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笑意如银铃一般。

  谢豫川耳际微痒,差点没听清家神说的内容,只觉得爽朗的笑声让人低沉的心情也不免跟着一起升起暖意。

  床上,徐肃的脸色已经比先前好了太多。

  谢豫川问谢武英,“去看看徐肃的人,回没回来。”

  谢武英去了不大会,带着两位浑身血气的黑脸武官进来。

  两人一进屋,直奔徐肃床前,来时心情沉重,等看见徐肃转危为安,重如千斤的脚下才松快起来,扭头双双抱拳屈膝半跪,对着谢豫川千恩万谢!
  “少……六公子恩如再造!”

  二人差点喊出谢豫川曾经的名头。

  谢豫川:“起吧,此地已不是从前。”

  两人互相对视,双双起身。

  谢豫川抬眸问道:“人呢?”

  左边的武官身宽体壮,手握腰刀铿然回道:“除了死的,活的都抓了!”

  “公子要审吗?”旁边的同伴看向谢豫川。

  身后不远的熊九山蹙起眉头。

  他的反应谢豫川自然看在眼中,不过熊九山的态度如今不重要,他更好奇徐肃怎么会突然来这边,今晚的事明明早有安排,却接连横生节支,徐肃为了护他遭人暗算,他自然要问个明白。

  谢武英始终守在他身旁,唯恐他有任何闪失,年纪轻轻处事却很有章法。

  谢豫川目光直视对面的熊九山。

  “还请熊大人行个方便。”

  徐肃的两位手下,闻言转头望去,二人打量熊九山的目光并不如谢豫川这般平和。

  他们在徐肃手下当差,平心而论,不管官阶还是身份,亦或是手底下掌的兵权,都在熊九山之上。

  如果不是谢豫川如今在对方手底下委屈,两人眼里哪会有熊九山的存在。

  熊九山被两位将官盯着,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谢豫川高看一眼,眸底浮动。

  “下官还有公务在身,二位大人体谅。”转而面朝谢豫川,“不要耽搁上路,早日出关。”

  这就算是变相的同意了。

  谢家真是麻烦。

  熊九山应允,谢豫川留下一人看顾徐肃,“你先照顾徐肃,稍后我告知你要点。”

  “有劳公子。”

  另一人带谢豫川等人去隔壁,临出门时,他往隔壁看一眼。

  李周全早就老神在在等着他们,一副关切有加的模样。

  “徐都尉状况可还好?”

  “多谢大人相助。”

  “本官份内之事,只是徐都尉带兵来松江地界,此事本官还是要询问详情的。”李周全笑呵呵的说,但话里的意思明晃晃地告诉谢豫川。

  徐肃这事,他得上报。

  谢豫川点头,没说什么。

  “借大人余房一间。”

  李周全直接对属下说:“去给熊大人和谢公子备一间空房。”

  刚才徐肃的手下套着几个人,他已经隔窗看见了,松江府衙不大,谢豫川一个流放的犯人,想在他这里盘问,不合规矩。

  刚开始,他是看在徐肃徐都尉的面子上,毕竟徐肃出身京门徐家,他也不好怠慢。

  现在嘛……谢豫川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他也不是不能通融。

  “人别弄死了,本官也要对外有个交代。”

  他这庙小妖风大,南来北往的哪路英雄也不敢得罪,能当街趁乱杀流犯的人,李周全用膝盖都能想到,那些人如何胆大包天,谁知道后面都供的哪尊大佛。

  李周全能在松江为官十载,处事圆滑又谨慎。

  他想着与谢豫川行方便,等会儿,对方也不好拒绝他的“心意”。    这么想着,李周全很是爽快的答应谢豫川的要求,甚至主动提出可以借他们一二人手帮忙。

  谢豫川没说话,旁边的武官沉声道:“不必,有我们。”

  李周全心里骂道,不开眼的玩意,不用拉倒!
  脸上笑眯眯,心里气哼哼回了后堂。

  一进书房,就让人把前面供案上那一碟时令瓜果,给他高高地摆在架子上。

  看着都沾仙气,跟别的果子不一样。

  谢豫川去审人了。

  涂婳亲眼看着李周全是怎么把供品都悄悄收走的。

  本来她还有点好奇对方把东西都拿去作何用,隔壁骤然响起一声惨叫!
  涂婳:……

  叫声太过凄惨,以至于她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

  手机叮一声。

  「谢豫川:失礼了。」

  涂婳:?
  还怪有礼貌的……

  「涂婳:可有危险?我护着你点?」

  隔壁,谢豫川寒眸凛冽,肃杀的气息已全然不是方才那边的平和。

  熊九山见惯了谢豫川这两日的无畏无惧,陡然见到对方杀伐的另一面,心中暗道,果然是将门出身,纵是阶下囚,此人绝非束手就擒之辈。

  流放之途,才刚刚开始。

  熊九山看着他,突然垂眸暗道,谢豫川这一面不止是给地上的刺客看的,也同样是给他看。

  熊九山默不作声,就看着。

  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次意外。

  流放队伍死了八个人,他身为押解官,需要合理的缘由交差。

  谢武英一脚踢翻眼前黑衣劲装的杀手。

  徐肃的人,杀了两个,抓了两个活的,再加上之前饮擒过来打算自戕的俩,如今屋子里竟有三路人马!

  谢豫川不禁冷笑。

  打量地上四人,其中两人之前被谢豫川审过,又堵住嘴教训了一顿。

  四个人,三家奴。

  没有一个开口。

  各个一副为主子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神色。

  “你们现在不说,待我走后你们未必还有机会说出口。”

  谢豫川如今手上无人可用,谢武英又年轻没有经验,审讯一事他不擅长,但他年轻有力,但凡哪个不开口,就一脚踹过去。

  不出点血算他谢武英这些年童子功白学。

  熊九山脸色沉了下来,盯着谢豫川:“动用私刑只怕不妥。”

  谢豫川看也没看他,淡漠道:“熊大人心胸宽广,谢某不如。我谢家自古家训,与人为善,宽以待人。但若旁人害我,谢家绝不手软。”

  熊九山看着地上几人。

  “明日清早,必须出城,本官只负责押送你们到寮州,路上不要再添麻烦。”

  熊九山想了想,起身出去了。

  谢豫川一直目送他出门。

  旁边谢武英有点疑惑,“熊九山是什么意思?”

  谢豫川还未说话,旁边徐肃的武官解释道:“只要不让他太麻烦,就随六公子处置。”

  谢武英还是不太明白其中的关窍。

  谢豫川也没解释,只俯身低头对着左数第二个人,沉眸冷笑一声。

  “想知我谢家是否还有神明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