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牢狱。

  陈牧匆匆往外走去。

  他不太想在城卫总司多呆,这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

  不过就在陈牧绕回前庭,回到耸立的城卫楼前时,不经意间的眼角余光,却瞥见城卫楼的四楼楼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穿白色飞鱼服的人。

  尽管相隔的有些远,但仍能辨认出是女子,而且样貌应该颇为年轻,估计传说中的‘沉鱼落雁’之容,就算是阿谀奉承,也不算空穴来风。

  “那就是南城区的总差司么?”

  陈牧只用余光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了视线。

  东南西北四片城区,只有南城区的总差司是女人,不过谁也不敢因为这一点就小觑这位总差司,毕竟差头可能凭关系上位、差司也有可能只是半吊子,但堂堂总差司,统管南城区城卫总司,光凭背后的势力,自身没有实力,那是不可能的。

  心中不由得想到,这世界除了各种刀法剑法等外功之外,还有传闻中的‘内法’。

  据他所知,内法是的确存在的,只不过无论修习难度,还是各种需求,都远高于外功,随便一副药散可能都得是数十两银子,修习内法几乎就是在烧钱,是以流传不广。

  但真正的强者,也是修炼内法的存在,单凭外功纵然达到顶峰,将一门刀法练出刀势,能够达到十人敌,那也就是极限了,而修行内法,内息绵长,体力悠久,传说中甚至能做到百人敌,乃至千人敌!
  “这位总差司肯定是修习内法的强人,可惜我弄不到内法的修炼方法。”

  陈牧摇摇头。

  他对总差司的外貌有多美并不关注,只有内练的法门才是他在意的,不知道系统对于内练法门的修行,是否也能用经验强行堆叠上去。

  心中思绪有些飘飞,但陈牧很快又镇定收敛,他目前还不该好高骛远,先将狂风刀法练到圆满,然后设法上进一步,有了一定的实力地位,再去尝试谋求内练的法门。

  陈牧很快走出了城卫总司。

  而站立在城卫楼楼台上的总差司许红玉,目光正带着一丝忧虑俯瞰整个城卫司,视线从陈牧的背影上掠过,并未停顿,就如同平日里如流水般匆匆而过的那些差役们一样,也不曾引起她的半分关注。

  ……

  陈牧脚步不停,一路匆匆回家。

  因为城卫总司和他家离得有些远,而天色已经不早了,一旦入夜,纵然他穿着差役的衣衫,走在夜里也一样不安全,很可能就因为不小心撞见什么、不小心遇见什么,而被卷入什么祸事当中,第二天就变成路沟里一具无人注意的尸体。

  陈牧加快步伐,赶到家时,天色还亮着,而陈红早已是等的度日如年。

  看到陈牧终于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三姑。”

  陈牧冲着陈红点点头,道:“银子牢头收下了,说是一两个月内不会太过折腾表哥,不过一两个月之后,就得另想办法了。”

  陈红一听陈牧的话,也终于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这些天一直想着救人出来,但处处碰壁,找不到人能说情,现在退上一步,幸在牢头好说话,总算是能先把张海的命保住,至于一两个月之后,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陈牧扶着陈红坐下。

  “三姑你也别太愁思此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过上些日子就会有转机。”

  其实若是张海能迟些日子出事,等他当上了差头,到时候自然有些话语权,甚至以他这个年纪要是能练出‘刀势’,直接入到总差司那样的人物的眼也有可能。

  那时便确实有机会将张海从牢里捞出去,但也许他就是命中这一劫,眼下自己对此也暂时没什么办法,甚至都不太愿意卷入进去,以免打乱考虑好的计划。

  陈红坐着定了定神。

  终究是年纪在那,得知了张海暂时无恙的消息后,也就很快缓了下来。

  “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红也叹了口气,道:“是我从小把他惯坏了……小牧,天不早了,你和玥儿不如一起到我家去,吃个便饭。”

  陈牧看到陈玥眼中露出一丝希冀,但他还是摇摇头道:“不,天有些晚了,吃过饭就入夜,到时候还得在三姑家住一宿,太麻烦了。”

  陈红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正好你去我家……嗯……”

  说着说着。

  陈红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说道:“小牧,伱还记不记得幼英?是小海他四叔家的闺女,小时候到你家来过。”

  陈牧略微茫然。

  这个记忆可就有点久远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事,不过对于之前的记忆他倒也全部都有,只是略微有些模糊不清。

  此时听陈红提起,在脑海中寻找了一圈,还是找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还有一点印象,怎么了?”

  陈牧问道。

  陈红思忖了一下,说道:“幼英这孩子,她爹去年走了,现在就住在我这,她也到了年纪,你也一直都还没成家,我先前便想着不如给你们说个亲事,你看?”

  陈玥在一旁听着,眨巴眨巴眼睛。

  陈牧本想拒绝,但略一思索,找了一些关于‘张幼英’的记忆,小时候似乎是个挺可爱的小女孩,想了想便道:“我这两年暂时不想成家,而且很多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陈红笑笑,道:“现在可是大姑娘了,不比玥儿差呢,嗯……你今天先不去也好,我还没和幼英说过这事,等回去先说说看。”

  说到这里。    见天色确实不早了,陈红便站起身来告辞,陈牧则拉着陈玥将她送到门口。

  等到陈红的背影消失。

  陈玥这才歪着小脑袋瞅瞅陈牧,道:“哥哥也该找个嫂子了。”

  陈牧关上门,伸手摸摸她的头。

  “不急。”

  其实现如今怎么都不是合适的时机,等到他练好了刀法,当上了差头,那时候纵是有想法,再精挑细选也没什么,但转念一想,到那时有了地位,趋炎附势的人也多,现在先瞧一下也没什么。

  陈玥小声道:“等哥哥有了嫂子,就不要我啦。”

  陈牧闻言顿时失笑:“怎么会不要你,玥儿才是最重要的。”

  将小丫头哄进了屋,陈牧便走进柴房,继续练刀。

  ……

  天色昏暗。

  陈红加快了脚步,很快到了一片宽敞街巷中,并走进一家院子。

  院子不算大,仅仅只是‘一进’的小院,除了正门外有着围成一圈的三行屋子,每一排是四间,加起来总共十二间,看起来虽然有些年久,但却还算干净。

  住在这种院子里的,一般都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只能说比起贫苦底层,算是稍微富裕那么一点,一般来说都是一家上下四五口人家居住。

  陈红刚一进院子。

  一个颇为油腻的中年人就一脸愁容的走过来问道:
  “怎么样了?”

  他是张海的父亲,也算是街市上比较有名的‘张屠户’,靠着杀猪屠宰和切骨分肉的一份手艺活,算是不愁吃穿的人家,但这一次张海出事,却愁的无路无门。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屠户,最多只是给一些‘老爷’固定的上门送肉,认识一点下九流的人物,真要涉及到城卫司、牢狱之事,那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混混盗贼,哪怕一些帮派角色,也不可能有本事从牢狱里捞人出来。

  至于有些权势的真正老爷,他又不够资格求人家说情。

  “唉。”

  陈红叹了口气,先是跟着张屠户进了屋,然后就把事情一说。

  张屠户一听,先是微松了口气,随后又叹了口气,道:“唉,你那侄子当了这么些年差,也当真不认识什么贵人,能帮着说两句情……你大哥当初还在的时候,我就说不要让你侄子去当差了,这世道没有家境无钱无势,当差役也捞不着银子,更上不得进,都不如去那些帮派里拼死拼活的搏上一把,说不准还能混出点头来。”

  陈红擦擦眼泪道:“当差总归是安稳事,不求多少银钱,平平安安的不就成了,何况要没有小牧,有银子都送不到牢头手里。”

  张屠户摇摇头,道:“罢了,不说了,去喊幼英来吃饭吧。”

  没等陈红走出去,就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走了进来,生的还算英气,眼角下有一颗泪痣,一进屋就问道:“伯母,您回来了,海哥哥怎么样了?”

  陈红又把张海的事情说了说。

  张幼英坐在一旁听着,宽慰道:“起码眼下是没事了。”

  心底却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堂哥张海那一身的肉,这一趟牢狱出来,说不定还是好事,能瘦下去呢,这种没轻重的话自然不能说。

  同时也暗自摇头,她早就觉得张海这样不学无术整日厮混,迟早会出事,之前她也好意提醒张海一次,结果张海并不听她的话,也就作罢,只是没想到事发的这么突然。

  幸好是没牵连到家里人还有她。

  陈红坐在那里又为张海的事哀愁了一阵,一直等到张幼英把饭菜端上了桌,这才缓过神来,又想起了什么,冲着张幼英问道:“幼英,你和小牧也是好多年没见过了吧。”

  张幼英略微思考,记忆里浮现出一个少年的模样,却是小时候的陈牧,虽是后来就没再见过,但勉强能想象出一点长大后的样子,应该比张海耐看一些,只是好像不怎么聪慧,那时她问了个鸡鸭数算的事,结果就把对方难住了完全答不上来。

  陈红忽然提起陈牧,她一下子便想到陈红的打算了。

  于是并不说话,只看着陈红等待下文。

  果然后续就听陈红说道:“小牧这孩子人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家里贫寒了点,但当着差,有个稳定的活,正好你也到了年月,我瞧着……”

  “伯母,我还没准备好嫁人呢。”

  张幼英微红着脸说道:“而且我会些文墨数算,想着以后能管账是最好的了,牧哥哥做差人的,应该也用不着管账的人吧。”

  虽然她也算足不出户的,但对外面的世道还是了解一些,像底层的差人,要是家里有权势还好,能花银子打通关系慢慢上位,或是去内城学习武艺,练出本事来,但要是什么都没有,那基本上是没什么出头的机会,俸禄银钱也就仅能混个温饱。

  她会些文墨数算,又有姿色,就算不嫁给权势人家,至少也得嫁个酒楼掌柜、当铺老板之类,平日里就写写字,算算账……亲上加亲什么的还是最好不要。

  “这……”

  陈红一听,顿时就有些尴尬。

  张屠户摇摇头道:“幼英这孩子文墨数算的本事可还不错哩,给我卖肉算的账从来没出过错,嫁给你那侄子又能做些什么事,你还是别操那些闲心了,等改日我帮着瞧瞧,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不能委屈了她。”

  张幼英乖巧的低着头不说话了。

  陈红见状,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暂且作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