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说的也有道理,”降谷零把众人注意力引到照片上,“菊池仁确实一直喜欢同一个类型的女性……等等。”他注视了照片几秒钟,“秋野小姐不是这个风格。”

照片上的女人相貌清秀,脸上有妆似无妆,气质温婉,气场收敛,是昭和时期中森明菜的风格,而今天他们在机场堵到的那位秋野小姐,却长了一张天生的混血浓颜,和这些照片上的女人截然不同。

“一个人的喜好会在短时间内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通常不会。”

“所以……”降谷零联想到他们之前找到秋野小姐时的情况,“秋野小姐根本就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秋野小姐这个人。”

他说的话很奇怪,但其他人马上就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江奏:“如月千代说谎。”

“她为什么要说谎?”降谷零道,“至少目前的状况对她来说有优势,如果谎言被拆穿,反而会让人生疑,怀疑她的动机。”

“动机可以之后再推理。”江奏道,“但现在大致可以确定和菊池仁私奔的那名女性确实子虚乌有。”

萩原研二花了几秒钟接受这件事,“所以,如月女士骗了我。”

“hagi……”

“没事,我不至于那么脆弱,”萩原研二笑了一下,声音发闷,“只是觉得自己从前可能还是有些太过自信的一点,擅长和女性沟通什么的,说这种话还是太自大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我如果看穿了如月女士的谎言,大家就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去证实一个并不存在的证据。”

如月千代说了假话,这其实并非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他真正生气的是自己,因为选择相信了自己的直觉,所以相信了如月千代的话。

尽管他的确从她的言行中察觉到了某种软弱和善意,他以为她提供情报象征某种对抗中的让步。

但事实上她说谎了。

而他没能辨认出来。

“在没有证伪之前谁都无法确定情报的真实性,”江奏不在意道,“说假话也很正常,人是独立的个体,有思想和立场,如果随便就能看破的话,世上反而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了。”

“干嘛突然这么伤感,”松田阵平啧了一声,“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我们是警察,警察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在虚假的消息里找出正确吗?这可是我们的职责,你小子别想用心情不好这个借口随随便便就赖掉。”

“抱歉抱歉,”萩原研二重振精神,现在确实不是颓唐的时候,“我们继续——所以,如月千代的嫌疑提高了。”

“没有证据,只有怀疑的话,警方也没办法随便进行提审——那么多家媒体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如果出现了什么差池,不等上级惩罚,这些家伙就能用笔把我们撕得稀碎,那些家伙估计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松田阵平冷哼了一声,“或许如月千代不算清白,不过我看菊池优人那个家伙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查干脆一

起——负责查他的是谁?”

千岛初华道,“是我。菊池优人提供了在菊池仁消失那晚上的不在场证明。”

“他在一个小酒馆里和朋友喝酒,不小心喝醉了,在酒馆里睡了过去,所以老板记得特别清楚……他们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至于菊池仁的其他社会关系,我们也都进行过排查,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些人没有作案条件。”

萩原研二知道千岛初华这个同班同学,平时虽然话不多,但实际上是个相当稳妥的人,从她嘴里说出基本上可以确定,那就代表没有。

“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吗?”他有些不死心。

“还有一个地方没去过。”江奏道。

***

东京某高校——

“好了,上课了!”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快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走上讲台,言简意赅地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五条音。”

台上的女孩浑身上下穿着昂贵的奢侈品,一头和校规格格不入的棕色长发像海藻一样又浓又密,就像一个等比放大的真人娃娃,漂亮又十足精致,每根头发丝都透着优越之气,让人忍不住想关注又有些望而生畏。

“是五条呢,这种姓氏……”

“一看就像是贵族家出身的小姐……”

女孩无视了台下的议论声,直接开口问老师,“我的座位在哪里?”

“就坐在窗边好了,你觉得这么安排怎么样呢?五条同学?”

“那就麻烦了。”

女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了窗边的空位,坐在后排的男生把脚踩在空位的椅子上,即便是看见女生走过来也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朝她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对方冷淡地回视了他一眼。

那眼神毫无感情,比冰块更冷,他被冻得浑身颤抖了一下,连带着脚下踩着的椅子都摇晃发出了哐当声。

这声音把其他人吓了一跳,“小山君该不会想对新同学动手吧?”

“想对我动手?”江奏语气核善。

“不不,”

小山连忙把腿从椅子上收回来,硬着嘴道,“我才,我才不打女人呢!”

“但我喜欢打男人。”

“……”

他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但好在对方似乎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的要对他动手的意思。

还好,还好,小山松了口气,也顾不上瞪旁边嘲笑他没用的同桌,天知道这个新来的女的怎么回事,被看一眼就感觉好像要被对方杀掉似的……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得上高数,听不懂的哥哥教你。”

“不要脸的家伙滚一边去,别听他的,我数学也不差——”

耳麦里传出声音,女生微微侧头,伸出一只手撑住下巴,长发自然而然垂了下来,遮住耳朵。

“干嘛要用五条这个姓氏啊,

”耳麦里传出萩原研二的抱怨,

“萩-原听上去很好听吧,超级帅气。”

“明明是松田这个姓氏听上去比较帅气吧?”另一侧传出了不满的抱怨声,“下次要用直接用我这个就好了。”

萩原研二:“……”

他看着毫无意识的幼驯染,这货有的时候异常敏锐,有的时候又相当迟钝。

“为什么一定要把场面搞的这么夸张啊?”大滝若菜尴尬癌都要犯了,“就不能稍微低调点吗?”

诸伏景光摇头道,“不能。”

寒河江现在待的这个学校是菊池仁就任的学校。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调查过菊池仁在学校里的事迹,但是一无所获,而这个地方是菊池仁除了家以外,待的时长最久的一个地点——不算那些不知名的出轨地点以外。

调查的结果很失败,学校官方上下的口径都保持着高度一致,不管菊池仁在社会上的私德风评如何,对他的评价都非常高,不露丝毫口风,在他们的嘴里,这个浪荡多情的男人俨然一个道德高尚的好人,这像是一个冷幽默。

学生也被事先敲打过,从他们嘴里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只能听寒河江的离谱安排。

“我们的时间有限,必须要在短时间里打入学生群体的话,就要想办法从身份上下手。”诸伏景光分析道,“人设必须要足够鲜明,要能让人留下深刻的记忆,如果是普通学生,很难让其他学生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当做一回事。”

用五条这个姓氏应该也是这种原因,不过如果想和贵族靠拢的话,应该是一条或者二条才对……

他说得委婉,掩饰了残酷的言下之意。

先敬罗衣后敬人,在学校里其实也是这样,学校就是个浓缩的小型社会,社会上有的千姿百态的问题,在学校里自然也有。

因为慕强心理,人会忍不住崇拜比自己更强的人,心理不够强大的人,在面对条件更加优越的人时,会情不自禁地,下意识地把自己放在更低的位置。

“没错。”诸伏景光听见了耳麦另一侧的声音,嘴角的弧度无意识微微上扬,又轻咳几声掩饰。

他不能把他感到推测到对方心意的这种快乐表现出来,因为哪怕只是一点点,这样的喜悦都会将无辜者刺伤。

等班主任离开教室,周围的学生对视几眼,还是没有人上前说话。

这差异感实在太过明显,就像是一群羊群中忽然闯入了一匹狼,哪怕身上披着羊皮,羊群天然的危机感也会忍不住警惕。

“你怎么还有脸上学?”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教室的一角传来争吵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将一个女孩子堵在角落,后者低垂着头,瑟瑟发抖地挨着墙壁站着,沉默得不发一词,就像一座枯死的木质雕像。

其他学生见怪不怪地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偶尔有几个多看了几眼的,又被男生狠狠地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再看他妈的连你们一起修理!”他抬起手,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扇下去,脑袋冷不防地被后面扔来的东西突然砸了一下,哗啦的一声,书掉到地上。

他捂着脑袋猛地回过头,对上了一张精致的小脸,怒不可遏道,“你动的手?!”

“看来眼睛没瞎。”

男生冷笑道,“怎么,看见我欺负她不爽想插手?”

“你喜欢欺负她关我什么事?”女生冷淡道,“我只是有厌蠢症而已。”

她扬起手里的钞票,懒洋洋道,“谁揍这个蠢货一拳,谁拿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