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曾想,刚进景阳宫就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赵公公稍等,”一个二十余岁的美貌宫人笑吟吟地拦下了赵公公:“太后娘娘召了蓝公公陪伴。”
这个美貌宫人叫素芳,是景阳宫的掌事宫女,也是郑太后的心腹。赵公公在外气焰嚣张,进了景阳宫立刻就小心低调起来,闻言笑道:“咱家就在这里候着,等娘娘得了空闲召见。”
然后,压低声音道:“咱家此次去南阳郡,带了不少土物特产回来。其中有一份是孝敬素芳姑姑的。等天黑了咱家让人送去素芳姑姑的住处。”
素芳很是受用,笑着应道:“那就多谢赵公公了。还有,我比赵公公还小了几岁,这一声姑姑,我可担当不起。”
赵公公眨眼,咯咯笑了:“不是素芳姑姑提醒,咱家都记不起自己三十岁了。人老珠黄了,不及蓝公公年轻英俊。”
最后一句,飘出浓浓的酸意。
蓝公公今年只有二十二岁,比赵公公小了八岁。且生得一派英武,如果换上禁卫服,看着就是正常的青年男子。
郑太后得了蓝公公后,十分宠爱。这两年来,赵公公的宠爱被蓝公公分走大半,日渐稀薄。也因此,这去南阳郡的差事才落到了赵公公头上。
这等景阳宫秘闻,知道的人着实不多。在外人眼中,赵公公是景阳宫第一红人。唯有赵公公自己心里清楚,再不想法子挽回郑太后欢心,他就要被后来者居上,被那个蓝狐狸精压一头了。
素芳笑而不语。
公公们争宠,她们不宜掺和。
赵公公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才被郑太后传召。
赵公公打起精神,笑着去见郑太后。正好蓝公公从寝室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蓝公公比赵公公高了半个头,皮肤白皙,面容英俊。举手投足间全无内侍的阴柔猥琐。
“赵公公一路辛苦。”蓝公公笑着拱手。
赵公公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咱家为娘娘当差办事,何来辛苦。倒是这两个月,咱家不能伺候娘娘,让蓝公公受累了。咱家既是回来,蓝公公也能好好歇一歇。”
蓝公公悠然一笑:“娘娘习惯咱家伺候,只怕不乐意传召赵公公。咱家就是想歇也没机会。”
赵公公笑着呸了一口,伸手拧了蓝公公的脸孔一下:“不准乱嚼舌头。”
力道不轻,蓝公公的俊脸陡然红了一片。
蓝公公品级比赵公公低了两级,再不服也得受着,待赵公公进了郑太后寝室,蓝公公笑容消失无踪,用手捂着被拧红的一侧脸孔,快步离去。
赵公公一进寝室,就如猫犬见了主人,风一般冲到郑太后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两个月没见太后娘娘,奴才每日思念娘娘。今日总算是回来了。以后这等外差,奴才可再也不去了。奴才只想留在娘娘身边,日夜伺候。”
一边说着,一边膝行几步,将脸贴在郑太后的裙摆处。
郑太后今年五十有六,这个年龄已是老妇。 身为后宫至尊,养尊处优,保养极佳,脸上只有一些细细的皱纹。脂粉敷得厚一些,偶尔有些白发,也都仔细地染黑了。看着就如四旬模样,雍容华贵。
郑太后被蓝公公伺候得身心舒畅,心情正好,伸手摸了摸赵公公的俏脸,笑着问道:“差事办妥了吗?韶华进宫了吗?怎么不带她来见哀家。”
赵公公跪着退后两步,再次磕头请罪:“请太后娘娘恕罪,奴才没能带回南阳郡主。”
郑太后细细的柳眉一皱,笑容淡了下来:“怎么回事?”
赵公公将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回太后娘娘,郡主虽然年少,却重情意。舍不得抛下百姓,更舍不得离开南阳王府。还说南阳王托了梦,她绝不离开南阳郡。奴才百般劝说,奈何郡主心意不改。奴才也没法子……”
郑太后冷哼一声,打断赵公公:“也就是说,哀家交代的差事,你根本没办妥了?”
赵公公心里一紧,忙道:“奴才此次去南阳郡,另有收获。请娘娘容奴才细禀。”
飞快地将新式辕犁一事说了出来。
农桑是国之根本。新式的农耕利器,果然转移了郑太后的怒火:“这新式辕犁真有你说得这么好?”
“是,”赵公公抬头挺胸,一脸自得:“奴才亲自下田试过了,轻巧省力,速度快了三成不止。奴才已将新式辕犁和图纸都带回宫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焐得温热的图纸,敬献上前。
郑太后接过图纸,仔细看了一回,眉眼舒展开来,起身道:“哀家要亲自去瞧瞧。”
……
郑太后亲自试过新式辕犁后,心中大悦。当晚便召赵公公伺候。
赵公公巧舌如簧,精心伺候一番,且不必细述。
隔日,郑太后便令人去请太康帝。
太康帝今年三十有八,正当盛年。无奈太康帝出娘胎的时候早产,身体先天有些不足之症,自小就体弱多病。
先帝一共有三个儿子,另两个出自妃嫔的肚子。原本想立身体康健的二皇子或聪慧过人的三皇子做太子。没曾想,二皇子打猎时遇了意外,被一头黑熊咬断了脖子。三皇子也很惨,在十五岁时感染风寒,高烧五天五夜,勉强救回一条命,脑子却被烧坏了,成了傻子。
先帝只得立体弱的嫡长子为太子。四年前,先帝驾崩离世,太子继位坐了龙椅,也就是现在的太康帝了。
太康帝一年中有小半年都在养病,郑太后心疼儿子,时常陪太康帝一同批阅奏折,国朝大事也没少操心。
朝中众臣,私下里颇有微词。
后宫干政,牝鸡司晨!
这些闲言碎语,在朝野慢慢流传开来。郑太后十分恼怒。奈何流言如风,她再厉害,也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也因此,郑太后得了新式辕犁分外喜悦。这一回,她要借着新式辕犁,一展大梁太后的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