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择不信鬼魂杀人,但鉴于最近状况,以及朱善的死因的确诡异,还是告之圣祖观。

  不过玄阳子似乎不屑理会与皇帝皇嗣无关的人,依旧不出面,只把王同打发来了。

  上官月上上下下打量王同:“你不是只会点灯吗?”

  “别小瞧了我。”王同说,摆出倨傲的架子,“我天赋异禀才能被选入圣祖观。”

  “不是你祖父花钱塞进去的吗?”上官月再次哈哈笑。

  “王家那么多子弟,只为我花钱,说明我有天分。”王同笑说,将拂尘甩了甩。

  上官月点点头,笑说:“这话说得的确有些道行了,没白点了这么久的灯。”

  提到点灯,王同也再撑不住了,直接躺在地上哀嚎一声:“快别提点灯了,再点下去,我就熬死了,我来京城是向往繁华之地,谁想到一天天被关在观里。”

  说到这里啐了口。

  “都是李十郎害我。”

  “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他说,“老祖说,只要铃铛响了,就说明有怪异,但我把朱善家都走遍了,也没响。”

  “公子——”瑞伯从楼上翻上来。

  这听起来更荒谬。

  上官月笑了,幽幽说:“我就知道,我这条命,也就配跟这种东西撕扯。”

  “京城传说闹的鬼如今也就两个,一个花小仙,一个蒋后,不过这两人,不对,两鬼,一个缠着李十郎,一个只盯着皇城,只怕都不知道朱善是谁,杀他有什么用。”

  “我没事。”上官月说,再对四周的护卫们摆手,“退下吧,这是个神箭手,要的是一箭毙命,一击不中人就走了。”

  ……

  伴着惨叫,仆从们忙向后退去,看着上官月将上官可久扔在马背上,自己也随之上马,拎着刀催马疾驰而去。

  一夜狂欢,楼船上的人变得比鬼还憔悴,伴着晨光游魂一般被仆从们接上车扶上马,各自散去。

  上官月明白了,看着拂尘和铃铛:“这是玄阳子给你的法宝?”好奇问,“怎么样?那朱善真是被鬼杀了?”

  他说着摇了摇铃铛。

  伴着话音落,果然在挥刀在上官可久胳膊上滑过。

  上官月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趣,也哈哈笑起来。

  “快去寻驸马——”

  “别气别气。”上官月说,手撑着地板站起来,拍了拍手,看向岸上,“去把上官可久抓来,再去看看公主在哪里?”

  这一切发生在瞬间,瞬间楼船又安静下来。

  王同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好玩哈哈笑起来。

  “这狗东西,犹自不死心,想着杀了你,就能绝了上官驸马的后路,自己就能当上公主的养子。”瑞伯冷笑。

  “谁敢跟来?”上官月对上官可久的仆从冷笑,“跟过来一人,我就砍他一刀。”

  瑞伯神情恼火:“上官可久。”

  没有第二支箭射来,也没有其他的杀气涌来,甚至如果没有那支没入船舱的羽箭还在颤动,就像是幻觉。

  “那朱善自己把自己勒死也的确怪异,不过仵作说,有人有梦游症,会梦里杀人,万一朱善是梦里自己把自己杀死呢?万一他做梦以为自己是在杀人,其实是杀的自己呢?”

  上官可久素锦衣料上瞬时绽开血红的花。

  王同一手甩拂尘,一手按住腰里的铃铛,警惕地左右看:“小爷怕他?来了正好,让他魂飞魄散。”

  王同一脸失望。

  上官月好奇地看着毫无响声的铃铛,听着王同继续传来的话。

  然后刀就架在了脖子上拎到了马匹前。

  ……

  要这么说的话,朱善是在查蒋后党,白循一家就是因此而死,那白篱杀朱善是最合情合理。

  “快去告诉家里——”

  上官月趴在地上,手枕着头,看着上方的羽箭笑了笑。

  李大将军要是听到了又要气个半死,上官月心想,蹲下来看着王同:“小声点,小心李十郎的鬼来吓你。”

  嗯,其实不是,上官月心想,京城里除了这两个鬼,还有一个,白循的女儿,白篱。

  与此同时,沉睡的楼船活了过来,无数人影奔走,将扑在地上的上官月瞬时围住。

  船上灯火熄灭,人声消散,上官月慢慢走在船舱外,似乎无法适应晨光,闭上了眼。

  上官可久是从三曲巷子里被揪出来的,同样狂欢一夜的他正酣睡,被叫醒的时候还以为有好消息,结果一眼看到上官月那张生机勃勃让人可气的脸。

  另有十几道身影从楼船上向羽箭射来的方向奔去。

  护卫们散开,瑞伯看着还趴在地上的上官月,说:“神箭手是跑了,但还有人没跑。”

  上官月看他,饶有兴趣问:“谁买凶杀我啊?神箭手可不便宜。”

  梦里自己把自己杀死?上官月若有所思,自己杀自己不太可能,尤其是朱善这样的人,但如果是梦到被别人杀呢?会不会就……

  忽地他耳朵微微一动,人猛地向前扑倒,就在身子前倾的瞬间,嗡一声一支箭擦过他的耳边,没入船舱上。

  “寻驸马还是公主?”

  “当然是公主,驸马哪里在意咱们公子的死活。”

  ……

  ……

  “你以为公主就在乎你的死活吗?”

  城外东山的山路上,上官月拖着被马匹颠簸一路有气无力的上官可久,一边走一边笑说。    上官可久脸色苍白,人跌跌撞撞,原本一步也走不动,但上官月不由分说就又给了他一刀。

  “一停下我就砍你一刀。”

  这恶徒!这狗贼!这疯子!
  上官可久心里狂骂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拼命往山上爬。

  “小郎,你误会了,不是我要害你——都是我的手下,都是那些狗奴自作主张。”

  “我回去就把他们砍了给你赔罪。”

  他又开始哀求道歉。

  但不管说什么,上官月只笑盈盈押着他上山,一旦走慢,寒刀就在身上留下一道痕迹。

  上官可久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血人,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死:“上官月,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可是你堂兄!”

  上官月哈哈笑了:“现在知道我是你堂弟了?杀我的时候忘记了?”说着用刀拍了拍上官可久的脸,“我现在让你知道,就算我杀你,公主也不会救你。”

  说罢刀抵在上官可久的后心。

  这一次不是划出一道,而是刺入了皮肉。

  上官可久惨叫一声向前扑去。

  上官月没有追上来,而是对上方抬了抬下巴:“公主就在灵泉寺,你去求救吧,如果你能进寺门,算你逃过一命,否则我可不是跟你说笑——”

  他将长刀猛地一挥,路旁一棵老树顿时削掉了半边皮,枯枝落叶纷飞。

  上官可久连滚带爬向上跑去,尚未到寺门前,这一身血的模样,差点被门外的侍卫乱刀砍死。

  “滚开,公主在此,闲杂人等退避。”

  “我是上官可久。”他抱着头喊,“快请公主救我,上官月要杀我——”

  上官可久,侍卫们虽然不那么熟悉,但上官月很熟悉,侍卫们对视一眼。

  上官月要杀人惹祸?公主应该很高兴知道吧。

  一个侍卫要进去禀告,但拒绝带上官可久进去“你这样子太丑,惊吓到公主。”

  上官可久只能眼巴巴的在外忍着痛等着,不多时侍卫回来了。

  “公主怎么说?”上官可久扑过去问。

  侍卫笑了笑:“公主说让你放心,等上官月杀了你,她一定会治罪他。”

  上官可久愕然,这,这算哪门子放心。

  “公主。”他哭着向内喊。

  下一刻被侍卫一脚踹开“还不快去,公主等着你死呢。”

  上官可久跌倒在山路上惨叫连连,眼前的侍卫们举着刀,一副等不及先杀了他再栽赃给上官月的模样。

  上官可久只觉得自己上天无门入地无路,还好,他看了眼山路,因为公主也不许上官月出现在眼前,上官月并没有太靠近,山路上看不到他的影子。

  上官可久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向一旁绕去了。

  山寺那边的哭声渐渐消失了。

  抱着刀倚着树干的上官月嘴角一丝嘲笑。

  公主多么无情无义,他可是最知道的。

  连自己的兄弟都不在意,一个无亲无故的上官可久怎么会被她放在眼里。

  他将刀在树干上一撑,人跃入了乱草林木间。

  ……

  ……

  惨叫声在山坳里响起。

  上官可久眼角的余光看着贴在脸上的刀刃。

  跑到偏僻的山间也没有躲开上官月,被他追上后一脚踩倒,这一次刀竟然割向他的脸。

  他的脸!
  “要不是看在上官的姓氏上。”上官月的声音落下来,“我可真杀了你。”

  半跪着将上官可久紧紧压住,手中的刀稳稳落在他脸上。

  “我割破你的脸,留了疤,你就死心了,公主绝不会收养一个丑陋的养子。”

  “以后别再想着杀我了,杀了我,公主再过继别人,你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伴着说话声,刀划破上官可久的脸。

  上官可久惨叫撕心裂肺,响彻山间。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同时响起男声“什么人!”

  这偏僻的山林还有人?上官月抬眼看去,先看到山林间转出来一个黑斗篷褐色衣,紧接着便是手中一把长剑,再抬头便看到俊美如月如玉的面容。

  周世子啊。

  他的视线一晃,见周景云身边又走过来一人。

  红斗篷,月白衣裙,带着缀着白狐狸毛的红色风帽,在冬日的枯木中一张脸宛如白雪,莹莹发光让人不得不避开视线。

  周景云的妻子…..吗?
  上次见过,但好像也想不起来什么样子了。

  能站在周景云身边的自然是他的小娇妻!
  上官月避开视线,垂下头撇嘴。

  竟然遇上了这夫妻两人。

  自从不想再见她之后,怎么总是一抬头就能见到。

  上官月再抬起头,璀璨一笑:“真巧,竟然遇到了世子。”又主动介绍,“我正和我堂兄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