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彦同学。”
在这之前,井川专门对着一面没有人的墙练习喊‘同学同学同学’,终于是纠正了喊前辈的习惯,所以没有突然来句南彦前辈什么的。
毕竟他作为解说嘉宾,还年长南彦四五岁,喊他前辈会让场面变得很古怪。
他早就知道这场表演赛上,自己最崇敬的前辈用面麻的方式打一场,因此井川提前就做足了准备,没有因为这场遇到南彦而临时乱了阵脚。
南彦微微点头,起手翻了一张西风,然后就入座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都认识也没什么好聊的,主要是他也不是什么健谈之人。
而接下来走进对局室的,居然是上一场才见过的高桥孝行。
“你们好啊两位,南梦选手,咱们又见面了。”
高桥则是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并没有因为上一场的失利而心态失衡。
南彦也是微微回了一礼,只是态度上不咸不淡,就是你聊一句我聊一句的那种,到了交浅言深的境地就不会说下去。
而井川则是多看了这人一眼。
他倒是认识这名选手,并且此前还战胜过对方。
但这个选手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
作为雀二代,高桥孝行按理来说应当有着高于普通麻雀士的傲气。
可之前碰到南彦前辈输得这么狼狈,被对方打到刚好只剩下零点,而且一局比赛连东一局都没走出去,被人彻底打成烧鸡。
这对任何麻雀士而言都是相当耻辱的局面,比兵乓球被人剃成光头都要难以忍受。
就算这个人心理素质过硬,内心多少还是会有些不爽,可是高桥孝行脸上却没有丝毫体现,就仿佛他一点也不在意这场表演赛。
可就算是打游戏也会在意输赢胜负,游戏不为了赢,那还玩什么?
所以不可能真的毫不在意。
如果对方脸上对南彦表露出冷意或者敌视的态度,井川都觉得是正常的表现,就算只是单纯礼貌性地聊天几句,也不该表现得这么热情才对。
井川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个人绝对有点问题。
只是他毕竟身处山中,不见全貌,所以下不了正确的推断。
高桥孝行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跟两人攀谈,避免冷场。
当然他个人的性格也喜欢跟人聊天就是了。
虽然能感觉到南梦彦回答地都没什么热情,这个叫井川的小伙子似乎也带着似有若无的防范之意,但反正这一场要对付南梦彦的人不是自己。
他只是来当个牌搭子的。
也可以说他是个战地记者,特地来纪录这场牌局的细节。
把他安插进来,同样是为了避免有外人干扰到本次的牌局,算是一石三鸟的举动。
听说来的是个心转手的麻雀高手,这个级别的同龄人基本很难见得到,因为他们已经形成了独特的风格,而不是一味的考虑牌效牌理。
能够形成独有的麻将风格,至少要手谈上万场的人才能做得到。
高中生就算从六七岁开始接触麻将,要一天打两三个半庄,才能在他们这个年龄打够这么多的场数。
所以这个年龄段几乎不可能出现心转手的高手,能到筑根境界就实属不易。
即便有,那也是凤毛麟角的绝世天才!
高桥孝行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往两头下注就对了。
如果那位心转手的高手能战胜南梦彦,自己倒也不介意落井下石一番。
而如果南梦彦反过来战胜了这位心转手的大手子,那还用怎么想,直接跪舔南梦彦就好了,心转手水平的高中生,传出去简直吓人。
这种人他喊一声大哥绝对没毛病。
南梦彦真能做得到这一点的话,比赛结束后他大不了破费请南梦彦跟他好朋友井川一起去仙台国分町好好玩几天。
虽说仙台的价格和东京歌舞伎町相比也不是那么的便宜,但是在同等价位下,那里的女生的各项分数都比较高,可以出张的女生的数量也比较多,非常适合老司机游玩。
都是男人嘛,最懂得男人的想法。
别看南梦彦一副禁欲系男神的模样,对待女粉丝也是冷冰冰的。
但在高桥孝行看来,这纯粹是一种极为普遍的伪装。
像南梦彦这个级别的小男生,身边追求他的女性应该也有不少,所以他并不需要急色就能得到女人。
可对他这个段位的男生来说,得到女生的青睐实在是太简单了,甚至可以说到了廉价的程度,就像是女神的周围也往往有一大群的添狗。
因而他需要用高冷且不近人情的外表,营造出距离感,自动过滤掉那些自身素质较差的女生。
从科学角度来看,这样会相当省事。
但人心的欲望,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别看南梦彦现在这么冷淡,但只要请他去东京的歌舞伎町和仙台国分町玩的话,只怕这个小男生也会露出饥渴的另一面!
甚至因为人性的压抑,他会玩得比正常的男人更加疯狂!
这种人,作为雀二代的高桥孝行见得太多了。
毕竟身边的女生追求者想要弄上手还是需要花费一番功夫的,可那些旖旎之地的漂亮女人却能召之即来,并且能够最大限度地满足你的各种变态需求。
人都需要伪装。
就像他会用单纯热情招摇逗比的一面展现给大家,但实际上也是为了掩饰自身内心的真实活动。
而南梦彦这种高冷,只是最常见的伪装罢了!
高中生那些所谓的城府,一眼就能被人彻底看穿。
高桥孝行一边在心中暗暗计划着后续的各种发展,一边跟井川和南梦彦随便聊着,打法等待的时间,也为了掩盖内心的真实所想。
很快,就有一个猥琐的四眼仔从对局室外走了进来。
“哈哈,实在不好意思啊各位,来迟了!”
铃木太保大大咧咧地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随后看了一眼空缺的位置,连风牌都懒得翻就直接坐下来。
东风,正是有利于他发挥的位置。
而南梦彦是正对着自己的西风。
看来不仅人员安排到位,连座位也安排好了。
铃木太保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宽哥叫他过来收拾的年轻人。
“哟,这么年轻的小伙子,上几年级啊?”
牌桌上,就应该掌握主动权。
要知道这场比赛是以直播形式来进行的。
在霓虹这个地位尊卑等级森严的国度,自己作为长辈,眼前的年轻人不管再高冷,都得礼貌地回答自己提出来的问题,这就从心理上压制了对方,从问话的开始就已经在给对方施压了。
得让南梦彦开始恐惧,潜意识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份不如对家。
哪怕南梦彦不回答,这个赛前的较量他也已经输了。
铃木太保接下来会用言语上的攻势来暗示观众,南梦彦是个无礼之徒,也能从中站到不少的便宜和道德的制高点。
别看这些看起来似乎对牌局没有作用。
但是它却会潜移默化地改变着牌局的形势,宛如一股暗潮一般推动着牌局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进行。
这就是‘势’。
正如高屋建瓴一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能带来巨大的有关牌势的杀伤力,这是普通麻雀士所无法利用到的场外技巧!
看清楚了这其中的博弈,一旁的高桥孝行摸了摸下巴微微沉吟。
不愧是心转手的高手,开局就通过言语的干扰给南梦彦带来无形中的压迫感,牌局尚未开始,就已经建立起了隐形的优势。
“……”
南梦彦闻言没有说话,仿佛没有注意到铃木太保的发言。
一旁的高桥孝行有些疑惑。
虽然心转手的大手子咄咄逼人,但是南彦如果不好好回答,显然是相当无礼的行为,毕竟对方也没有提出什么不好回答的问题,不开口的话,未免显得有些小气。
“怎么了小伙子,刚刚我的话伱是没听见么?”
铃木太保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微笑,放低姿态,以退为进。 自己身为长辈,放低姿态跟高中生交流,已经是相当客气,这要是还不回答,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而他也就非常顺利地占领到了道德的优势,并且能够肆无忌惮地通过这个道德的落差不断给南梦彦施加压力。
为接下来的麻将,进行开局的铺垫!
“你还是去洗下手吧。”
这时,南彦无比平静地开口,说出了让各家都意外的发言。
铃木太保有些皱眉,显然对南彦的话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刚刚你进门的时候,用手扶了一下眼镜,然后顺便用手擤了一下鼻子,虽然我个人不是很介意这种事情,但是二位也不想摸到沾有鼻涕的麻将牌吧?”
最后那句话,自然是对井川和高桥孝行说的。
听到这话,两人才反应过来刚刚铃木太保确实有擤鼻子的隐蔽动作,因为藏在扶眼镜的动作之下,再加上一共也没有两秒钟,以至于他们没太注意到这一点。
但没想到这个动作还是被南彦发现了!
“你!”
此言一出,铃木太保顿时有些红温。
自然本来想要给南彦上上压力,结果反过来被对方责究了一番,还用其他两个人给他上压力,逼他去洗手。
但他进门之前,确实下意识地擤了下鼻子,这算是个人平时的习惯,连他自己都没有太在意,没想到却反过来被南梦彦拿来说事。
这下子反倒是他自己感受到了无端的压力,甚至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沦为了笑柄!
“好好!我洗个手马上回来。”
铃木太保气得牙痒痒,赶紧动身前往洗手间。
走出对局室还听到赛场外弥漫着快活的空气,每个人的笑声都是那么刺耳。
这一刻铃木太保的额头青筋根根暴动。
这可恶的高中生,居然敢用这种方式来恶心他,给我等着!
洗完手之后,铃木太保才悻悻然地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比赛正式开始。
坐在贵宾席上的铃木宽看到坐姿不再吊儿郎当,而是更加规范的铃木太保,不免叹了一口气。
开局的小设计上,铃木太保就完全被南梦彦拿捏了。
看来这个南梦彦不仅有着异于常人的麻将天赋,在玩弄心计这方面也绝对不弱于人。
不过铃木太保毕竟是心转手的高手,他可没有那些雀二代这么好对付了。
牌局刚开始,各家都在摸取配牌。
井川很快就注意到了铃木诡异的理牌动作。
有两个一组的、总共三组的麻将牌,跟其他部分的手牌完全隔开。
这是在干什么?
联想到之前鹤贺也有个小姑娘是这么干的,井川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
小七对么?
按照分出去的三组来看,起手三副对子相当于是小七对的三向听。
可这样的理牌方式,岂不是告诉了对手自己是在明牌做小七对,而且还会被人一眼看出自己已经是否听牌了。
井川完全搞不明白对方是什么路数。
要知道像这么理牌的那个鹤贺的小姑娘,在表演赛上的战绩只能说不尽人意,太不稳定了,开局的时候相当厉害,各种役满乱飞。
但表演赛不考虑积分,再加上等到后面别家熟悉了她的打法之后,对方就会根据其手牌的分组情况看出她听牌的情况从而进行规避,以至于后面这姑娘输得挺惨的。
而且井川看得出来这姑娘并不是特地要这么去打麻将,完全是一个新人,为了好记牌才这么分组。
可眼前这个大叔,明显是有很深厚的麻将功底,为什么也这么分组给人看?
井川实在想不明白。
看到井川一脸困惑的模样,铃木太保嘿嘿一笑。
作为江湖上颇有些名声的麻雀士,人送外号‘大阪小七对’。
这手小七对可是他的绝活役种,成型非常快,不是一般人能够媲美的。
而且小七对这样的役几乎不会被任何役种所克制,进张好的话,哪怕再垃圾的牌进六张都能听牌,后续还能各种改听来抓对方的铳张。
虽说正道麻将不允许以手返手替的作弊动作迷惑对手,但仍旧可以用威慑对手的方式给予对手心理上的压力。
区区一个高中生,心理素质能强到哪里去?
更何况小七对这个役十分特殊。
其立直的和牌率,要比门清更高。
也就是说门清状态下的小七对,反而没有那么好抓到对手的铳张,但你通过立直打草惊蛇的话,就会让对手自乱阵脚,从而在慌乱中自动走进陷阱里,将铳张打出。
毕竟大多数人是信筋壁和早外的,当手里没有安牌的时候,在心理上也容易觉得这些牌更安全,从而打出。
只是小七对完全不受这些防守理论的影响,所以是麻将里最特殊也是实战里最好用的牌型。
可惜的是,立直就意味着无法改张,也容易给对手机会。
所以有什么方法即能让对手明确知道自己听牌,又能不进行立直的操作?
很简单。
直接分组给对方看!
小七对只要分到第六组,别家就知道你已经听牌了。
但究竟有没有听牌,那就不一定了。
在白道麻雀界,立直必须是百分百听牌,否则诈立是会按照满贯方向送分。
这对他而言却是有利于向对手施压的点。
威慑麻将,虚虚实实,一切规则都是可以利用的。
而这一局,他的小七对也确实做的异常顺手,摸一张就成一对。
每有一对出现,铃木太保就把两张从手牌里分隔出来。
牌局才刚刚过了早巡,第七巡铃木太保就已然听牌,六组牌隔开一定的空隙,手边只剩下最后单吊的一张。
这让还在组建手牌的井川很不适应。
对方不仅打法怪异,而且小七对这个役虽然是防守型的役种,但在立直麻将里,任何役种只要能先制听牌那就是进攻型的役。
再者小七对就单吊一张牌,同样别人也不好防小七对,因为普遍的防守理论很难去推断对方到底是单吊哪一张,除了现物任何牌都是有可能的。
见到铃木太保听牌,高桥孝行直接将一对早就准备好的现物拆打出去。
反正他只是牌搭子、战地记者,听不听牌根本无所谓。
而南彦也将一枚现物打了出去。
看到就连南彦前辈都转入防守姿态,井川沉吟了一下。
如果他手里有现物的话,肯定是防守比较好,可是他手里一张现物都没有,那就全部牌都是危险张了。
哪怕你手里有暗刻,也难保对方就单吊那一张牌。
略微思考了片刻,井川便决定无视对方的小七对,正常做牌。
毕竟他三张宝牌在手,红宝牌也有两张,对方手上应该捞不到多少张宝牌。
小七对这个役,只要没有太多宝牌,不叠加到断幺和混一色的役,危险性就大打折扣。
对方打了这么多的万子,万子都能连成一气了,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井川随后便将手里的六万打了出去。
“荣!”
谁知道这张六万才刚切了出去,对方就懒洋洋地发出和牌宣言,并且推倒手牌。
【六万,六六七七八八九九筒,西西南南】
井川此时瞳孔猛然一震。
对方放着混一色的染手三番不要,特地跑来抓他手里这张六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