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摆摆手,笑着反驳林菲菲:
“要说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就连亲戚也这么说。”
我呵呵一笑。
我家这些亲戚,既嫌你过得穷,又怕你过得好。
看不了你好,但能接受你差。
我妈这几个姐妹,每年都时不时组织集体活动,但从来不带我妈。
我们家是所有亲戚里,唯一一个没有汽车的。
每次大年初一,所有亲戚都去我姥爷家报到,在几辆气派的小汽车中,我爸妈的电动车,是最醒目的。
林菲菲不禁弯起柳眉,眉宇间带着点儿狡黠:
“那他们家日子过得好吗?”
我妈把话头接过来,“好啥啊!我这姐姐和儿媳妇相处不来,家里天天干仗,家里乌烟瘴气的。”
林菲菲笑容更深,“那不得了,您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看见的,是人家想让您看见的。”
林菲菲这么一说,我爸妈顿时沉默了,他们能和我据理力争,但不能和未来儿媳妇争得急赤白脸。
他们说不过林菲菲,就悻悻收兵了。
回到房间,我反手把门关上,然后从后面轻轻抱住了林菲菲,贪婪地嗅着她如兰的香气。
“干嘛?”
林菲菲装模作样地挣扎了几下,在我怀里蹭来蹭去,撩得我心浮气躁。
我双手环绕着她的腰际,双手微微收紧,恨不得把她融入我的身体。
“呃……你再使劲儿我就要吐了啊!”林菲菲哼道。
我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把下巴搭在她的香肩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今天晚上谢谢你替我说话。”
林菲菲轻叹了一口气,“我现在特能理解你,家里人不支持那种感觉,一定很累吧?”
我把头搭在她的肩上,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是为你好’,他们希望我能活成他们期待的那个样子,在老家找份铁饭碗的工作,然后早点结婚,早点让他们抱孙子……”
“从小我就是在他们的打击和贬低下长大的,无论我做得多好,他们从不会表扬我,永远都拿我和别人做比较,以至于上班以后,老板夸我一句,我恨不得肝脑涂地,或许别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我都会想很久很久……”
他们奉行挫折教育,熟不知贬低一个人,并不会让他变得更好。
频频的否定,让这个家成了禁锢我内心的牢笼,所以我这么多年,宁可在外面飘着,也不愿意回家。
林菲菲从小也是在邓美嘉的打击教育下长大的,相似的经历让两颗伤痕累累的心,找到了共鸣。
第二天上午,我要陪父亲去做康复,但出发前,他忽然耍起了脾气。
“我不去了,明天我就回家。我不想做了,白花这个钱。”父亲就像只应激的猫,挥舞着手臂,死活不肯定做康复。
我心里明白,肯定和昨晚的事有关系,没说服我,开始撒脾气。
我妈则坐在一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父亲在我们这个家,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他的权威直到我背起行囊离开家乡,开始逐渐崩塌。
他嘴上说白花这个钱,不想做了,其实是想让我妥协。
林菲菲听见动静,毫不迟疑从卧室里出来,一边戴耳环,一边用眼神询问我怎么了。
我哑然一笑,对她说:“我爸忽然说不想去做康复了,非闹着要回家。”
父亲脸色发青,手上青筋暴起,“对,我昨天晚上想了半天,决定不想做了,浪费钱,还不够折腾人玩的。不做了不做了,回家。”
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这招堪称父亲的杀手锏,以前催我带邝莉回家过年,就曾经用过。
那时候邝莉嫌我们家平房冷,不愿意和我回家过年,父亲当时就是这么闹,最后苦苦哀求,邝莉才同意和我回去。
没想到这一招封刀多少年了,如今又祭了出来。
但我也不是以前这个我了。
以前我总替别人着想,现在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委屈自己,别人表面上夸我人好,背地里骂我傻逼,这种事我不是没碰到过。
人生苦短,没必要委屈自己。
自己的感受才是第一位,没必要为了别人纠结。
不过我面对的是我的父母,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接,必须避其锋芒,挫其锐气。
凭我多年以来在职场上斗智斗勇,互相推诿扯皮的斗争经验,怎么可能不是父亲的对手。
家里的气氛一落千丈。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菲菲蹙起柳眉,正欲开口,忽然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笑眯眯地看着林菲菲,“菲菲,我记得是不是已经把这两次康复训练的费用给缴了?”
林菲菲那么冰雪聪明,一定能听出我什么意思。
她轻轻点点头,“对,叔叔如果不去,这个钱也退不了。”
我叹了口气,“如果我爸不去了,这个钱还能退吗?”
林菲菲笑了,“当然退不了了,你都缴了,谁退给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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