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推事接过碎片。

  指尖轻触,细致审视。

  即使从远处看,这块金属碎片也和断剑相似度极高。

  锐雯呼吸几乎停滞。

  这是她曾经辛苦寻找的碎片,但最终放弃了。

  现在它即将拼凑完整,这也预示着,曾经被深藏的罪孽,即将重见光明。

  “你在哪里找到这个?”推事看向堂役问道。

  “素马长老的颈椎骨处。”

  议会大厅哗然一片。

  “之前为何不递交上来?”推事质询。

  “我曾呈交过。”

  堂役看向旁边的武士祭祀,眼神带着躲避之意,“但祭祀大人说它无足轻重。”

  推事瞥了眼武士祭祀,然后将碎片递了过去,“你来,去把它拼上。”

  武士祭祀瞪了堂役一眼。

  “推事大人,这件武器上附了黑魔法,我们不知道将它拼凑完整会发生什么。”

  “遵令执行。”推事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

  武士祭祀接过碎片,然后转身走到供桌旁,将手中的破碎金属放在了断剑尖端的空隙。

  ——没有任何变化,拼凑完整的巨剑安静地躺在那里。

  女推事暗自松了口气。

  但此刻。

  锐雯却面色难看起来。

  她愧疚望向老伯和他的老伴,她知道他们的希望就要被辜负了。

  他们所希望的无罪判决,将要在下一个瞬间破灭。

  这让她心中涌起无尽悲痛。

  嗡嗡嗡——

  锐雯听到她的剑开始嗡鸣。

  “大家静一静!”

  她奋力提高音量,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大厅里的嘈杂声,“你们必须仔细听!”

  剑鸣之声越发强烈,其震动连空气都在颤抖,现在所有人都能听到并感觉到了。

  一时间,村民们惊慌失措,彼此推搡地想要后退。

  “快趴下!!”

  混乱之中,锐雯竭力大喊。

  然而,巨剑的轰鸣淹没了她的声音,淹没了所有声音,这把武器开始发出尖锐刺耳的音调。

  霎那间。

  符文能量爆发,一股猛烈的飓风夹杂着破碎的木屑席卷而来,将所有人都掀翻在地。

  人们趴在地上,神色惊恐地仰脸看着锐雯。

  锐雯的嘴唇冰冷,脸颊燥热。

  脑海中深埋的记忆如汹涌潮水般迸发而出,历历在目。

  诺克萨斯的残暴入略,艾欧尼亚的鲜血与牺牲,手下将士们绝望惨死在自己眼前
  他们遭到了背叛和遗弃,所有人都被战争残害殆尽。

  亚撒和莎瓦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他们轻声呼唤,“黛达。”

  锐雯红着脸低头,无法压抑自己的负罪感和耻辱。

  “是我干的!”

  片刻后,她紧咬唇齿。

  刺耳的自白充满整个大厅。

  “是我杀了你们的长老。”

  她对所有人说,她几乎无法呼吸,“我杀了所有人!”

  “完蛋,真是锐雯啊!”

  “唉,虽然早已料到,但真到她坦白的这一刻,总有种莫名的扎心感。”

  “为什么呢?”

  “她既然已经悔悟,痛恨战争,痛恨诺克萨斯,但为什么还要杀了素马长老?”

  “也许是意外”

  “对啊,她当初说自己想打碎符文之刃,没准在是在打碎的时候意外伤了素马长老。”

  “可怜我索子哥啊,背了这么长时间的锅。”

  “真相大白了!”

  「“我很清楚。”」

  「“在我承认罪行后,将会受到他们的正义审判。”」

  「“也许。”」

  「“他们会惩戒我。”」

  「“也许。”」

  「“他们会判我死刑。”」

  「“但这些。”」    「“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不想再躲藏下去。”」

  「“曾经犯下的罪孽,总该有迎来终结的一天。”」

  “是我杀了他。”

  锐雯又重复了一遍。

  她看着大厅里群情激奋、面色愤然的众人,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裁决。

  “锐雯。”

  推事神情严肃,“你知道自己在供认什么罪吗?”

  锐雯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记得了。”

  她只有这个回答。

  双手被束缚的她,此刻无法拭去默然的泪水,只能任其顺着脸庞缓缓滑落。

  推事凝视着她,想等待更多真相被坦白出来。

  然而,都是徒劳,锐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推事微微摇头,随后正色向她宣告:
  “锐雯,你将被囚禁于此,直至明天黎明,届时我们会对你正式宣判。”

  “我和其他两位推事将查据法典并与长老们商量,对你的罪行予以恰当的刑罚。”

  说罢。

  三位推事互相点头示意,离开主席台进入了后方房间。

  随之,村民们也陆陆续续安静离开。

  最后离开的是那对步履蹒跚的老夫妇,随着他们缓缓走出门口的声音渐渐消失。

  锐雯终于抬起了头。

  大厅里已空无一人,只剩她一人孤寂站立。

  深夜,月华如水。

  银色清辉透过敞开的门扉洒进议会大厅,但是并没有照到房间深处的阴影。

  锐雯闭目打坐,在冥想中回忆曾经的不堪过往。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接近。

  锐雯睁开了双眼。

  “老爹?”

  她扭头看去,亚撒猫着腰从门外进来,慢慢溜到她身边。

  “你在这干什么?”锐雯惊讶轻声问道。

  亚撒打开一个软包,里面全是工具,锐雯认出这是用来安装和修理犁铧的金属器材。

  “你看我像是在干什么,孩子。”月光映照下,他的脸庞轮廓更加分明,皱纹沟壑尤为深邃。

  他用略带责备地说道:“你真是一心想求死啊.”

  “这样可不行。”

  “我两个儿子已经死了,女儿”

  亚撒嘀咕着,开始在她的手铐和脚镣上捣鼓起来。

  锐雯的心再次颤动。

  虽然内心强烈要求她阻止这种行为,但是私心让她狠不下心来。

  她不禁思绪万千。

  如果老爹是此生最后一个陪伴她的人,那么她希望这个瞬间可以尽量延长。

  于是,她就这样沉默坐着。

  直到几分钟后,她听到大厅外面的石子路上传来脚步声。

  锐雯立马警觉起来。

  她看了眼亚撒。

  他在笑,拿着解开的镣铐在她面前晃了晃,像是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玩具。

  “老爹,快藏起来,有人来了!”锐雯声音急促紧张。

  闻言,老伯微愣,然后快速躲进角落的阴影中。

  锐雯重新低下头摆出睡觉的姿势,她让头发遮住脸庞。

  尽管睁着眼,却仿佛真的陷入了沉睡一般。

  一阵强风吹过树丛,绕过大厅的门柱。在一束月光的映衬下,一个人影立在门口。

  来者摘下了斗篷,露出面容,金属护肩和腰间的剑亮在外面,在月光下闪耀着冷光。

  他在门口稍作停留,然后走了进来,步履间没有留下任何声响。

  当距离锐雯只有一剑之遥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哗啦——

  他拎起背后的皮剑鞘扔在锐雯脚边,上面刻着粗糙的符文。

  “哪一个更重,锐雯?”

  “是你的剑。”

  “还是你的过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