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代师收徒,可乙字十二在孔艽面前扮演的身份,更像是师尊。

  应了孔艽一声后,他以一如往常的语气叮嘱道:“太阴之精只是被置于月轮印中,并不算真正炼化。”

  “以古月吟心法,可以调动起一二分威能。”

  “想要真正炼化,虚得突破掌生时,将太阴之精引入道基之内,配合我广寒殿的至高引雷决《伏天阴雷》反复淬炼,方能为己用。”

  乙字十二的话,其实也是孔艽之前想问的。

  他的确是依赖太阴之精将修为提升到化魂后期,实力水涨船高。

  但霜天仙基除了颜色变得温润以外,并无实质性的突破,依然是地品低阶。

  一点儿没有吸收了天品天地之精的蜕变。

  “原来是这样!”孔艽默默点头。

  说道伏天引雷,乙字十二也是叹息一声,指着自己的脑袋木然说道:“我的身体早已被毁去,神魂也受到了重创,只能依附在这具傀儡中。记忆中的功法传承几乎都记不起了。”

  孔艽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主,之前还叫乙字十二前辈,现在一口一个乙字十二师兄叫得亲切无比。

  “如果没找到伏天阴雷,岂不是没有炼化太阴之精的机会?”

  孔艽闻言,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笑眯眯问道:“乙字十二师兄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世间最让人犯愁的不是一无所有,而是空守宝山不得用。

  眼下吸收太阴之精又需要伏天引雷,这可把孔艽愁坏了,眉头都皱紧了。

  “无尽海还有广寒殿的传承?这不巧了吗?”孔艽闻言精神一振。

  “你不如持着这亲传弟子的腰牌去一趟无尽海。”

  他这一趟本就要去无尽海,两件事倒是可以一起办了。

  说到这里,乙字十二忽而语气一顿,以不是很肯定的语气说道:“当然,也不是毫无线索。”

  乙字十二就提过伏天引雷的名字。

  “他那里极有可能有伏天阴雷的传承。”

  月凝冰芝听得恶心,在一旁不断嘀咕着不要脸。

  说着,乙字十二掏出一枚巴掌大小,通体皎白如玉,刻有一个《霜》字的腰牌。

  不过伏天阴雷该到哪里去寻?这又是一个让人头大的地方。

  之前孔艽在突破升轮时,询问过乙字十二关于到引雷决的话题。

  乙字十二倒是没有觉得不妥,他眼里露出追忆之色,缓缓说道:“霜月殿在无尽海是有分殿的,分殿殿主实力虽及不上我们师尊,但也是造玄。”

  “关于伏天引雷,只得你自己去寻了。”

  而且运气好的话,那处无尽海分殿的传承说不得保存完整。

  那是最适合广寒殿弟子的引雷决。

  不过因为伏天引雷的传承断绝,乙字十二也无可奈何。

  孔艽不仅能得到《伏天阴雷》引雷决,还能得到一切其他的广寒殿宝物。

  孔艽连忙接过那腰牌。

  只听乙字十二的声音继续说道:“这么久远的岁月过去,山海早已移位,怕也是不好找的。”

  “若是寻不到也没关系,出了先云界,广寒殿在鸣鸾域、湘仪域也有传承。眼下先云界灵机变动,界门大开,有出去的机会。”

  “若是鸣鸾域、湘仪域都寻不到,那《蜕龙》也勉强能用,只是炼化效果就差强人意了,需要很久的时间来炼化。”

  乙字十二面面俱到,生怕孔艽错过了吸收太阴精气的最佳时期,给孔艽指出了很多备用选择。

  孔艽默默记下乙字十二所说的那些域名,重重点头。

  不知道怎么的,孔艽觉得今天乙字十二的话尤其的多,像个嘱咐临行前的晚辈的老人。

  这时候孔艽不经意抬头,看到了距离自己不过五尺之地的乙字十二。

  后者那暗金色眼瞳中的光芒已经微弱到了一个随时可能熄灭的地步。

  这让孔艽心头猛地一突,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孔艽轻轻开口,还没有来得及问候。

  咔!一条裂痕,毫无预兆的从乙字十二面庞上裂开。

  裂纹从他的额头一直延伸到下颚,就像是破碎瓷器一般,将乙字十二的面庞切割成两个部份。    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让孔艽脸色大变,急声叫道:“师兄!”

  连空间角落生长着的月凝冰芝都爆发出一道强劲的光亮。

  随后光芒中,跳出一个外貌七八岁,赤着脚丫,穿着蓝晶色衣裙的女童。

  她不仅衣裙闪烁着蓝色光华,连头发都是淡蓝色,一张小脸如瓷器般精致。

  她乍一现身,就出现在了乙字十二的身后,用小手托住了乙字十二的后背,可爱小脸上挂满因为担忧而升起的怒容,脆声训斥道:“别说话了,好好呆着。”

  “不过是苟延残喘!”乙字十二回头看了一眼月凝冰芝,满是裂纹的僵硬脸上看不到情绪,空洞的声音说道:“让我把话说完。”

  他的嗓音难得带上了柔和。

  月凝冰芝蓝宝石一般的眼睛与乙字十二对视了一眼,抿了抿嘴后,随即点头。

  不过她将脑袋偏转了过去,不想看到乙字十二如今的模样。

  乙字十二哑然一笑。

  这是孔艽第一次看到乙字十二笑。

  他还以为乙字十二那傀儡的身躯,做不出这种表情。

  不过,眼下孔艽也没闲工夫关心这些了,颇有些急促的出声:“师兄你受伤了?”

  “受伤?算是吧。时间就是无形的利器,无时无刻不在我的神魂上留下伤痕。”乙字十二声音又恢复了空洞。

  他看向了孔艽,语重心长的说道:“不成仙,再多的手段斗不过是苟延残喘。”

  “这傀儡之躯也已经到了极限,不用悲伤。”

  “时间吗!”孔艽重复了一遍乙字十二的话,凝望着眼前这个人。这种情况,确实没有任何的办法。

  乙字十二借助着月凝冰芝的支撑,语气忽然变得急促:“孔艽,你是广寒殿在先云界唯一的弟子了。”

  “我这傀儡之躯全靠这霜月坛维系,走不出霜月坛。”

  “而你不一样,你要走出先云界,去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广寒殿在人间的传承会突然间消失。”

  “去找到我们师尊伊惊海!”

  说道最后一句话,乙字十二的手臂突然抬起,抓住了孔艽的手掌。

  孔艽低头,看到乙字十二那探出长袖下的手臂上,已经如同瓷器一样布满了裂痕。

  不仅如此,乙字十二的面庞上的裂纹在他说话时也越来越多,随时可能破碎。

  “好!”孔艽重重点头,回应得异常果断。

  随着孔艽这一个字的落下,乙字十二激动的情绪适才平复。

  他那握着孔艽手掌的臂膀,最终在裂纹中破碎,齐齐断裂。

  这还只是个开始。

  当!当!当!一片片傀儡肢体从乙字十二身体上落下。

  这个男人面带微笑,坦然的迎接着死亡的降临。

  “师尊的传承,终究没有在我这里断绝。”

  这句话说罢。

  乙字十二的脸上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双金色瞳孔凝望着孔艽。

  “凝霜就交给你了!”这是乙字十二最后的遗言。

  说完他缓缓转身,似乎想要回头去看月凝冰芝最后一眼。

  但他的脖子,已经在这个过程中断裂。

  从身体上脱落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落地,孔艽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接。

  确实被一双稚嫩的小手提前捧起。

  月凝冰芝静静的看着乙字十二的眼睛,小脸带着悲伤,不过嘴上却一直抱怨:“早些走或许没有这么痛苦,现在好了,走得还这么不雅,在你师弟面前丢脸丢大了。”

  乙字十二残留的眼瞳微微闪烁光芒,似乎是在笑。

  直至最后一束光华湮灭宰了他眼瞳之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