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Benz商务车开出中環。

  苏缇面朝窗外,脸颊绯红。

  靠着座椅小口啜着气,只觉空气燥热无比。

  舌根还在发麻,口腔里俱是荣邵霆渡过来的味道。

  即便车子远离了中環地界。

  男人留在她身上的气息,始终如影随形。

  沉淀了大几分钟,苏缇的心跳终于恢复了正常。

  看着窗外飞速略过的街景,抿起嘴角,阖眸定神。

  蓦地,眼前闪过阿旻衣襟上的花纹。

  苏缇想起来,花纹和荣邵霆尾戒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

  下午三点。

  九龙旺角某街边奶茶店。

  苏缇坐在蒋忱对面,蹙紧眉头,“你的脸怎么回事?”

  此刻,眼角带伤的蒋忱,正低头吸奶茶。

  左侧颧骨的淤青部位,时而因疼痛抽动两下,看起来颇滑稽。

  听到询问,不以为意:“木事啦,不小心摔了一跤。”

  “确定?”

  “当然喽。”

  苏缇似笑非笑,“你照过镜子么?”

  蒋忱一怔,“没啊,怎么了?”

  苏缇一言不发地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他的脸拍了张照片。

  拍完,举个他看,语气凉飕飕的,“你见谁摔跤能在脸上摔出三根手指印的?”

  蒋忱看着手机照片:“……”

  苏缇把手机往桌上一丢,“你跟人打架,姑父知道吗?”

  蒋忱试图编个借口蒙混过关,“表妹,千万别告诉我老窦,大家都是朋友,喝酒吵起来……”

  “哟,这不是蒋二少!”

  这边蒋忱的话还没说完,街头路过的几个男人,登时发出了调侃。

  听语气,不像单纯打招呼那么简单。

  苏缇警惕地回头一瞥。

  对方瞧见她,眼底浮现惊艳,“蒋二少艳福不浅啊,又换女伴了?”

  苏缇沉下脸,这分明是来者不善。

  四五个男人衣着流里流气,花衬衫配西裤,有的挂着金链子,有的戴着佛牌。

  他们这样的打扮,一看就不是正经从业者。

  蒋忱撂下奶茶,眼神凶凶地瞪着他们,“赵哥,别胡说八道。”

  “怎么?”

  为首的赵哥冷笑着走来。

  在蒋忱起身挡住苏缇的刹那,赵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叫你一声蒋二少,就真当自己是少爷了?”

  “欠我的钱,连本带利什么时候还?实在还不上,把你马子给我玩两天也行。”

  身后几个随同的男人,闻声哈哈大笑。

  蒋忱听到他们对苏缇出言不逊,顿时怒不可遏,攥紧拳头想跟他们拼了,“赵臣,我叼你老母。”

  “哗啦”一声,世界安静了。

  苏缇放下手中的奶茶杯,面带微笑,“天热洗洗嘴。”

  此时,一满杯的奶茶尽数泼到了赵哥的脸上。

  糊了满嘴满脸不说,那片奶白色的茶渍混着珍珠沿他脸颊往下淌,脖颈衣襟一片泥泞。

  赵哥不敢置信地瞪向苏缇:“我叼……”

  这下,蒋忱也冷静了。

  扭头看苏缇,眼神崇拜。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为首的赵哥又被当众泼了一脸奶茶。

  传出去,还怎么混。

  赵哥拽着衣领擦掉脸上茶渍,吐息瞬间,抬手就照着苏缇的脸呼来。

  蒋忱第一时间出手阻止。

  苏缇则后退闪躲,抬膝准备给他来个撩阴腿。

  法治社会,正当防卫,她还就不信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迅捷地出现在他们身畔。

  那只挥向苏缇的手臂,被当空截住。    阿旻的出现,让事态发生了逆转。

  赵哥冷不防吃痛,低吼,“给老子松手。”

  阿旻置若罔闻,只目光恭谨地看向苏缇,“苏小姐,没事吧?”

  苏缇摇头,放下膝盖,神色一松。

  这时,阿旻轻飘飘地甩开那条手臂,语气淡冷,“荣家的贵客,你们敢动?”

  几个男人接住连连后退的赵哥,听到所谓荣家,纷纷愣住。

  赵哥十分没有公德心地啐了口吐沫,“哪个荣家?港城姓荣的多了。”

  阿旻收回目光,似乎他这种级别根本不配得他解释。

  “苏小姐,要不要我知会……”

  “先不用。”苏缇知道阿旻的意思,“等回去问问清楚再说。”

  现在谁对谁错尚未可知。

  贸然告诉荣邵霆,平白给他添乱。

  如果真需要他施以援手,苏缇不会矫情客气。

  另一边,赵哥捂着臂膀靠在几个手下身边。

  表情凶神恶煞,“姓蒋的,还有你,这事没完。”

  那句‘还有你’,是冲苏缇说的。

  赵哥撂下狠话。

  一行人忌惮地看了眼阿旻,转头匆匆离去。

  别看阿旻身量适中,态度恭毕。

  真动起手来,这几人未必是他对手。

  荣家的司机,可不仅仅是会开车那么简单。

  ……

  半岛公寓。

  苏缇和蒋忱瘫坐在沙发上。

  良久,谁都没开口。

  气氛过于沉重。

  蒋忱自知理亏,讪笑道:“表妹,你今天找我……”

  苏缇:“先说你的事。”

  蒋忱见事情瞒不住,只能从实招来。

  与此同时。

  等在楼下的阿旻,斟酌再三还是给荣邵霆拨了通电话。

  简单叙述事情经过,男人沉吟道:“她有没有事?”

  “没有,苏小姐安然无恙。”阿旻汇报,“那人叫赵哥,我有注意到他们后来进了旺角的马会投注处。”

  男人吸了口烟,“查一下。”

  “好的,大公子。”

  楼上。

  蒋忱絮絮叨叨地解释了来龙去脉。

  听得苏缇眉头紧皱,“那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蒋忱:“手里的钱都砸进去了,还欠……九百万。”

  苏缇倒吸冷气,“这就是你说的干大事?你是不是疯了,赌球啊,犯法。”

  她看过新闻,港人每年赌球支出将近五千亿,而港城法例明令禁止赌球。

  蒋忱居然顶风作案?

  闻言,蒋忱慌张地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去外围赌球,是马会合法经营的足球彩。”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不会做犯法的事啦。”

  “那怎么还会欠这么多钱?”

  蒋忱不吭声。

  苏缇回忆着赵哥几人的作风,试探道:“你该不会被人设计了吧?”

  蒋忱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现在也这么觉得。”

  不多时,苏缇扯唇道:“你上次多给我的一百万,我先转给你吧。至于欠的钱,先搞清楚里面有没有问题。”

  蒋忱茫然地看着她,“什么一百万?”

  苏缇说出买建盏时他多转来的钱。

  蒋忱一时嘴快,脱口道:“那不是我给的,是舅父让我想办法转给你,他、他不让我说。”

  蒋忱的舅父,是苏缇父亲,苏厚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