,面对生死都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简直像个怪物。”

“有那么夸张吗?”

“难道没有吗?我感觉在她眼里我们只不过是一堆没有任何感情只会按照自己逻辑行动的NPC而已。”

“那个小兔——寒河江确实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沙哑的声音突然中途插入,鬼冢八藏走在他们身后,咳嗽了两声,“警校面试的事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一点,当时的场面很混乱,所有的事都一团糟……其他老师几乎都不看好寒河江……”

警校面试结束之后,他以私人立场问了她一个问题。

著名的铁轨问题。

火车在铁轨上行驶,如果顺着原有轨道继续行驶就会撞到五个人,如果改道就会撞上一个人。

“她说,如果那个人是她就选择改道。”

原话是“创死算了,说不定能回去”——这样伤感又听不太懂的话。

两人微怔。

“她未必是你想的那样,”鬼冢八藏道,“只是在她眼里,死亡就是这么一回事而已,可以量化和计算的工具。”

“问题就在这里——她不在意别人的命,也不在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