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航班已成功抵达东京机场,祝各位旅客旅途愉快。”

江奏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墨镜,往机场内走去。

途中有个行色匆匆的游客不小心撞过来,看上去像是个欧美人,手里拿了一堆东西,这样猛烈一撞,全都散落在地上,变得七零八碎。

她随意地伸手一捞,抓住了空中到处乱飘的资料纸,获得了一个十分感激的眼神,“Thankyou,madam.”

那人很快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提着旅行箱就要离开。

“等一等。”

江奏开口叫住那个行色匆匆的男人,对方茫然地回过头,“这位小姐,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拿错了箱子,”她在对方惊愕了一瞬的眼神中平静指出,“你手里现在拿的是我的箱子。”

两个箱子从外形上看着一模一样,肉眼难以区分。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对方用蹩脚的日语反驳,“这明明就是我的箱子。”

“那就打开看看。”江奏道。

“我凭什么听你这个女人的话,这明明就是我的箱子,给我把手松开——”

他想夺回箱子的主权,不料连续拉了好几下,都没能把行李箱拉回来,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一个女人的力气怎么会大到这种程度?

然后才发现箱子上突然多出了一只修长又十分有力的手,一个体型十分健壮的混血男性挡在两人之间。

“如果有争议,可以把机场的工作人员请过来。”

“我没意见。”江奏道,“但如果确实是你弄错,机场延误的损失就只能算到你头上了。”

眼见关注这里的目光越来越多,男人在心里衡量完利弊之后很快做出了选择,他不得不松开手,骂骂咧咧地拎着自己的箱子离开,“到时候弄错了可不要怪我!”

还没来得及发展为大型事件,一场小纷争眨眼之间就消弥于无形。

赤井秀一插在口袋里的手不经意地按了一下按钮,在目光无法触及之处,很快有人偷偷跟上了拎箱子的男人。

“对方身上也许是携带了违禁物品,装在黑灰色的箱子里……大概在两分钟后会到达出站口,嗯,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面前这个戴着略显土气的大型黑色眼镜镜框、体型和周围亚裔差不多的年轻女人,非常果断地选择通知了机场海关,清楚又快速地交代了对方的外形特征,然后毫不留恋地挂掉电话——他确定对方拉黑了那个号码,又开启了关机模式,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防止机场相关人员再打电话过来。

如果说对方太过冷漠,那刚才她积极配合举报的表现又并非如此。

她似乎有点正义,但身上又有种漫不经心的随意感。

一个充满了奇怪矛盾感的人。

不过是机场的一次意外偶遇而已,世界说小不小,如果不出意外

,这大概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黑色长发的青年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忍不住在她转身离开之前开口,“这位小姐。”

明明是没有见过的人,但是总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最近难道流行这种新型搭讪方式?”对方回过头,目光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平铺直叙道,“男人,我承认,你耍的这些小花招确实对我起了点作用。”

“……”

赤井秀一深觉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我有女朋友。”尽管已经算是薛定谔的状态。

对方目光犀利,“所以你现在是想多一个?”

没想到有这么些年没见,这位FBI的道德节操大大降低了……简直是世风日下。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绝对没有的事。”

他难得不能从对方的表情上判断出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回答。

最后明智地选择,“非常抱歉,打扰了。”

惹不起还是能躲得起的。

现在特殊情况,多事之秋,尽管赤井秀一心中还有疑惑未解,但也理智地选择暂时按捺下去,事实上,刚才的搭讪……连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他平时不会在这种时候随便插手。

“调查?”金发女人点了点头,“可以,我这就找人去查一下航班……不过对方长什么样子?”

“她长——”

赤井秀一突然睁大了眼睛。

竟然……完全回忆不起对方脸部的细节,也不记得那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长得什么样?”

“长得……”

黑色长发的亚裔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错愕。

“不记得了。”

他顿了一会儿,轻声说,“只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金发女人眼神微凝,抿着唇转过头。

不管已经过去了多久,但有些事始终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道深深的伤疤,不提起还能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旦说穿,有些东西就变得摇摇欲坠。

赤井秀一闭上眼,脑海中最后的影子闪了闪,也彻底消失了。

***

过长时间的飞行之后,飞机终于在美洲的土地上降落。

江奏走下飞机,就像一滴水汇入大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道具【名侦探的眼镜】不得不说,这简直都可以算得上是因果率级别的道具,完全不讲道理……不过就算没有使用眼镜,赤井秀一也不认得她现在的模样。

“樱”已经死在了几年之前,现在活着的人是寒河江奏。

一天之后,枪声响起,惊起了电线杆上栖息的飞鸟。

在罪恶之城底特律发生枪战实在是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的事,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附近的居民习以为常地躲进家里,有人大着胆子从缝隙里往外看了一眼。

刚才

还格外喧嚣的街道,现在已经安静得落针可闻,充满着危险的死寂。

一个黑发女人从巷子里走出来,手上的枪硝烟未散,一看就知道刚才做了什么。

□□出没的地方一个女人光明正大地出入,要么是没脑子的蠢货,要么是非常难对付的狠角色。

显然,这个女人看样子就知道绝不会是前者,附近普通居民的窗户关得更紧了一点。

江奏收好枪-支。

这回突然到美国是因为组织的命令,要求野格酒去处理一个行动组的叛徒,对方没有代号,但也不算是完全的基层人员,之前任务完成得还算不错,琴酒大概有提拔的意思,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就已经为了利益先行出卖了组织的消息,被发现之后连夜逃出日本,躲到底特律,试图借用当地势力来为自己打掩护。

解决起来稍微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让人在意的是这次让她来美国的命令,尽管她原本也有动身来美国的打算,但是这道指令来得毫不合时宜……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诡异。

按理来说,以琴酒的智商绝对能猜出她现在正处在警视厅官方任务阶段,在两边还没有起正式冲突的情况下,要想她在警方里爬到更高的位置,应该全力迁就她,配合她才对,不应该这个时候把她调离日本去执行一个难度等级不算高——至少对她而言的普通任务。

在一定几率上增加了她的曝光程度,实在不算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会不会是他对你的警告?”身高比过去已经窜高了许多的茶发少女刚见到阔别已久的好友,还没来得及为重逢高兴,骤然听说这件事,眼中流露出忧色。

江奏:“……”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好像还真的有这种可能。

“让你来处理叛徒,也许是——”宫野志保压低了声音,抓住她的手,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你……有那种想法?”

她想起京极理奈很早之前联系过她要的那样东西,突然想明白了对方想要做什么,神经顿时紧绷。

“不要!那个东西我不会给你的。”

“为什么?”

“其实——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吧?”

江奏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难道觉得很好?”

“……”

“也确实,足够的研究经费,想要多少有多少的奢侈品,出入也有专人接送,每过一段时间还可以和家人联系……除了自由稍微有点受限之外,这生活继续过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是吗?”

堪称刻薄的质问如同利刀一样刮过心脏。

“我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宫野志保愤怒地扬高了声音,几乎破音,“你怎么能这么说——”

两人沉默对视。

她有些疲惫地放松下来,嗓音沙哑,“如果不接受……不这样告诉自己,又能怎么样?”

“想办法逃走吗?”

组织对她的看管不算严格,因为已经拴紧了她脖子上的那根绳——宫野明美。

“能逃到哪里去,哪里都是牢笼。”她声音微颤,“理奈,除了你和姐姐之外,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了。”

“你能不能……不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