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忠潮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一路向西而行的。

  真是倒霉,附近竟然出现了飞贼,并且引起了警察的注意,他不能继续留在女人家里了,必须要赶紧转移离开这里,等明日去银行将存的美金和英镑兑换出来便立即离开临城。

  这片区域街巷纵横,郭忠潮十分的熟悉,向西穿过三四条巷子便是一条大街,但愿街上会有等着夜里拉活儿的黄包车夫,自己便不用浪费脚力了。

  原本他是一直往西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忽地脚下一转,便钻进了一条向北的巷子。

  这条巷子一直向北就是塘河,夜里很少有人会走这条路。

  等候在前面准备伏击的马宝和李小虎见郭忠潮的人影忽然消失了,顿觉不妙。

  而此时纪成林和戴雷平又没有跟上来,马宝和李小虎两人只得往后追去。

  待到了那条巷口,纪成林和戴雷平这才过来,原来两人不敢跟得太近,便故意放缓了脚步,哪知道郭忠潮忽然改变路线,也是令两人措手不及。

  “人往这里去了,巷子过去就是塘河,人容易失控。”马宝提醒说。

  纪成林言简意赅:“追!”

  四人钻进了巷子,但巷子中曲折的很,看不到郭忠潮的人影,只听到前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说明目标并未走远,还有机会。

  马宝很熟悉这里的道路,忽然听得前方木门嘎吱一响,马宝的眉头轻轻一跳,判断目标应该进了前面的一个有院子的旧土地庙中。

  纪成林心知四人无论如何轻手轻脚,在巷子中快速追逐难免弄出声音,而郭忠潮也是个老特工,不会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一定是发现了身后的追兵。

  到了土地庙门口,果然发现门是虚掩的,郭忠潮的身上有武器,目前情况不明,四人都没有贸然进去。

  纪成林仔细看他虚掩的大门,总觉得不对劲。

  郭忠潮仓皇而逃,进入土地庙后要么直接把门关上,要么不关门,虚掩着门是最不应该出现的情况了。

  纪成林的脑海里忽地一闪,暗叫不好,这是郭忠潮的疑兵之计,故意制造出钻进土地庙的假象,怕是人早就跑了。

  四人接着往前追,眼看着就已经看到巷子口的塘河了。

  月光映照下,水面泛着微微的白光。

  出了巷口,四下寻找,郭忠潮却是踪迹全无。

  纪成林心中懊悔,自己制定的计划还是太过保守了一些,应该在郭忠潮刚刚跳窗后不久就应该实施抓捕的,而他们给了郭忠潮太长的时间,以至于中途发生了变故。

  塘河边并无栏杆,且河岸上除了树便是一些低矮的灌木,似乎也藏不住人,四人分作两组沿着河岸搜索,却并未有人任何发现。

  数个来回之后,依然没有发现郭忠潮的踪迹。

  纪成林便下令脱离现场。

  这次行动出乎意料的失败了,方如今那里得去请罪。

  他们沿着当初的小巷子返回,李小虎有些懊恼地道:“这小子太狡猾了!”

  马宝道:“我们出手还是晚了一步,该不会是早早就被他识破了破绽吧?”

  李小虎道:“咱们在墙根下的对话应该没有问题,我都是照着你教给我的话说的。”

  “我没怪你,又没说是你的问题。”

  说话的工夫,几人走到了土地庙前,谁也没有在意,径直往前走,而戴雷平走了几步却停住了。

  纪成林三人也跟着停下来,将手枪拔出。

  只见戴雷平侧耳,正在听着庙里的动静。

  他之所以站住了,是因为发现那道虚掩的门的角度似乎被人打开了一些,因为是在夜里,一般情况下很难发现。

  但是,戴雷平长期执行暗杀之类的任务,对周围的环境十分敏感,这点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确认之后,他对着纪成林微微点头,四人当即分工,李小虎和马宝绕到庙后,纪成林和戴雷平从前门突击。

  两人进了院子,很快到了庙的主体建筑窗下,透过缝隙,隐约可见里面破旧的庙堂和布满灰尘的供桌。

  月光如水洒在土地庙的墙壁上,那上面斑驳的石砖映衬出岁月的痕迹。

  很快,他们在供桌下发现了一个老乞丐,此人蜷缩在庙堂的角落,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麻布衣,衣衫褴褛,布满油渍和污垢。

  身体弯曲成弓形,瘦弱的身躯如同一根枯柴,似乎随时都会在风中折断。

  一阵阵酸臭的气味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弥漫在破败的土地庙中,令人作呕。

  那是一种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如同腐朽的垃圾堆里翻出的食物,令人窒息。

  两分钟后,纪成林和戴雷平垂头丧气地从土地庙里走了出来。

  因为他们在庙里除了发现老乞丐之外,并没有发现郭忠潮的身影。    那老乞丐似乎有些疯癫,无论戴雷平怎么问他,他都只是蹲在地上摇头。

  两人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退出土地庙和马宝、李小虎汇合。

  土地庙中再次恢复了宁静。

  夜幕下,破败的土地庙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那尊土地神像静静地矗立在庙堂中央,月光洒在神像上,映照出那上面的每一道皱纹,每一处痕迹,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一声声轻轻的算牙的摩擦声从土地神像下部传来。

  紧接着,神像的缓缓地向一边移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驱使它。

  随着神像的移动,一个黑色的洞口渐渐显露出来,洞口深邃而阴森,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洞口中爬了出来,他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但奇怪的是,庙里竟然没有了老乞丐的影子。

  此人正是诡计多端的郭忠潮。

  这座土地庙就在女人的家附近不远,郭忠潮曾经进来过,看到过几个小孩在神像之下躲猫猫。

  原来这座庙年久失修,土地爷的脚下没了根基。

  几个淘气的孩子后来索性将神像下面挖空了。

  周围的街坊见了便有人过来修补,但这边刚修好,孩子们又来搞破坏,久而久之,就再也没人来管这件事了。

  下面洞越挖越大,后来密洞甚至可以藏两个大人。

  还有几个喜欢动脑筋的孩子将洞口做了一番掩饰,尤其是在夜里,更加不容易发现神像是可以移动的,且下面大有乾坤。

  郭忠潮进来的时候庙里并没有人,而且那虚掩的大门缝正是故意留着的,就是为了迷惑追兵。

  虽然他并未识破那两个醉汉是故意在女人的后窗说话的,但警惕的郭忠潮却猜测所谓的飞贼是个幌子,一定是自己的行踪暴露了,不然身后不会有四个人追他。

  他在地下听到上面还有个老乞丐,此人是在自己进入庙中的,想必是这里的常住户。

  等纪成林等人走了之后,他耐着性子又待了一会儿才敢上来,一个老乞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大不了直接干掉,但老乞丐现在竟然不见了。

  也好,省得自己动手了,算是他命大。

  郭忠潮对着歪歪斜斜的土地神像拜了拜,口中嘟囔了几句,甚至连身上的尘土都没有来得及拍,就拎着枪出了破庙。

  他躲在阴影里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生怕被别人发现。

  一直又等了几分钟,直到确认没有异常后这才溜出了院子。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郭忠潮悄无声息地在狭窄的巷子里走着,他的心跳如同悬挂在峭壁上的燕子,随着每一次拍打翅膀而上下翻飞。

  在地洞里倒是听到了追击自己的那伙人中有一人与老乞丐对话,但此人的声音他并不熟悉。

  一瞬间,他将想抓到自己的人都想了一遍。

  最有可能的是南京来的王培法,只要抓到自己,就能顺势搬倒刘海阳。

  其次是杜金星,这位刘海阳的老对头心机深沉,用自己来要挟刘海阳的事情不是做不出来。

  当然也不排除刘海阳,刘海阳心狠手辣,完全可以做出弃卒保帅的事情来。

  郭忠潮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丧家之犬,狼狈至极。

  既然行踪暴露了,那明天去银行的事情也要重新考虑了。对方很有可能在银行布置了口袋,等着自己去钻。

  想到那些钱不能立即带走,郭忠潮忍不住一阵肉疼。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孤独的身影投下一抹凄凉。

  这条巷子似乎没有尽头,郭忠潮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然而,他并未留意到身后,一个黑衣人悄然出现,跟随着他的脚步,如同夜晚的阴影,沉默而深邃。

  郭忠潮在夜色中穿行,如同一只仓皇逃窜的孤狼。

  这条巷子越来越狭窄,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郭忠潮的心跳加速,但他的脚步并未因此而停滞不前。

  而背后的黑衣人,如同暗夜的幽灵,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脸上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刃,割裂了夜的寂静,刺向郭忠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