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何不为一声大喝,一掌便向谢楚青劈来,谢楚青本就靠近各帮派位置,何不为这一掌又来得极为突然,即使是各家家主都未能反应。
  谢楚青刚刚站起,还未反应过来,那刚劲的掌力便结结实实打在自己胸口,顿时全身气血翻涌,“噗”的一口浓血喷出,整个人飞了出去。
  “老东西,你找死。”司凌空手中酒杯陡然射出,紧接着身形一移,倏地抱住空中的谢楚青。
  那酒杯速度也是奇快,虽是与何不为相距甚远,也让其躲得狼狈不堪。
  但这一躲,却让酒杯正中躺在地上的何以天,何以天挨此一击,身体直接被击了个窟窿,断了生机。
  司凌空抱着谢楚青轻然落在名剑世家这一侧的斗剑台上。
  竹心身影也只一瞬便到了谢楚青身边,从司凌空怀中接过谢楚青,将谢楚青的头放在自己的臂弯处,又轻轻挽起谢楚青的袖子,玉手搭在谢楚青脉搏上。
  名剑世家的众人急忙赶上台去,六位家主围在四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柳茹、秦梦秋和蓝云霓三人在旁边见谢楚青双目紧闭,只剩一丝气息,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竹心从香囊中取出了一粒药丸,放入谢楚青口中。
  “竹仙子,楚青怎么样了?”秦岳开口问道。
  竹心神色严肃,道:“魏家主,楚青原先的房间我先占用,任何人不得进来。”
  魏无风急忙说道:“好,好。”
  谢孤鸿怒不可解,冲着竹心一点头,竹心抱起谢楚青,身形一动,只在原地留了个白影,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岳紫晴也到了谢孤鸿身边,从腰间掏出了一紫色玉瓶,说道:“谢家主,这是我派三长老炼制的九阳回天丹。”
  谢孤鸿冲着岳紫晴拱手一拜:“多谢岳姑娘。”身后的司凌空也是拱手一拜,恭敬说道:“多谢仙子。”
  谢孤鸿接过药瓶,侧眼斜视着鸿运武府的何不为,冰冷说道:“空儿,一会儿斩了那老儿。”
  “孤鸿,楚青的伤势要紧,剑斗之事且罢了吧。”秦岳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
  “无妨,竹儿会医好的。伤了我儿,那便让那老儿把命留下。”谢孤鸿语气依然冰冷,即使是秦岳,也未曾见过谢孤鸿这番模样。
  那看着何不为的眼神,仿佛如同看着一条刍狗一般,带着生杀一念间的俾睨之势。
  鸿运武府此时亦是乱做了一团,反而剑门世家这边已经重新落座。只是那酒已经无心再喝了。
  “谢孤鸿,你纵容门徒杀我徒儿,今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鸿运武府誓不罢休。”何不为大声喊道。
  “你这老头好不要脸,谢公子失手伤人纯属意外,大家都是看到的,反而是你要取谢公子性命,狠下杀手,你当大家都眼瞎了不成?”
  岳紫晴听得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加上之前本就气恼上官悠然和这些门派的所为,一时间也忍不住大小姐脾气,指着何不为骂道。
  这一骂,司凌空倒是看向这岳紫晴,先是掷杯替谢楚青挡了一道剑气,后以灵药相赠,现又在此替谢家出头,这让司凌空对岳紫晴有了些好奇。
  眼看着岳紫晴发怒的样子,眉头皱着,小嘴撅着,倒不失几分可爱。
  岳紫晴也看到了司凌空带着一丝笑意地看着自己,又恼怒说道:“你看什么看,我说的是实话。你师弟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还笑得出来,没良心。”
  只不过这声音确实小多了,说罢便翻了司凌空一眼,甩过头去。
  见岳紫晴甩过头去,司凌空从座位上站起走了出来,拎着长剑,嘴角轻狂的笑意不减,凤眼微缩,不喜不悲地说道:“伤了我师弟,别说杀你一个徒弟...”
  说到这里,司凌空突然眼神一挑,收起笑意,顿了一顿,继而缓缓说道:“就是灭了你鸿运武府满门,又有何妨?”
  此话一出,除谢孤鸿外,在场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冷气,便是岳紫晴这穹苍的大小姐也震惊住了。
  说着,司凌空便来到了斗剑台前,双手扶着台边,轻轻一使劲便爬了上去。
  “笑话,你谢家虽然势大,但我鸿运武府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今日,我非得替我徒儿,讨一个公道。”这何以天此时也已顾不得规矩,跃身便上了台。
  见着何以天不守规矩,名剑世家之人一下子坐不住了。
  魏无风愤怒起身,但话未出口,便被谢孤鸿拦下,只听谢孤鸿冷冷说道:“魏兄,现在是我谢家与这鸿运武府的干戈,我且让这些人看看,我谢家的公道究竟是谁说了算。”
  司凌空轻笑一声,对着何不为说道:“不忙,有些账,要一起算。”
  说罢,指着孙道庭,邪魅一笑,接着说道:“方才我师弟如此上台,你说他像小王八?辱我师弟,老龟孙儿,你也上来。”
  名剑世家众人已极度震惊了,司凌空竟然要战鸿运武府与天风门两大高手。
  这鸿运武府虽说只在天封城颇有名气,但能在边陲战乱之地开门立派,必然是有些实力的。

  天风门更不用说,在灵州的地位仅次于华剑门。天风门掌门孙道庭,更是在上一次的“覆山剑比”中,差点入得释剑卷宗排位。
  司凌空竟然出言不逊地要挑战这两位,这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此时就连台上的岳紫晴也是明眸睁得老大,连连说道:“疯了,这人疯了。”
  “小儿狂妄,竟出言侮辱老夫,今日,老夫必得让你生不如死。”孙道庭从坐席上一跃,身影出去了十余丈,再看时,人便到了台上。
  “两位,不可轻敌。”上官长悠道。
  方才各门派混乱中,上官长悠倒是无意间看到了竹心抱着谢楚青离去的一幕。
  那竹心的身法,甚是诡异,此时又上来一个周身毫无剑气的弟子,心中隐隐担忧,便提醒说道。
  然而这两人却不以为然,只觉得司凌空是个富生贵养的世家子弟,二人相互一看,便出了架势,一左一右向司凌空杀去。
  高手出招与弟子果然不同,坐席上的众人只觉两人一抬手,便是一阵劲风袭来,显然二人皆是动了杀心,运足了内力。
  可待二人剑尖将要刺上司凌空的胸膛时,那司凌空竟然不见了身形,只在台上留了三道残影。
  “啊!”
  尖叫响在台下,何不为与孙道庭二人刺空后,听到众人尖叫齐齐回身,只见那坐席上其余四名鸿运武府的弟子,已是身首异处,血柱从那断头处喷涌而出,洒了一地。
  司凌空此时一手执剑立于斗剑台上,剑身竟不见一丝血迹,其目光狠厉,冷冷说道:“我说过,伤我师弟,即便灭了你鸿运武府满门,又有何妨。”
  “小儿找死。”上官长悠顿时大怒,身形一闪,站在何不为与孙道庭二人之间。
  六大世家家主和四剑派剑使不禁同时看向谢孤鸿,见那谢孤鸿脸上无惊无喜,似是已料到这个结局,便没有说话。
  “就是你这老东西要为各大门派讨个公道?”司凌空斜眼看着上官长悠,问道。
  “不错。你这小儿出手狠毒,心有魔障,今日我武林正派留你不得。”
  “留我不得?你率众欲覆我谢家,何老儿两次出手偷袭,致我谢家少主重伤,生死不明,龟孙儿出言辱我谢家,你现在竟说留我不得?”
  司凌空拉开了领口,将右手从领口伸出,露出半边膀子,看着剑锋,似是连抬头再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不错,今日我三人势必杀你,你这狂徒,藏着剑法绝学混进谢家,到底有何图谋?”何不为愤怒说道。
  这何不为倒是奸诈,此话一出,既将孙道庭、上官长悠彻底拉下了自己这趟浑水,又将司凌空陷为心怀不轨之人,引得各剑派剑使、世家弟子齐齐看向了谢孤鸿,一时将司凌空与世家的关系疏离开来,此时三人若是诛杀了司凌空,便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
  “有何图谋?何须对个死人解释,”说着,司凌空面向各大门派,说道:“我师父常说‘怀剑不争’,想不到我谢家的‘不争’,今日竟成了祸害。
  也罢,既然你们这些臭鱼烂虾想看看我谢家的底蕴,那便睁大狗眼看清楚。”
  司凌空猛然将剑向地下一插,入了白玉一尺。随后运转内力,一股极强的罡风席卷而来,引得幡掀桌倒,各门派弟子顿时连身形都稳不住了。
  四剑派剑使除了沈垣泽外,其余人连忙盘坐运起功法,护住周身,这沈垣泽虽未像其余人一般狼狈,但也是内力外放,并不轻松。
  魏无风、秦岳、韩江客、蓝入离、卢榕瑜各自起功,护住各大世家之人,而谢孤鸿则以身躯将自身弟子护于身后。
  台上的上官长悠三人被这罡风压制了身形,均是将内力运足,以做抵挡。
  这上官长悠和孙道庭还算是好,只是何不为的脸色已然是变地苍白了许多。
  见那司凌空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双手扶于剑柄之上,便已如此强劲,饶是上官长悠也不敢冒然进退。
  此时只听司凌空一声冷哼,罡风愈演愈烈,“砰”的一声,竟将何不为压得跪倒在地,且听那声音,膝盖骨已然是碎了。
  “起。”司凌空一声说道,众人身边的罡风这才散去,何不为忍不住剧痛,大叫起来。
  此时那罡风围着司凌空的身形盘旋而上,形成一道龙卷,将司凌空裹于风眼之中。
  随后罡风越发凝实,竟形成百余柄长剑的模样,司凌空双手一展,那百余道剑气陡然从龙卷中散开,漫天剑气凌于正空。
  司凌空此时的威势,与先前相比已全然变了,仅仅是这剑气,便已将斗剑台的白玉,压出了丝丝裂纹。
  “这人,这人的实力,竟与沈师兄不相上下。”岳紫晴惊讶说道,可那眼中的样子,是变化万千。
  “哎,岳师妹此言差矣,我虽也能凝起百道剑气,但断然不会如此凝实,这人的实力,怕是可与当年流岚的秦臻师兄媲美。”沈垣泽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死。”
  台上的司凌空眼神一凌,那百道剑气如电闪雷鸣一般轰然落下,一半剑气刺向何不为胸膛,另一半剑气则直冲着孙道庭而去,此时的上官长悠,已全然没有了战意,只呆呆地站在剑斗台上。

  孙道庭急忙运转功法,使遍内力,凝起三四十道剑气,护于周身,同时身法频施,或跃起,或翻滚,但即使天风门以身法见长,在辗转腾挪之间,还是被几道剑气伤了皮肉。
  至于何不为本就碎了膝盖骨,这剑气袭来之时已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只瞬间便被剑气入身,浑身经脉尽断,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有了,如同肉泥一般地死在斗剑台上。
  司凌空突然冲出,双手执剑向着孙道庭杀去,上官长悠只觉得一阵白光从自己身边闪过,自己连反应也没反应过来,那白光便消失无踪。
  “啊!”孙道庭一声惨叫,执剑的右手已落在斗剑台上。
  司凌空凛然立在身后,背对着孙道庭与各派众人,缓缓说道:“何不为重伤我谢家少主,自寻死路。你辱骂我谢家少主,我断你一臂。”
  然后便走向名剑世家席位,路过呆住的上官长悠身边时,冷冷说道:“你虽辱了我,还率人找我名剑世家的麻烦,但行事还算规矩,且不屑恃强凌弱,甚合我心,今日便留你一命。”
  司凌空说罢脚一跺,一道剑光飞来,挨着上官长悠的耳垂刺过,切下了上官长悠几缕白发。司凌空一伸手,将剑光捏在两指中间,这剑光,正是先前被谢楚青遗落在台上的蓝云霓佩剑。
  待司凌空走了几丈之后,上官长悠才微微一拜,颤颤巍巍地说出:“多谢。”
  司凌空走到台边,俯身捡起蓝云霓的剑鞘,把那柄剑在身上抹了抹,擦干净了血渍方才收入剑鞘当中,之后走到蓝云霓旁边,俯身蹲下,轻然一笑,眼睛弯成月牙状,说道:
  “小美女,还你的剑。”
  蓝云霓见过方才司凌空的凶狠,在司凌空走过来时,不禁向蓝入离身后靠了靠,此时见司凌空递过她的剑,也惊惊颤颤地过了良久才接过,小声地说道:
  “谢……谢谢”。
  司凌空见蓝云霓一脸惊慌,眼睛像看着凶神恶煞一般地看着他,便俯到她耳边,悄悄地说:
  “待我师弟好了,我让他给你吹曲子。”
  说罢便笑着走向了谢家坐席。这蓝云霓嘟着小嘴,低着头,脸上绯红一片,但身上却放松了很多。
  司凌空没在谢家驻足,反而径直走向魏无风,所过之处,各家弟子均是让开了一条路。
  魏无风见司凌空走来,也是起了身,眼中震惊。
  司凌空挠了挠头,冲着魏无风一笑,说道:“魏家主,这个,不小心把你的白玉斗剑台弄坏了,这该如何赔偿啊?”
  魏无风摇了摇头,说道:“无妨,无妨。”
  虽然魏无风表面镇定,实际上心中已是波涛翻滚。
  斗剑台的白玉用的乃是灵州的天罡白玉,产于灵州日月山下,受日月山逍华剑派剑气日月浸润,比平常的玉石坚硬得多。
  平时魏家弟子练功,即使是凤嘴刀的一斩,也不见得能留下一寸深的痕迹,司凌空竟然能只凭剑气便将这白玉斗剑台裂开,这叫魏无风如何不惊?
  “上官长老,此次比斗,是我名剑世家赢了么?”谢孤鸿说道。众人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哎,名剑世家果然名不虚传,老朽愚昧,冲撞了各位,敢请各位家主恕罪。”上官长悠冲着各家俯首一拜。
  谢孤鸿接着说道:“我各世家与各位本无恩怨,这鸿运武府却再三寻衅,何不为先是在昨夜晚宴上放纵弟子偷袭我儿,我本无意追究,谁知其不知悔改,不顾道义,将我儿重伤,众位皆是看在眼中,我谢家虽然势小,但也非好欺之辈,今日便略作惩戒。
  至于天风门孙门主,小徒顽劣,不慎伤了门主,为表歉意,改日谢家将奉上三十株灵药,助孙门主康复,以化干戈,不知可否?”
  孙道庭捂着断臂,虽已点穴止了血,但脸色苍白,听得谢孤鸿这话,孙道庭叹了口气,低下了头,缓缓说道:“哎,谢家主仁厚,孙某无话可说。”
  岳紫晴坐在一旁,疑惑道:“谢家主如此昭告天下,就不怕别人中途抢了灵药么?”
  这时旁边清霞剑派一女子过来,玉手一指司凌空,笑着说道:“岳师妹,你且去打劫这谢家大弟子试试?”
  岳紫晴一惊,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云艺师姐别打趣我了,我怎么打得过那等凶神。”
  说罢还不忘看了看司凌空,司凌空此时已收起台上那副模样,一手搭着膝盖坐在席位上,毫无坐卧之礼。
  看到司凌空衣摆上染着的血迹,岳紫晴不禁想起何不为死时的可怖模样,浑身打了个冷颤。
  华胥说道:“这便是了,这谢家大弟子今日之后必然名震天昭,谢家主说亲送灵药,想必是由这大弟子去的,这等实力,又有谁敢去劫呢?”
  沈垣泽说道:“不错,即使是我等去劫,怕也难以得手。”
  云艺一笑:“恐怕沈师兄高估了自己,依我看,不是难以得手,而是十死无生才对。”
  沈垣泽说道:“云师妹不必妄自菲薄,这人能驭百道剑气,在下亦然可以,不过不比那等凝实而已,十死无生实是夸大了。”

  云艺摇了摇头,问到:“是我夸大?那么敢问沈师兄,若是你驭百道剑气,与方才的何不为和孙道庭打上一场,气息如何?”
  这话一出,沈垣泽面色突然一震,似是突然明白了云艺话中所指,暗自心道:若是我与此二人一战,施展同他一样的招数,纵是也能获胜,但必然内力损耗极快,气息将乱,而此人下场时气息平稳,聚合有序,似是并无多大消耗,不可能,看其面容不过十八九岁,天下怎可有如此天才之人。
  岳紫晴见沈垣泽久久不语,面色难看,不禁问到:“华胥师兄,沈师兄这是怎么了?”
  华胥听了云艺一言之后,也反应了过来,惊颤着说道:“方才……方才,此人行走时气息稳健,话语间不咳不喘,显然还未出全力,怎么可能?”
  岳紫晴听得此话,脑中“嗡”得一声,更加死死地看着司凌空,久久不离,心中默念:驭了百道剑气,还不是全力?我从小修炼至今,年至十八岁才不过驭得六十四道剑气,已被誉为同门天才。
  这人身怀如此高深的修为,又不在释剑卷宗的名录当中,究竟为何?
  云艺说道:“不错,此人还未出全力。”
  华胥说道:“这谢家连一大弟子都有如此高深的修为,却多年没有人入得释剑卷宗,难道只是如那人所说,‘怀剑不争’么?”
  沈垣泽说道:“这怕是只有谢家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