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来参加葬礼的宾客再次扫了一遍,江奏确认在其中没有看到那几个熟人。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还好说,毕竟大家干的是相同职业,不好出面,但卧底这行就是这样,时间比较紧,情感也被要求更加内敛,就算是最亲的人在面前领了便当,也要当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影子也没有看到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好歹其中一个还是她正儿八经谈了几个月的男朋友,现在人都不在。

虽然人走茶凉的情况不少见,不过对方还不至于凉薄至此,有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但她也无意去探究,对着自己的照片拜了拜(这感觉有点奇怪)之后就离开了灵堂。

身材高大的教官站在遗像前,一向笔挺的背微微佝偻着,一瞬间像老了十岁。

这样的情况他经历过不止一次,却没想到现在还要再次体验。

“请您节哀,”一个男警察及时给他递了一杯热茶,“寒河江君一定不希望见到您现在的模样。”

“活着的人总是难免痛苦,我还算能忍耐的……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他们早点想开吧。”他喃喃道。

如果说死亡对死者本身来说是一种无法扭转的巨大伤害,那么对于死者身边最为亲近的人而言,则是第二次痛击。

生死之间总是有着漫长的老病来圆滑过度,这死亡来得太过突兀,总是令人觉得惊愕,莫名无法忍受。

他接过茶,独自默立了很久,又后知后觉地转过头。

刚才那个警察感觉有点眼生……好像之前没怎么见过。

男警察离开了灵堂,直到确认周围已经没有了人,才拨出电话。

明明是一张男人的脸,但是从嘴里吐出来的声音却是慵懒的女音。

“野格酒已经确定死亡,现在您总该满意了吧?”

“不过就是有个喜欢的小警察而已,她喜欢就聊着,对方明明也喜欢她,据说这次听到死讯之后还因为悲伤过度所以没有过来,这感情不是很好吗?大不了也想办法把对方拉到这边来就好了,听说对方也相当有潜力,很值得培养……”

偏偏选择最不留余地的方法。

她半真半假地抱怨着,那也从电话里对方不似从前流畅的呼吸中判断出Boss心里多少有点后悔了,毕竟抛除不存在的感情因素,只谈基本利益,组织培养一个人并不是一毛不拔的,尤其是一个高级成员,在对方身上投入的药物也好、武器也好、还是这么多年的资源倾向……零零碎碎的加起来都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且野格酒也绝不属于办事不利的那批成员,虽然对方大部分时候不在状态,偶尔也会做出一些令人觉得十分迷惑的举动,但实际上却是组织最得用的那批人选。

“……琴酒为了野格酒违背我。”boss叹了口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贝尔摩德?”

他可以接受野格酒的桀骜不驯,也可以接受琴酒偶尔的阳奉

阴违,他对有能力的人的包容心一向不低,但是绝不能容许这两个人的对抗联合起来。

“我尊重您的选择,()”男警察漫不经心道,又非常不客气的踩了一脚同伴,但是您把野格酒处理掉,也不见得琴酒就会变得更加忠诚——毕竟那天在山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他们两个清楚,以野格酒的能力,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去。?()”

实际上因为对方太强了,所以死讯才让人难以置信,处处透露着疑点。

“……”

事实上乌丸莲耶也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让野格酒在两人之间做了选择,只是他的预料稍稍出现了点偏差——

“我原本以为,野格酒会对琴酒出手。”

如果真的动手,那两人的反目就会成为顺理成章的事,结果没有想到,回来的琴酒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算盘彻底落空。

他没能让他们反目成仇,那么现在和琴酒反目成仇的,就是自己了。

如果这也是野格酒计划中的一环,那他确实忽略了对方不惜以性命入局的狠绝。

贝尔摩尔德嗤笑了一声,不无嘲讽道,“您只看到了野格酒对那些警察同僚心软,但是却忘了她在组织待过的时间更长,而且琴酒又是从小把她养到大的人,比起警察,她对琴酒的感情更深……恕我直言,她这不是很有个人感情吗?您所谓的背叛好像也不全是那么一回事。”

野格酒属于琴酒的阵营,严格来说,和她是敌对的,但实际上同伴和敌对阵营有的时候划分并没有那么界限分明,处于个人的角度,她其实对野格酒很有好感,在对方小的时候,也曾经真真切切的动过要收养她的念头。

如果那个时候收养也隔久的不是琴酒,而是自己,或许对方就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现在听到野格酒的死讯,她并没有所谓敌对方的得意,反而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伤感。

“好了。”说不清是恼羞成怒,还是不想再多谈己过,具体怎么想就只有boss本人清楚,“你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度了,还是我

太宠幸你了,贝尔摩德,一直对我这么抱怨不休?”

“非常抱歉,boss。”

女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冷笑。

宠幸?她和野格酒的差别又在于哪里呢,Boss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如果有一天真的怀疑到她身上,恐怕动起手来也不会有多犹豫。

“别紧张,我亲爱的贝尔,不必担心,在我心里,你的地位永远是独特的。”对方安抚了她一声,转而说到重点,“这次组织里的成员少了,总得有人替补野格酒的位置,只不过组织里现有的这些人都难当大用……哼,我就不信除了野格酒就没有其他能用的人。”

话虽如此,自己心里到底也有些扼腕,野格酒的平替哪里是那么好找到的?对方活着的时候,虽然也不是每次都会好好配合,但感觉也没那么明显——有些任务还非她做不可,就算是琴酒也未必有那

() 么高的完成度。

他顿了顿,“如果实在没有找到,这次可以适当放宽一些条件,培养一段时间也行,一个不行,两个也可以,能做事就行,组织应该注入新鲜的血液了,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不得不说,他的心态也多多少少发生了一点变化。

忠诚这种事情虽然重要,不过只要能做事……以后有些时候倒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贝尔摩德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掉了电话。

她在嘴角勾起嘲讽的笑,什么新鲜的血液?不过就是少了几条狗想补充点新的而已。

但既然boss这么吩咐了,她也就听令去做就是,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我记得上回你说,有个人想推荐给我?叫什么名字?”

“安室透?好……我知道了,让他来跟我见一面吧。”

反正是消耗品,也没必要太上心。

另一边,金发黑皮的青年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小头目的吩咐。

对方是他的前辈——不管在哪个阵营都是如此。

摸到组织边缘并不难,难的是往上爬,光有能力没有渠道,还要有机缘,否则还不知道要在底层挣扎多长的时间。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小子运气来了,贝尔摩德大人居然想要见你一面,要是能让她满意,你小子之后就能一步登天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提携我一把。”小头目道,“早就看出你这家伙非池中物,和我们这些人不是一挂的。”

光是站在那里,和他们长得就不像一个画风,最重要的是能力也不差,还怪能打的,简直让其他人都没有活路。

现在的后辈还真是让人惊叹啊。

“您实在过誉了。”安室透微微一笑,又有些迟疑道,“不过……那位贝尔摩德大人,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见我呢?”

这可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按理来说,他现在才刚进入组织,就算有能力,但还谈不上有资历,怎么会这么快就被人注意到?

难道说是自己暴露了?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大概是代号成员之间的矛盾,说不定是有了伤亡,所以现在人手不够……这正好是你出头的好机会,一定要把握住。”小头目含糊道,居然也把真相推出了个六七分,“对方的想法我们可摸不清楚,但是不管你心里想什么,都要记得不要在对方面前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贝尔摩德可是千面魔女,最擅长的事就是玩弄人心,你这样去见她是会惹出麻烦的。”

安室透一愣。

他苦笑着摸上自己的脸,轻声说,“很明显吗?”

“记住,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安室透。”小头目严肃道,“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真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