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练玩家的操作果然比一般玩家的操作丝滑一些。

对技能的使用到如臂使指的程度,很快就控住局面。

羂索的脸色微变,里梅压低了声音:“怎么会有两个咒灵操术?”

这样一来,计划就无法再实施下去了,两个咒灵操使——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连咒灵都做到了百分百复刻,以至于他们花了大量精力和成本消耗掉了那些咒灵,现在显得有些力有不逮,没有足够的把握赢得这场对峙。毕竟对方已经清楚了他们对待咒灵操使的方法。

“现在终于发现了吗?”夏油杰微笑着说,“可惜已经太晚了。”

他不会放过这些在背后觊觎他的人。

一想到这些人成天想方设法地算计如何让他死掉,好夺走他的咒术为恶,夏油杰就觉得背后发寒,毕竟他们也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羂索不打算在不利于己方的情况下再继续坚持下去,她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不管往哪个方向,不管是不是想要不顾同伴金蝉脱壳逃走,都会被提前堵住那条路,这种仿佛被预知的感觉让她浑身发冷,又突然醒悟过来——那个女人也许是预知类的咒术!只是通过五条家的秘术,借了夏油杰的咒灵操术,短暂地成为了咒灵操使,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跳入陷阱……

绚烂的冰之花以白发少年为轴,辐射性向四周冻去,周围的树木,庙堂的破旧建筑,地上零碎的砖石……很快就被冻成了冰碴子。

他并不觉得这样就能困住咒灵操使,但至少能争取脱逃时机,可是没想到对方那么快就召唤出了一只火属性咒灵,特级喷出的火直接燃化了地面上凝结的冰层。

遮挡被烧得一干二净,让两人逃走的身姿显得有点搞笑。

“还有什么招数,尽管让我看看吧。”夏油杰眼神冰冷地看着两人,“你们的阴谋,想要我的身体,想要我的咒术?现在就在你们面前,有本事的话,尽管过来拿走好了。”

“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

他张开手,无数的咒灵如烟火一般在他身后炸开,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四周溢出,黑压压地几乎遮蔽了大半张天,如同一张细密的大网,密密麻麻地压了下来,乍一看去毫无缝隙,简直无处可逃,让人头皮发麻。

“不愧是咒灵操使啊,还真是嚣张,”羂索有些狼狈地躲开迎面而来的咒灵攻击,新找来的身体身上再次出现了伤口,“不过你就这么自信吗?我们筹备了这么久,可不是一击就碎的纸老虎。”

话虽如此,羂索很清楚大势已去,无论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补救,但这一回想要再从夏油杰身上入手,可能性恐怕微乎其微。

不过,她最不怕的就是等。

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怕再多几年,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逃出去,不能再被他们强行留在这里。

“那就更好了,”夏油杰的脸笼罩在咒灵围成的阴影之下,显得冰冷而阴鸷,“刚好我最讨厌的就是无能的对手。”

他把身体的潜能压榨到极致,释放了身体里的咒力,空气里的威压感更强。

“……”羂索阴晴不定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抹微笑,浑身血雾的红衣少女,在暗光之中显得诡异非常,“被咒灵操使如此重视,还真是我的荣幸,不过,在下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过路人罢了,与其把关注放在我身上,不如看看五条先生现在的样子,再不管的话,恐怕他……就要永远留在镜子里面了。”

她虽然没觉得能用这件事直接把两人的注意力调开,但也没有想到对面两个人在听完自己说的话之后,居然完全无动于衷,夏油杰还稍微好一点,表情象征性地动摇了一下,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表现,还是牢牢地守在阵眼。

至于另一个女人,羂索更加警惕防备,预知技能的可怕之处在于上限的无限可能,如果她的每一个打算,每一个想法,甚至每一个行为所联系的结果,万千世界的无限衍生都能被窥见,那么就可以不用再玩下去了。

“没事,”江奏道,“反正你走了他也救不出来吧。”她叹了一口气,语气坚决果断,“既然没办法把他救下来,那就只能把你这条命留下来给五条报仇雪恨了。”

“悟,一路走好,”她略感忧伤地掏出一张照片放在地上,“希望在天之灵,你能保佑一下我和夏油,逢年过节,我会记得给你烧点大福过去的,希望天堂没有牙医。”

“R.I.P。”

羂索:“……”

所以这到底是从哪里掏出来的照片……等等,这么快就掏出照片吗?就算这件事情是他做的,他也想说其实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啊!

看来这次就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羂索闭上眼睛,突然捏碎了手中的水晶珠子。

与此同时,虚迷幻镜也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嚓”碎裂声,原本卡在神龛上,怎么也扯不下来的镜子,现在的基台突然松动,直接从台上掉落了下来。

在落地之前,镜子被一双手及时托住。

羂索神情一松。

果然还是赌对了。

他们对于五条悟的不在乎只是演出来的表面假象而已,目的就是为了诓她入局。

虽然毁

坏这样千年难得的至宝是极大的罪过,但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为此下策。

虚迷幻镜中的景象随之发生变化,原本明媚的天气突然变得阴暗无比。

***

“最讨厌的就是夏天出任务了。”

白发少年躺在廊下的阴影里,头枕着的枕头很软。

少女膝枕欸……

他翻了个身,已经长长的白色头发,自然而然地垂落遮住微微发红的脸庞。

“因为……”

盛夏的阳光照耀在了长廊上,热到有些刺眼。

他没有情绪地眨了两下眼睛,最后抓住她的手,挡在眼睛上遮住夏天灼人的日光。

“……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什么事情?”

“是……”他有些不太确定,只是凭着心里的直觉脱口而出。“杰?”

“为什么这么说?”江奏说,“最近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吧,夏油他也没有什么问题值得你担心。”

“啊,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五条悟嘟嘟囔囔了几声,“一定是之前的任务太多,让人有点神经兮兮的。”

他的直觉并非毫无根据,这段时间偶尔会做一个奇怪的梦。

也看不清楚具体画面,却记得梦境太过离奇血腥,甚至到了有些荒诞的程度。

“如果担心的话,就去亲眼看一看好了。”江奏对他说。

“嗯……也是。”五条悟爬起身,走了几步,忽然又有些狐疑地回过头。

“奏。”

“嗯?”少女温和地朝他笑了笑,“还有什么事?”

“没,没有。”他若无其事地说,“我先过去看看杰的情况如何了。”

总感觉……

这家伙不应该对他如此温柔啊?

应该更冷淡毒舌惹人嫌一点才对。

胸也没有这么大,虽然确实很符合他的喜好没错啦,可是……她踢踹他的动作,原本应该更利落一点才对。

这种想法一出,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也不清楚自己从何而起的念头,好像生来就在那里,他从未怀疑过它的正确性,实在是有点古怪。

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多少有点讨打的意思,又不是受虐狂,他思考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虽然野蛮女友也很有意思,不过现在他还是想继续享受一下超级难得的温柔乡啦!

然而五条悟出发之后没能找到夏油杰,夏油突然出任务去了,不在学校。

他也没有就此放弃,因为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还是坚持找去了对方出任务的地点。

一个相当偏远的小村庄。

五条悟的心脏跳了一下。

做过的任务这么多,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咒灵的滋生和普通人息息相关,人员密集的地方,压力越大的地方,就越容易滋生出负面情绪,如同蚁后的巢穴,即便不断都在清理,也每时每刻都在产生新的蚂蚁——四级咒灵几乎遍布人群,见缝插针,完全除不尽,反正对普通人也没有太大妨碍,不会危及生命安全,最多也就是造成点头疼脑热的后果,因此也基本不在咒术师的正式工作范围内,大概就是见到了,有心情就顺手除掉,没心情就假装没看见的程度。

但这也不绝对意味着人极少的地方就绝对安全,没有咒灵。

相反,在现代文明难以触及到的偏远地区,原始的人性往往伴随着天真的残忍和野蛮,纯粹的恶意更容易诞生出纯粹而强大的咒灵。

偏远的地方曾经诞生过许多造成过大量伤亡的强大咒灵,而现在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正在迫使着他迅速赶往现场。

好像速度再慢一点,就会发生什么危险可怕的,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到底是什么呢?

似乎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却什么都没能抓住?()_[((),没有记忆,就像海浪冲上沙滩又飞快地回到大海里,剩下的情绪如吉光片羽。

到达目的地之后,村民们热情地招待了他。

“夏油?您是说那位黑头发小眼睛的先生吗?”

村民们非常感谢。

“他现在就在山上帮忙处理异常呢,您要是想去找夏油先生的话直接从这条路上去就可以了。”

非常的平和。

这是他到了这座山上的第一感受,没有太多咒灵的气息,没有受到现代开发的田园风光无比祥和,风景朴拙而自然,他有些急躁的心情,无意识跟着平静了下来。

最后终于在山上看见了一抹令人熟悉而心安的身影。

“杰。”

黑发少年缓缓回过头。

仍然是那张脸,干干净净的衣服,干干净净的气息,脸上还带有些许困惑和意外的表情,似乎是不清楚为什么本不应该带这里的好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会来这里?”夏油杰意外之余又有点高兴。“你现在不是应该和奏君待在一起吗?”

为此还赖掉了很多细碎的工作,虽然最后也还是生着气骂骂咧咧地做掉了。

“你——”

白发少年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那双苍空之蓝的眼瞳一眼不眨地注视着他。

“我?”夏油杰摊开手,顺着他的

视线,有些疑惑地把自己身上打量了一遍,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哪里不对吗?”

“没什么。”五条悟说,“跟我说说你这回的任务吧。”

夏油杰见他不愿意说,也贴心地没有多问,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居住在这里的村民经常会发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现象,有时还会受到突发的意外伤害。”

一开始是在山上走着走着,突然感觉有人在背后用力一推,后来是下河游泳的时候,想要从水里出来时,双脚仿佛被水草死死缠住,无论如何挣脱不了,差点淹死在河中,可是出来之后再看,水里什么东西也没有,脚上却留下了被扯的痕迹。

“他们以为是同村里的咒术师的后裔动的手,但其实不是,”他表情很平淡地叙述,“那就是两个普通的小咒术师而已,虽然和村里的人有些矛盾,不过都是些明面上的小打小闹,也无伤大雅,我准备把她们两个带走——这样以后高专又能多两个学生了。”

他说完之后等着朋友的反馈,却半天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一转头看见五条悟显得有些过度沉默的表情。

好半天才听见对方开口。

“……就这样?”

他也跟着沉默迟疑了。

“……不然呢?”

“不生气吗?”五条悟一字一句地问他,“作为咒术师的同伴被保护的人所伤害,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给这些家伙一些教训吗?”

“你在说什么可怕的东西啊,悟……”夏油杰听完他的话

() 后没有表现的多高兴,反而露出有些被惊吓到的表情,然后无语地叹了口气,“要说完全没有生气,那当然是假话,可是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呢?作为咒术师,难道这种情况还见少了吗?还要和他们计较吗?”

“他们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当然会因为遇到超出常理现象的情况而感到恐惧,做出的事难免过分了一点,但是好在最终也没有造成特别难以挽回的伤害,最多告诉他们这种行为是错误的,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不过这个村子里唯一的电话还在村长那里,很难说这么做有没有用,那就只能这样了。”

夏油杰平平淡淡地说:“如果咒术师仅凭心意,就对普通人动手,那对普通人来说,和‘天灾’也没什么区别吧?那样,咒术师和咒灵,又有什么区别呢?”

地上的水洼倒映出了他漂亮福相的脸庞。

倒映出的影像是世界外的化身。

现实世界中的夏油杰安静地看着镜内世界里的画面。

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就像是在照镜子,却反映出截然不同的灵魂和内心。

“那不是我。”

“那不是你。”羂索说,“但那其实也是你——不过是五条悟想象中的你,或者说,他的理想国中,如理想一般存在的夏油杰。”

江奏深知没事最好少让反派瞎叨叨的作战道理,盯着他的舌头思考了一秒,果断出手。

不会说话的话没关系,没有舌头就可以永远不用说话了。

羂索一直都分了一份注意关注这边,就是为了防止出现突发意外,他的准备果然没错,那个女人真的对他毫不手下留情。

五条悟喜欢的女人果然和他本人一样……令人厌恶至极!

险险避开迎面而来的一招,她的嘴角已经被深深划了一刀,血液不断从伤口中蔓延下渗,远看就像小丑的大笑。

“想要封住我的口吗?”羂索忽略那对他灵魂而言,不值一提的伤痛,“这么做毫无意义,我死了,他就会永远地停留在幻境里,哪怕死后灵魂也会被困在那里面,永生永世不得出头,按照盛世大唐流传下来的说法……”她微笑起来,“或许这叫做永世不得超生。”

夏油杰的面色一变,伸手拦住想要动作的江奏。

或许对方说的是假的,可万一是真的,那万分之一的结果,不仅是他,同样也是咒术界扛不住的损失。

“不相信吗?也难怪,毕竟五条悟确实很难杀死。”羂索说,“不过只是想到困住他的话,方法其实有很多,不过,鉴于我是一个温柔的人,不喜欢那些粗暴的方式,所以会让他舒服一点地走。”

“虚迷幻镜传说是鉴真大师从大唐那边带回来的,唐皇赏赐的宝物,使用者可以在镜中尽情畅游,凡现实中不可见,镜中可见,凡现实中不可得,镜中可得,一切希望乃成真实。五条悟在幻镜中见到的,是他心里深处最隐秘的期望,是他迫切想要发生,想要看见的事情。”

“他是一个正义的好人啊,夏油杰。”羂索心情愉快地

欣赏着青年脸上渐变的神色。“他希望的挚友,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好人。”

“但你是吗?”

但他是吗?

夏油杰的咒灵终于出现了一个破口。

羂索面色一松,一道闪烁着荧光的冰刃毫不犹豫地抓住时机穿风直射,转瞬之间扩大缺口,夏油杰猛地反应过来,想要予以补救,却还是晚了一步,那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接逃离了现场。

稍稍有些奇怪的是,江奏没有阻止。

“抱歉。”夏油杰想去追,但是碍于五条悟还被关在镜

子里,思索之下,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如果不是刚才我走神……”

“无所谓。”江奏道,“反正这会本来也没有想把他们抓住的。”

千年老贼对不起来并不容易,狡兔三窟,这些人为了能够活下去,手上不知道给自己准备了多少后路——那颗水晶珠就是羂索给自己准备的后路。

其实是和幻境息息相关的“核”,简单的来说就是心脏部分,而她无法从羂索手拿到那颗水晶珠,如果想办法强行截走,羂索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毁掉它,一旦彻底摧毁,宝物在毁掉的瞬间也会同时将他们吸入其中。

这样做的风险太大,失去核的幻镜稳定性会大大下降,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不到最后一刻,羂索也不会轻易选择这条两败俱伤的路。

虽然她自己有把握能从里面逃出来,不过没那么做的必要。

杀掉羂索或许可以让游戏进度飞速上升,但前提是没有卷入其他人的性命。

如果夏油杰没在她还可以试试看,但是在的话就没办法尝试这个方法了,五条悟或许想要揭穿咒术界的阴谋,但是代价不会是夏油杰的性命,主角全死光了,很难说,游戏进度会被判定为成功,所以她把目光放回了眼前,琢磨了一下镜子。

“现在还是先想办法把他从里面弄出来吧。”

“但刚才那个女人说进去了就没有出路?”

也不是没有想过在外打破,但假设这种做法是正确的做法,刚才那个想要盗窃他身体和咒术的女人,就不会破坏镜面。也就是说这种做法是毫无益处的。

“从里向外打破了就没问题了。”

江奏道:“你该不会以为这家伙出不来吧?”

“……我不是对他没有信心。”夏油杰轻声说。“我只是在想……”

到底在想什么,到最后终究也没能说出来。

不过两人拿着镜子研究了好一段时间,确认一般的手段没办法弄破,哪怕是借着镜子上的裂痕继续用力。

“可能悟是个被关的命。”夏油杰放弃了,忍不住感叹,“虽然说一直想要他被关起来,不过没想到梦想成真得这么快,还真是让人有些不太敢相信呢。”

暂时关一下也好——夏油杰有些不太仗义地想,如果现在出来的话,自己可能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而幻境之中的夏油杰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有些试

探道:“悟为什么突然这么想,难道是我最近做了什么会让你这么想的事情吗?我想我应该也不是那种人吧。”

“没有。”

“那你这样的揣测实在是很过分了。”夏油杰严正指出。

他没有为自己的言论道歉,而是有些烦躁地转过身,眺目远望,山的另一边还是山,绵延不绝的山,就像天然的铁栏杆,把这里密封住了。

一个绝佳的天然刑场。

遍布血河,头颅,尸体……一些司空见惯的,恐怖又猎奇的画面迅速地在意识中沉浮。

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总觉得杰会做出那种大开杀戒,屠戮性命的事,这种毫无来由的想法,对于一个以坚持正道为纪念的咒术师而言,的确可以称作为莫大的侮辱。

“悟怎么最近有点怪怪的?是因为和奏君吵架了吗?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也不一定能提供有用的帮助。”

“可能是……”五条悟安静了一下。“没什么,可能是我最近看了太多奇怪的电影,所以有些联想过头了吧。”

“十八禁电影吧,”夏油杰了然,“看来是过度把电影情节带入生活的后遗症……悟果然是还没有长大的小孩子呢。”

五条悟扯了扯嘴角,有些提不起劲地笑了笑。

轻飘飘的目光偶然间在地上的水花中蜻蜓点水地停留了片刻,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脸庞。

要说有多大变化,似乎也不是,好像……脸上的线条比之前要更硬朗一点,像是变得更成熟了。

“这是个好现象。”江奏说,“他在里面的形象有变化,已经开始向成年靠拢。”

这就意味着他的自我已经开始强行冲撞封印,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加速这种过程?”夏油杰打了个哈欠,幻镜里的时间流逝和外界的时间流逝,虽然并不保持一致,大概来说是10:1的样子,但他也连续工作了几十个小时还没得到休息,现在已经被困意打扰得忍不住闭眼睛了(他偷偷地眯了几回并没有被发现),“总不能让我们一直在外面守到天荒地老吧?”那样就太没有效率了。

当然那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不太想继续看这家伙在幻境里对未来女友的yy,总担心在里面看见什么奇怪不能入目的画面,尤其是当事人之一,眼下就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观看——这么一想,真的是更怪了。

江奏想了想,又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们之前不是试过了吗?”夏油杰说,“就算是一级咒具也没有办法破开镜面。”

但她没有把刀刺向镜子,而是把刀尖朝向自己的掌心,在手掌上划下一横。

“你……”

尖锐无比的刀刃瞬间划破了皮肤。

鲜红的血液滴滴嗒嗒地滴落在了镜面上,很快就响起了滋滋的,如沸腾般的声音,最后慢慢融入了镜面里。

夏油杰有些吃惊。

他们之前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

有对镜子造成一丝一毫的破坏,没想到现在却成功了。()

如果镜子被破坏,会让幻镜世界同步产生反应,那么同类的血应该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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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吗?”夏油杰有些担心。

“不会。”江奏笃定道。

如果会的话就干脆再重来好了,反正之前已经重来了很多回,不差这一次。

鲜血滴在铜镜之上,荡漾出水波一般的纹路。

幻境之中,五条悟睁开了眼睛。

雪白睫毛下那双透蓝的眼睛没有情绪地盯了天花板几秒钟,似乎要把那里看出一个洞。

最后翻身起床,闭着眼睛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的阳光一泄如注。

很温暖,能看见灰尘在丁达尔效应中欢乐地跳着舞,无可挑剔的细节仍然混淆着大脑的认知。

自那天离开村庄之后,又过去了很长时间。

和过去相比,生活没有什么很大区别,最大的变化,大概是夏油杰从村庄里带回来的那两个咒术师留下的后裔,本来应该去小学读书的小女孩,在家入硝子那里得到了妥善的救治以及一段时间的脱敏治疗之后,也被送到了普通人的小学里。

咒术师也有属于自己的学校,除了高专以外,还有其他基础的教育,不过在再三考虑之后,五条悟还是没有把菜菜子和美美子送到这种学校里,那里面的学生大多都是有传承的家系咒术师后代,早就延续着家族的关系自成团体,普通的麻瓜咒术师进去很容易被排外孤立。

两个小女孩本来就排斥普通人的世界,因为她们遭受了太多来自普通人的恶意,如果放任不管,长大以后很容易站在普通人的对立面,然而人本就自有善恶,适当地接触普通人的“善意”也让她们更不容易处于失衡。

“太好了。”夏油杰以老父亲的眼神看着两个孩子去上学的背影,“以后她们终于能够获得属于自己崭崭新新的人生了,说不定我们也能多新的同伴。”

“是啊……”五条悟说,“很好。”

简直好到没有任何地方能够挑剔的了,就连家里那群啰啰嗦嗦的老头子,以前时不时就喜欢自作主张安排这个那个,最近一段时间也出乎意料的老实,没有再给他惹出任何的麻烦。

杰没有像直觉中那样出了事,硝子也每天在任劳任怨地打卡,时不时像过去一样对他们冷嘲热讽。

新出的游戏都很精彩,有一段时间没看的jump再翻的时候还发现了好几个优秀的新人,一直追的《全职猎人》也出了大结局……一切美好得简直跟梦一样。

还有奏。

虽然是转学生,异国咒术师,但是因为超常的能力,家里那群老头子即便察觉了他的心思也没有不识趣地表示反对——虽然他们的反对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不过耳边少一些嗡嗡的噪声,也能让心情好不少。

明明所有的事都很美满,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那么空洞无趣?

就像是很久之前还没有

() 进入高专的时候,被五条家奉在神坛之上,甚至比那个时候要更糟糕,因为得到后失去比从未得到更可怕。

“啊……”

他捏了捏鼻梁,有些烦厌地闭上眼睛。

“好无聊啊。”

要是能发生点什么事就好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也许是太过贪心,为生活过于一成不变而感到乏味。

“好漂亮的夕阳啊!”

做完远程任务回去的路上,五条悟听见了路边的行人仰头感叹,他把鼻梁上的墨镜稍稍往下拉了拉,往头顶上看,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席卷了整个苍穹,就像有谁点燃了天空,颜色热烈鲜艳得仿佛能滴下血来。

太红了。

红到有些刺眼,他下意识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

“喂?五条?”电话另一边响起了家入硝子有些急迫的声音。“快点赶回来,出事了!”

这场争端的起因是菜菜子和美美子,这两个被送进学校读书的小女孩,她们一开始在夜蛾正道和夏油杰的嘱咐下尚能和普通同学和睦相处,偶然有争端,或者小小的磕绊也无伤大雅,几句解释也就能解决,时间过去两人也交了几个还不错的同性好友。

但也有不甚美满的地方,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人嫌狗厌,见到漂亮的小女孩尤其爱招惹,还喜欢故意去做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小动作惹人注意,像是扯头发,拽裙子,没有人教他们要这样做,这些无师自通的恶劣行为也许来自于卑劣的基因,也许出自于人性。

菜菜子和美美子原本纤瘦又浑身是伤,小小一只,相貌并不起眼,但在得到了细心照顾之后恢复得很好,模样也变得可爱又精致,很快就被班上那些讨厌的男孩子注意到,他们想方设法,竭尽全力去欺负她们,希望以此来获

得两人的注意力。

可惜的是咒术师的体质本来就胜过常人,哪怕是还没成年的小女孩,对上成年男性也未必会输,更别提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他们很快就被打得一败涂地,哭哭啼啼地表示后悔和道歉。本来事情到这里应该截止,没想到那几个孩子回家之后和家长说了这件事情,于是矛盾反而得到了进一步的激化。

那几位家长特意等在菜菜子和美美子放学回家的路上,堵住了两个小孩,想偷偷对她们施以暴力行为。

美美子和菜菜子在入学之前曾经被夜蛾特意嘱咐过,如果和同学之间发生了纷争,在合适的情况下,可以用言语或者肢体进行一定回击,但是绝不能有超过的行为,尤其是使用咒力,不过在面对成年人的恶意攻击时候可以除外。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能力暴走了。”家入硝子言简意赅地解释,“一开始,那几个大人伤得很严重,虽然及时用了反转术式,不过……”

因为其中一个家长过于激动,甚至动用了武器,所以在被回击的时候首当其冲,动脉直接破裂,大出血导致休克,虽然后续被送到了医院,但还是没能被抢救回来。

对方

还活着的配偶目睹这一切,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打击,精神上彻底崩溃,激动之下想要对两个女孩动手,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美美子和菜菜子恐惧又害怕——怕被给予了她们温暖的夏油大人和夜蛾校长再次驱逐,于是站在原地没有动,最后反而是江奏出手,直接让对方丧失了行动能力。

“当时的情况很混乱,()”家入硝子抚额,眉头紧蹙,有些不太想回忆,两方都直接动起了手,那边的人还拿了刀具,奏君的性格你也知道,她不出手就算了,出手……?[(()”

从来都不会服从咒术界“不对普通人出手”规章制度,从来不管对方到底是普通人还是咒术师,也不管自己动手会不会造成人员伤亡,她做事的出发点只考虑两点:对方的行为,自己的心情。

那些人对她亮出武器是毫无疑虑的挑衅,无站在了敌对立场,如果她的心情不错,或许会高抬贵手,放人一码……但既然现在动了手,那就证明她心情不佳。

家入硝子拉开了隔帘。

一排的床,上面整整齐齐地被盖上了白布,下面隐约露出人形的轮廓。

“全都死了。”

家入硝子平静道。

“一家人。”

她补充。

不管对方做了什么事情,咒术师对普通人动手总归是不能触碰的大忌,更别提一动手还是这么多个,不用想都知道咒术高层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

他们本来就忌讳五条悟身边纠集太多的势力,现在好不容易抓到机会,绝对会借题发挥。

“高专这边刚收到通知,咒术高层要求立刻对江奏除以死刑……”

“执行人是谁?”

“夏油。”

他的脚步猛然停住,回过头通过硝子的神色确认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她的实力也已经到达特级。”家入硝子说,“九十九不在国内,大概是上级考虑到你和她之间的关系,怕产生包庇,所以才选择夏油作为任务执行人。”

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如果夏油成功执行了任务,那么两名特级咒术师之间从此会产生间隙,不必担心双方联手和高层作对,如果他选择包庇江奏,那就意味着被咒术高层抓住了小尾巴,那些人就有了提条件的前提。

他冷笑了一声。“居然让杰去执行任务,真是愚蠢至极……杰真的去了?”

“是啊,”家入硝子担心道,“万一他们两个遇上了怎么办?”

五条悟:“那杰可能真的要去了。”

硝子:“……”

她无法欣赏这种地狱式幽默。“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把人找到再说。”

他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处于了对峙状态。

“你真的要动手?”江奏问。“我不记得你那么听高层的话。”

“和那个无关,抱歉,奏君,”夏油杰苦笑了一声,“你不应该对普通人动手的。”他轻声说:“这是原则问题。”

“不管是咒术师还是普通

() 人,首先都是人。”她说,“我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甚至谈不上防卫过当,也没有用咒力。”

“但你动手杀了他们。”他情绪稳定得简直如同一个机器人。“这是不正义的。”

太怪了。

五条悟冷静到有些漠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不喜欢吗?”

心里朦胧响起了声音。

“太假了。”

听见他的声音,黑发男子转过头。“是悟啊。”

“搞什么啊。”他轻嗤了一声。“原来是个假货。”

意识到的一瞬间,世界的画面似乎突然扭曲了。

“放心吧,”面目已经变得狰狞的“夏油杰”还站在原地说,“我会好好执行我的任务的。”

“你大概不了解真正的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五条悟冷淡地说。

“这不是你所期待想要看见的吗?坚守在正道之路上的

夏油……”

“他有他的正道。”他说。“但更有他的人性。”

“哪怕那是你所遗憾的……”

五条悟:“我大概会遗憾将来的殊途,但不会遗憾他的选择。”

“因为是朋友,所以,我接受他的一切。”

他吐槽地笑了一声。

“而且到处都是漏洞啊!你知不知道那家伙根本没这么耐心听对手说什么大道理,只会直接动手……而且也没大到那种离谱的程度。”

他希望杰不要因为矛盾而痛苦。

他希望她能长久地站在他身边。

那些隐秘的希望和无声的欲望,在隐蔽处埋下了种子,一有机会就生根发芽。

耳边听见清脆的碎裂声,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在身边被打破了。

个头在短时间内抽长,面目轮廓也变得更加明显。

“果然是梦啊。”白发青年说,“那就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样子吧!”

无下限的屏障在他的身周撑开,一团白色的,看不清前后左右的雾气将他笼罩,试图侵蚀掉他身上无形无色的防护。

五条悟竖起手指,强大的咒力迅速刺破了雾气,蓝色的巨大光柱穿透虚无,往无限处延伸,又很快隐入了更深的雾团之中,仿佛被无形的黑洞吞噬掉了。

“怎么回事?”夏油杰拿起镜子,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也瞪大了,“怎么里面突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原本画面高清的像1080蓝光的镜面,突然变回了普通的铜镜

“再等一会。”江奏道。

“这样的世界不好吗?”幻境响起了一个虚幻飘渺的声音,“你只要待在这里,就能永远愉快地生活下去,现实只会给你带来无限的痛苦。”

“跟你这种家伙永远说不明白。”

他不愿废话,抬起手,美丽而极具危险性的蓝光在掌心中闪烁成团,最后骤然成束,直接轰穿了他的额头。

“比起虚假的美好,我宁愿要扭曲的现实。”

苍击中原来是这种感觉。

五条悟看向双手,自己的身体逐渐变成虚影。

屹立在虚幻之中,他低头看见了仍然定在原地的“江奏”。

也许是他的期待所愿,她抬起头,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在爆炸吞噬一切之前,他低下头,在她的脸庞上轻碰了一下。

苍的蓝光无限扩大,直到化作漫天的蓝色微粒,弥漫了整个世界。

“咔嚓!”

幻镜在两人面前彻底裂开。

夏油杰悲情地捡起镜子。“……悟。”

“早知道,”他嗓音沙哑。“那个时候就答应给你当跑腿了。”

“早知道那个时候就答应给你当跑腿了。”

带着电流感的相同声音在耳边响起,夏油杰猛地回头。

除了头发稍微凌乱点,其他地方根本没什么变化的家伙站在面前,拿着手机录音。

“……”

夏油杰在出拳之前,被先抱住了手。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家伙就已经松开了手,转而张开怀抱朝向他背后的女人。

“庆祝五条老师归来!”

“……”

悟这家伙突然热情,果然只是想拿他当跳板而已。

白发青年若无其事地朝她张开手,索取了一个属于朋友之间的拥抱。

和幻境中的体感一样温暖,不过还是稍稍有所差距。

五条悟松开手,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虚假的美好其实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果然你还是给我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