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旺听闻不禁皱起了眉头,别的都还好办,唯独这牛油比较难弄,主要是当今圣上看重农事,甚至三令五申,不得随意宰杀耕牛,如有违者,通通抓去修筑城墙。
  只有那种已老到不能再继续下田耕种,或是受伤无法医治的牛才可以宰杀售卖。
  “你怎么了?有啥问题吗?”陈家旺愁眉不展的模样,让小溪心中充满了疑惑。
  陈家旺长叹一口气,“我在想要去哪里买牛油,百姓不得随意宰杀耕牛,这东西可不好寻。”
  此话一出,小溪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也不禁犯起了难,但她还是想一试。
  “明日我就与桃红去菜市场瞧瞧,看有无卖牛肉的摊子。”
  陈家旺不禁笑道:“我的傻娘子,如今已经入冬,菜市场哪还有人摆摊,去了也是白去。”
  小溪满脸忧色,“那咋办?难道就这样放弃了,若是有了牛油,我保证能做出更美味的汤底来。”
  “若是实在买不到,也没办法,我去前面铺子看看,你也别太累了。”说着陈家旺就要起身离开。
  “等等,这是送给孙举人的棉袄,你一起带过去。”小溪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个包袱,放到了陈家旺手中。
  “好,那我先去铺子了。”已经大半日没去铺子,陈家旺有些不大放心,拿着包袱就离开了房间。
  可能是火炕太热乎了,两个孩子全程没有醒来,一直呼呼的睡着,就像两头小猪一样。
  小溪帮一双儿女掖了下被角,便再次取出兔皮缝了起来,至于到底能做成啥样,她心中也没底,反正家中每天都有杀兔子,不缺兔皮,全当练手了。
  若是能做好,便再给孩子们做双小皮靴,冬天穿着不仅保暖防寒,也不用担心被雪水浸湿了。
  铺子里与往日没啥区别,虽然过来吃饭的食客不算太多,但听书的却不少,几排长凳上坐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个都听得如痴如醉,时不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东家,您回来了?我这就去给您沏杯热茶来。”姚三郎已不似刚来时那般腼腆,态度恭敬地与陈家旺打着招呼。
  “不用了,倒是你,感觉如何?可有不懂或是不适之处?”
  虽然陈家旺不喜欢田小蕊,但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发现姚三郎这小伙子确实不错,既聪明又勤快,嘴巴也像抹了蜜一样甜。
  姚三郎连连摇头,“谢谢东家关心,来福哥他们对我都很照顾,也教了我很多东西,并无不适之处。”
  刚来那会他还有些担心,毕竟大嫂与夫人矛盾颇深,暗自琢磨,东家会不会因此刁难他,但一切似乎都是他想多了。
  在这里不仅吃得好,睡得香,东家和夫人也从来不呵斥他们这些伙计。
  即使来福及大壮等人都是东家从牙行买回来的下人,夫妻俩也都一视同仁,从不打骂责罚。
  他很喜欢在这里做事,虽然每天忙忙碌碌,但却很开心,听到陈家旺这番话,更是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陈家旺淡淡一笑,“那就好,如果有不明白之处,就去问来福和大壮,他们来铺子时间最长。”
  姚三郎点点头,就去给新来的客人上茶去了。
  陈家旺则迈步来到柜台前,只见大壮正埋头看着什么,手指也随之在桌子上比划着。
  “在做什么?”陈家旺发现大壮似乎又长高了,原来与第四层酒架一样高,如今却已高出一头。
  大壮闻声,缓缓抬起头来,见是陈家旺回来了,脸上立刻浮现出欣喜的笑容,说道:“东家,您回来啦?我正在练字呢。”
  陈家旺定睛一瞧,可不就是他之前买的那本千字文嘛!
  如今,他已经很少看千字文了,因为每天晚上铺子打烊后,侄儿都会教他识大字,这可比自学快多了。
  “抽屉里不是有笔墨纸砚吗?为何不在其上面练字?”
  大壮从柜台里走出来,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笔墨纸砚价格太贵了……”
  能得到东家教他识字的机会,大壮已经心满意足了,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爹娘身体健康,他们能有个栖身之所,便别无所求了。
  这些,如今都已经实现了,做人不能贪得无厌,虽然东家并不差那点笔墨钱,但他却不想这么做。
  陈家旺把包袱放在桌子上,笑着说:“你练字能用多少笔墨钱,不必如此节省,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有其父必有其子,宋叔过日子就特别节俭,他的儿子也是如此。
  大壮颔首,“知道了,东家。既然您回来了,那我就去忙了。”说完,他就去一旁收拾桌子了。
  “这孩子,若是好生培养,将来必成大器。”陈家旺喃喃自语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孙举人扬起手中的惊堂木,轻轻一拍,便走下台子。
  “先生再来一段呗!这也太好听了。”
  “是啊!老先生就再给我们讲一段吧!”
  “你们就知足吧!如果不是老人家心中寂寞,他才不会来此说书呢!”

  “这事我也听说了,老人家之所以同意来此说书,只是喜欢这热闹的氛围。”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但当事人却无动于衷,只是摇了摇头,便穿过人群,打算回家吃晚饭,毕竟时间已经很晚了。
  “老人家,您先别走,娘子有东西让我交给您。”陈家旺拦住正欲迈步离开的孙举人。
  “丫头不会是又要送我衣裳吧!”孙举人很喜欢小溪,一直称呼她为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女俩呢!
  陈家旺笑嘻嘻地说:“老先生果然神机妙算,还真被您给猜对了。”
  “不会吧!老夫只是信口胡诌。”老人家一脸惊讶的模样,他没想到小溪真的要送他衣裳。
  “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拿包袱。”陈家旺转身就朝柜台走去。
  老人家摸了摸身上的袄子,暗自嘀咕,难不成是看我的衣裳太破旧,就做了件新衣?
  “打开瞧瞧喜不喜欢。”陈家旺把包袱递给老人家说道。
  老人家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一件藏青色的长袄,映入眼帘,无论颜色还是样式他都非常喜欢。
  老人家望着崭新的棉袄,并未言语,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仿佛那是一件稀世珍宝,需要小心呵护。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并砸在地面上。
  自从妻子离世后,这世间就再也没有真正关心他的人了,小溪的举动无疑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老人家,您怎么还哭了呢!难道是这件袄子做的太丑,把您给丑哭了?那我还是拿回去再重新做一件吧!”
  为了逗老人家开心,陈家旺假意去抢夺他手中的袄子。
  “不,一点都不丑,我很喜欢,帮我谢谢丫头,这件袄子我就收下了。不过我也不能白收,等明轩长大,我可以做他的启蒙老师。”
  孙举人对小溪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不禁在想,如果她是自己的女儿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