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停下,”林用槍口指他,“先说《尖晶市审判庭总所仪式房操作规范》的第一条是什么。”

总算注意到林动作的赤夏赶紧刹车,但两个大手提箱的惯性带得他差点摔倒。

他好容易站稳,重新抬头看林,心中那股委屈在面上已经难以掩饰了。

“什么什么规范啊!我辛辛苦苦帮你拿东西——”

“你哪怕要我重复一遍,说没听清呢,”林打断道,“不过这么不专业的行为应该只有赤夏·瓦普斯干得出来,你确实是赤夏·瓦普斯吧?你的证给我看看。”

赤夏噎了一下,放下右手的箱子,拿起挂在胸前的证件。

炼金术制作的审判官证件,和主人肌肤相贴时,会和主人是一个体温,离开主人肌肤后又会立刻变得冰凉,这时候再用机器刷出证件信息,一个流程走下来,能判断佩戴证件的审判官是否是本人。

不过林这里也没有机器,只能用指腹触摸一下证件温度,确实是热的,又让赤夏松手,看有没有变凉。

“进来吧,”林将证件还给他,拿回自己的手提箱,将捆在手提箱外的密书拆下打开,抽出一页,又问,“外面怎么?”

赤夏其实有点不想说了。

但他好歹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又对外面的情况非常害怕,顿了顿后,急切道:“我们的办公室变得很奇怪!之前南雅他们不是没反应过来,吸入花粉睡着了吗?刚才我进去,发现他们全都起来了,但闭着眼睛,走来走去,慈泽还在那儿跳舞,丝冰绿站在办公桌上脱衣服!”

“嗯,”自己是邪神,敌人的袭击直接出现在总所内部,林如今觉得赤夏说的这点东西没什么好惊讶的,“然后呢?你进去后他们有袭击你吗?”

“那倒是没有……”赤夏想了想,慢慢道。

这家伙不会是在办公室门口犹豫太久,才用掉了这十分钟里的大半时间吧?不然总不可能是林的更衣柜前面犹豫,犹豫该挑哪件衣服花掉了时间。

林接着问:“你进入办公室后,他们是什么反应?”

赤夏意识到自己可能像个胆小鬼,小声道:“……没有反应。”

“那就不用管了,他们也没有开始自相残杀,从办公桌上摔下来最多摔骨折,死是死不了的。”林稍显冷漠道,“作为仪式科唯三清醒的人,我们的任务是看守好大封锁仪式——话说,你从办公室出来后,有关上办公室的门吧?”

当时吓得够呛,进去拿到自己的材料箱,就闷头冲出的赤夏:“……”

关上门可以避免状态不对的同事们离开办公室遇袭,也能避免敌人进来后,一眼发现失去反抗能力的同事们。现在稍稍冷静下来,赤夏就能明白林问他关没关门的意思,但正因为如此,他简直没脸说出他的答案。

光是今天一天,他就办了多少蠢事了?

“如果有时间,你能跑一趟,去关个门是比较好的,”林没有指责他什么,把抽出想用

掉的那一页又夹回密书,

“但办公室不算外面,

外面哪里不对劲?”

“景色变了,”赤夏再一次因为恐惧而颤抖,连毛茸茸的尾巴也夹在腿间,“我路过窗户,往外一瞥,外面的景色完全变了,看不到别的建筑,又出现了很多树,好可怕,到处都是树……”

哪怕再怎么理解这个世界的植物十分危险,林还是很难像赤夏这样,因为看到很多树,就害怕成这个样子。

如果我也这么敏感,那连名字都要改掉吧?林在心里开了个玩笑,虽然他的名字在这个世界不是双木林,只是一个他学通用语时,随便选的一个同音单词。

“好了,”林道,“脚腕痛得要死,你对我用个治愈仪式。”

“啊?哦……”还沉浸在恐惧中的赤夏没动脑子照做,完全没想这种小仪式林为什么不自己用。

等他按照步骤,咏唱祷词,献上材料,蹲在仪式阵里,拿着红宝石在林的脚腕滚动,他的情绪终于冷静了许多,不再一个劲地想可怕好可怕,可以往后进行思索。

“接下来,怎么办?”赤夏问。

赫果还站在仪式阵里,念完最后一句祷词后,她双脚和仪式中央的玩具小屋一样浸入胶水中,现在就像凝固的雕像一动不动。

在仪式结束前,她确实动弹不得,也就是说看守大封锁仪式的战力,只有他和林两个人。

嗯,他是算在战力里的吧?赤夏如今有点不确定。

“做好自己的事,牺牲的话家属能拿到五千的抚恤金。嗯,如果死的是我的话,审判庭应该还会发起一场内部募捐,筹集我家那孩子的治疗费吧,至少有保障,”林道,“福利已经够好了,怕什么。”

“我可不想死啊!”赤夏跳起来。

“现在这情况,是说不想死就能不死的吗?”林一边道一边活动了一下脚腕,发现治疗效果还不错,身上那些玻璃碎片划出来的伤口也愈合了,便拍拍赤夏的肩膀,“你看你也是能用仪式的。别担心了,除了梳叶前主任外,目前还没有别的敌人袭来,说明主战场不在这里,外面变化的环境也没入侵到建筑内,我们暂时是安全的,快点去隔壁给办公室关门

。”

几番下来,已经习惯于听林命令的赤夏,连忙往外跑去办公室。

紧绷着身体,给群魔乱舞般办公室关上门时,他才感觉到林刚才那几句话有点不对。

什么叫“你也是能用仪式的”啊!他是尖晶市大学毕业的正规仪式师好吗!

***

“好消息!仪式师们那边动作不慢,副审判长,大封锁仪式已经成功开启了!”

“仪式科可能会遭遇攻击,往仪式科那边派的小队到了吗?”

“不知道!所有法术通讯都失效了!也不可能给他们打电话!”

“……真是的,要是电话线能无限拉长,这些小队随身带个可移动电话就方便了。”

“说什么梦话呢,躲开!”

一声轰然,大块水泥钢筋砸落。

子弹,法术,刀光,交织在这片主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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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电梯和楼梯出入口传回报告!向外蔓延的梦境控制在了总所范围内!没有进入下方城市!”

“好!接下来就是干死这玩意儿!”

“哈哈,要是这么容易就好了。”

尖晶市审判庭总所,五区,也是邪.教徒监狱区。

抓捕后暂时不能火刑的邪.教徒都关押在这里,当然包括背叛审判庭,投向银月少女的梳叶·阿扎瑞。

五区的建筑和总所大部分建筑一样是双层,全不似林居住的薄荷油公寓那样逼仄。毕竟需要长期关押的邪.教徒本就不多,一般的小偷小摸、强盗杀人,送去的是市政厅监狱。

也就是说,会被关押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职业者。

正因此,整个监狱的防御措施一层又一层,由此给下方带来的承重问题,还是用炼金术做了减重力才解决。

但现在,这个多层防御的坚固的监狱,整个倒塌了。

从某间净化室里生长出的高大树木,甚至顶得审判庭总所和一层地铁站间的那层厚厚楼板出现裂缝,若非大封锁仪式开的及时,这棵树会直接捅穿钢筋水泥,进到地铁隧道里也说不定。

有这样的力量,这棵树应该是实际存在于物质世界的。

可问题就在这里,无论审判官们是用火烧,用血浇,还是刀剑舞者上去砍个八十一刀,所有攻击都从这棵树身上穿了过去,好像它只是一抹幻影。

它的树枝和根系在废墟中攀爬蔓延,已经扩张到其他区域。随着它的扩张,各种各样的幻影出现在了总所,同时有大批审判官不明所以地睡着过去,剩下醒着的审判官们,却拿它没有半点方法。

“叫审判长来大概可以……”

“审判长有别的任务。”旱血雷道。

这几天,是他和审判长,还有封印科主任,交替守着“海螺”,今天上午正好是审判长轮值。

总所遇袭很重要,但“海螺”更重要,旱血雷完全不想让这个重要的东西落进银月少女手里,不然以后所有人类都不能睡觉了。

睡着做梦就得蒙银月少女召唤,除了银月少女自己的信徒,其他人谁受得了?

“叫封印师过来!让他们在五区再建一圈封锁!还有!梳叶那混蛋到底怎么变这样的?没有人能解释吗?!”

“副审判长,我们这边有个猜测。”

又一次化为血河,却根本碰不到这棵幻影之树,称号为“沸血”的旱血雷看起来气得要蒸发了。

但从内务督察处处长能喊他回头这件事看,旱血雷的理智依然清晰。

“这是审问梳叶·阿扎瑞的内务督察官,临死前保护下来的审讯记录。其中内容包括梳叶十年前退休时,就已经投向银月少女,以及他确定背叛的那天,和素栌·本固见了一面。”

内务督察处处长翻开血迹斑斑的审问记录本,展示给旱

() 血雷看。

“那次见面里,素栌·本固对梳叶说,银月少女将垂青于他。这恐怕是有依据的一句话。

“很可能,当时银月少女就借素栌·本固的手,在梳叶体内植入了一枚种子。”

神明亲自出手,亲自隐藏,让审判庭没能检测出来。

但要找借口可以找借口,尖晶市审判庭高层因为太信赖与梳叶·阿扎瑞相处的过往,疏忽地返聘他,未能察觉他的腐化与堕落,也是事实。

旱血雷想到自己曾为梳叶说话,就忍不住喷着热气磨牙。

他继续听内务督察处的处长道:

“这枚种子和梳叶一起潜伏了十年,直到梳叶接触到‘海螺’,还使用了‘海螺’的碎片,被‘海螺’的魔力污染。

“‘海螺’的魔力和银月少女专门留下的种子结合,如今梳叶转化为的这只魔物,不仅具备花之牧者的力量,还拥有梦的力量!”

“梦的力量……”旱血雷皱眉。

随着九百多年前梦神受银月少女偷袭而死,祂的职业者和由祂力量衍生出的魔物,也跟着消失。记载也被抹去后,这个时代的审判官们,根本不知道梦的力量有什么特征。

目前看来,催眠和幻象是能确定的,但除此之外呢?

更重要的

是,银月少女准备了十年,祂定然料想到梳叶·阿扎瑞的贪婪,会促使这老狐狸去运用“海螺”的力量,料想到梳叶会遭受污染。

那么,银月少女打算怎么利用梳叶转化为的幻影之树,取得“海螺”?

旱血雷光是想想就心惊肉跳。

“是审判长在看守‘海螺’,”他只能安慰自己,“审判长从来没失败过。”

***

一区,大会议厅旁边,隐蔽的小封印室。

灰翠看到一截树根犹如幻影,轻飘飘穿过墙壁,进入这个小房间,向诸多胶带缠住的,琥珀中的“海螺”爬去。

火红左轮砰地开槍,看似幻影的树根却被击中,扭动一下就变成了焦黑一块,然后纷扬碎裂,留下一地炭块。

但还有更多树根在窥视这个小封印室,灰翠能感觉到,它们虎视眈眈。

它们环绕着这里,不敢出现在灰翠眼前,但也不愿离开。

随着幻影树根数量越来越多,小小的封印室仿佛被拉入异域,奇异的,和现实不同的氛围,入侵了这里。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除灰翠呼吸外的第一个声音。

“哗啦,哗啦,哗啦。”

是海浪声,灰翠判断,之前卷入“海螺”的梦时,他曾听过。

然后,第三个声音——

“妈的,这次又是哪……艹!是你!你说你冻住我家海干嘛!冷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