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办事处。

  李春巷站在窗边,端着一杯茶杯,他假装漫不经心地吹着腾腾的热气,眼睛却向窗外望去。

  这时一名骑着自行车的化妆侦查员匆匆走进来,和迎上来的刘启天嘀咕了几句,便又骑车走了。

  看着刘启天急忙走进茶公的办公室去汇报工作,李春巷知道肯定是前线的侦查员发现了日谍金马高的线索。

  想到这里,李春巷放下茶杯,瞥了一眼对面桌上整理文件的同事,不动声色地拿下别在胸口的钢笔在桌下戳了一下,眼见笔尖都分叉了,他一脸惋惜扬了扬,对同事道:
  “现在钢笔质量也太差了,我去重新领一支,要是有人找我,你就说我马上回来。”

  说着他穿上外套,慢慢向外走去。

  会议室、电讯科、机要室、茶公的办公室,随着脚步渐渐靠近,屋内的收音机的声音隐约可见。

  李春巷知道这是防止军统窃听的一种手段,虽然果党不敢冒天下之大韪对公开的红党机关、人员进行破坏、迫害,但监视和窃听从没有停止过。

  所以机密的情报都是去外面谈。

  李春巷更加断定刘启天此刻和茶公谈论的肯定是关于日谍金马高的情报。

  但收音机的声音几乎掩盖了谈话的声音,李春巷警惕地瞥了一眼走廊,见没有人经过,立刻轻柔地走到茶公办公室的门口,掀起厚厚的门帘,耳朵贴在门上凝听起来。

  “这么说和金马高接头的人出现了?”这是茶公的声音。

  “是,根据民众和商家的举报,我们的侦查员立刻赶到汉口大智门的一条小巷,发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那里接头…

  其中一个中年人矮胖壮实,国字脸,和我们之前掌握的一直潜伏在武汉的老牌日谍金马高外貌很相似
  我估计另一人就是从东北潜入武汉的野贞中佐。”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的同事暂时中止了对他们的近距离跟踪,茶公,下一步要怎么做,请您指示。”

  “野贞中佐、接头”,屋外的李春巷听到这里眼睛闪着光亮,必须马上将这条重要的情报传递给特务处。

  “对了,我准备让你接替李春巷负责和果党的情报交换机制”

  听到这句话,李春巷面色一凛,刚想再听,突然脸色一变,只听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他连忙跺脚故意发出声音,然后敲门问:

  “秘书长在吗?”

  听到回答,李春巷捂着肚子一脸难受地推门而入。

  屋内,茶公和刘启天端着茶杯对坐,茶公面露疑惑,刘启天却是一脸冷峻。

  “春巷同志,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秘书长,我刚才喝了点凉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门被冷风一吹,突然肚子就疼的不行,我想着出门去看看,向您请个假。”

  “你呀,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喝冷茶,快去门口的中药店看看。”茶公起身一脸关切道。

  “好,秘书长,我一会就回来,放心,不会耽误工作的。”

  李春巷捂着肚子,目光从茶公和刘启天脸上掠过,企图发现丝毫蛛丝马迹,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好出了办公室。

  看着李春巷离开,刘启天立刻道:
  “刚才他是突然出现的,会不会”

  茶公的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他还没有说话,敲门声突然响起,只见一个同志提着暖壶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刘启天,神色凛然地说道:

  “首长,我有重要情报汇报。”

  “启天同志信的过,你说吧。”

  茶公注视着他,走到窗口,盯着李春巷消失的背影,脸色冷峻。

  以李春巷的资历和最近一段时间暴露出的异常,如果他真的是果党特务,那他的级别一定很高,就是不知道这個人早就被策反了还是到了武汉以后才被策反的,此人又泄密了多少组织的机密。

  “首长,我刚才去打水,刚走到走廊,便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在您门口
  好像在偷听,我故意发出声音,那人才开始敲门,听说话的声音是李春巷主任我知道不能对自己同志轻易怀疑,但.”

  茶公和刘启天对视一眼,又问道:“你还记得他在门口待了多久吗?”

  这名同志思索着犹豫了半天,没有给出准确答案,茶公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做的好,不过这件事情要保密,不能告诉其他人知道。”

  “是,我听首长的。”听到鼓励,这位同志激动地涨红了脸。

  “你去吧。”

  看着小同志出去,茶公立刻对刘启天说道:

  “你从地下组织挑选两个陌生面孔的侦查员,从现在开始密切关注李春巷的一举一动。”

  “是。”

  下达了命令,茶公神色凝重地走到窗口,看着阴沉的天空叹了口气,他想尽快找出奸细,但又不愿意相信这个人真的是李春巷,如果是,他如何向伍豪同志交待。

  从办事处出来,李春巷捂着肚子脚步匆匆地进了对面的中药店,他在老中医的招呼下一边号脉,一边快速转动大脑思索起来。

  从刚才偷听到的对话来说,茶公显然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就是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露出了蛛丝马迹。

  但既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跟踪监视是肯定的,暴露也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当务之急他要先将情报传递给特务处,拿到他们承诺的奖金,然后在彻底暴露前离开这座城市。

  “你的脉象正常啊,伱再伸舌头我看看?”老中医疑惑地收起手,看着他的舌头道:
  “舌苔发白,有些肿胀,应该是脾胃虚弱的问题,你长期精神紧张,睡眠不足,估计饮食也不规律,以后可要注意了.”

  “我给你先开一副中药你吃着看看,过几天再来复诊。”

  “多谢大夫。”李春巷说着起身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又瞄了一眼药店柜台上的电话,问:
  “我能打个电话吗?给家人报个平安。”

  “打吧打吧。”老中医挥挥手,忙着抓药去了。

  “多谢。”李春巷连忙拿起电话,拨出一个熟记心底的电话,压低声音说道:
  “喂,是杨科长吗?我是眼罩,汉口大智门附近发现目标接头,重复一遍,汉口大智门附近.”

  说完之后,他不待那边回话,立刻挂断了电话。    这边中医已经称好了药,用牛皮纸包着,李春巷付完钱拿着草药目不斜视地出门,迎面却撞上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是个陌生的小伙,也不在意,说了一声抱歉就拿着草药穿过马路进了办事处。

  刚一进入办事处的大门,他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只见药铺门上的门帘一闪而逝,立刻冷笑一声,神色变得阴沉起来。

  张义接到毛齐五的电话,匆匆赶到了甲室。

  办公室中的气氛很融洽,只见笑态可掬的毛齐五正和好久不见的情报科科长杨荣喝着茶,翘着腿靠在沙发上聊天。

  毛齐五递给张义一杯茶,笑呵呵道:“处座让甲室协助你侦破日谍案件,正主我给你请来了。”

  “这个日谍金马高不好抓吧?”

  杨荣得意洋洋地笑道:
  “我听说此人是日本老牌特务,曾在土肥圆手下工作过,后来被松机关的冈村芳正要了过去.此人是松机关的骨干.”

  张义点了点头,从画出日谍金马高的画像开始,行动科在日租界、法租界以及整个汉口展开了拉网式搜索,就是没有发现此人的身影。

  他将目光看向杨荣,只见他嘿嘿一笑道:

  “日谍向来狡猾,张科长抓不到人也不用妄自菲薄,俗话说,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们找不到人,但红党找的到而在红党里面恰好有我们的人。”

  毛齐五接话道:“红党有手段不假,但那又如何?

  还是处座有远见,迫于舆论,过去的反红口号和旗帜都不能用,但我们可以以退为进…

  我们掌握着丰富的人力财力和军队,既可以和他们搞合作,又可以利用高官厚禄和美色财富来收买,从内部进行瓦解分化,杨科长这事就是很好的案例嘛。”

  杨荣更加得意了,他笑道:“毛秘书说的对,所以说处座英明呢。

  这些红党有些一直和老鼠一样东藏西躲,有些从陕北乡下过来,生活艰苦,根本没见过世面,有些人看见妓院的姑娘竟然眼睛直了都走不动路了,哈哈哈!”

  张义心里微动,迎合着杨荣道:“这么说杨科长已经成功策反了红党的人?”

  杨荣得意一笑,道:“我们情报科自然不是吃干饭的,在我们的监视中,有个红党的情报员曾偷偷去过妓院附近,虽然没有进去,但至少说明他好奇,他意志不坚定,只要抓住了他好色的弱点,还不手到擒来?”

  “接下来自然是针对他的好戏上演了好赌的哥哥,身患绝症的老爹,貌美如花我见犹怜的青春少女被讨债.”

  套路很简单,赌坊的打手想要将少女抓起来卖到妓院去抵债,恰好被红党的情报员李春巷偶遇,一身正气的李春巷哪里见过这个,立刻上去呵斥阻止
  少女“小翠”没有营救出来,李春巷却不知不觉越陷越深,最终不仅偷偷挪用了红党办事处的经费,还让“小翠”怀孕了……

  这个时候特务处的人登场了,威逼利诱下直接将李春巷策反,在帮小翠赎身之后,李春巷彻底绑上了特务处的船。

  张义可悲的同时,一脸佩服道:“姜还是老的辣,佩服,情报科果然有一套,如果能够好好运用这个李春巷,即便是获取红党宝塔山的情报也不是不可能.”

  “那是当然,最近.”

  杨荣刚开口,就被毛秘书打断,他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说道:

  “行了,老杨将情报给张科长,立刻抓人,处座还等着战果呢。”

  杨荣也意识到失口,呵呵笑着掩饰尴尬,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张义,道:

  “就是这个地址,日谍应该就藏身在这里,我们的人已经去了,张副科长这边要快。”

  张义假装没有注意到两人刚才的话题,说道:
  “多谢杨科长的支持,等成功抓到日谍,功劳少不了情报科的。”

  回到办公室,张义立刻集合人手,布置行动。

  他瞥了一眼纸条上“汉口大智门”几个字,在地图上找出来,又在它方圆几百米画了一个圈,说道:
  “行动人员全部乔装打扮,分内外两层,一队和情报科的监视人员汇合后,直接突击目标住处,尽量抓活口,但要是敌人剧烈反抗,直接给我强攻,死活不论。”

  “二队,秘密埋伏在目标周围500米处,凡发现行踪可疑者,不管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直接逮捕。”

  “记住了,目标极其狡猾,很可能会化妆潜逃,所以监控搜查时一定要格外仔细,将金马高的外貌身形给我记好了,身高体态类似的人,哪怕她是女人,也不能放过.”

  “好了,现在出发!”

  “是。”

  黑夜中行动科的队员分批上了几辆汽车,风驰电掣向着汉口大智门赶去。

  汽车远远停在几条巷外,张义挥手间,一群便衣猫着腰持枪以扇形为单位包抄过去。

  刚到目标所住的巷子,就见一个鬼祟的身影从巷口冒了出来,他穿着灰棉大衣,戴着黑色棉帽,还戴着口罩。

  此人刚探头出来,就被便衣用枪顶住后脑勺控制起来。

  他连忙道:“自己人,情报科的。”

  说着取下口罩。

  张义让人辨认了一下,果然是情报科杨荣的手下,问:“人呢?”

  便衣一指不远处二楼亮起的暗淡灯光,自信笑道:

  “金马高和接头人汇合后,便回到了住处,后来还下楼在杂货铺打电话叫了食物和酒水,估计是老友相逢,喝起来了,说不定这会都醉了.放心吧,张科长,一切尽在掌握中。”

  有句话说轻诺寡言,一听这名情报员将话说的这么满,张义立刻意识到不妙。

  金马高作为老牌日谍能够多次逃过军警的追捕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这样一个机警狡猾的特工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在敌人的监视下喝酒?

  不过此刻已经到了分秒必争的时候,张义也顾不上其他,挥手道:

  “按原计划行动。”

  ……

  (高考加油!祝金榜题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