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廉的建立,对世界影响巨大。

  无论是国统区、汪伪政权,还是控制东四省的伪满,全都谈“红”色变,与之相关的书籍一律列为禁书。

  国立大学滨江学院创办之初,学术风气还算比较自由,包括资本论在内的禁书,图书馆都有收藏。

  “什么论?”

  齐越问。

  白雪说:“资本论。”

  齐越说:“那可是禁书啊。”

  白雪说:“禁书怕什么,你可以带着批判的眼光去看嘛,充分了解敌人所思所想,才是取胜的关键。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父亲说的。”

  齐越说:“话是这么说,我要是真看了,思想股的人就该找我谈话了。”

  “那这本呢?”

  白雪递过另一本。

  齐越接过来一看,是已故作家萧红的小说合集,第一篇是描写滨江乡村生活的中篇小说《生死场》。

  齐越把书塞回书架。

  白雪说:“这本也有问题吗?”

  齐越说:“早以前看过,内容有抹黑政府嫌疑,文化厅那边正在研究,用不了多久,也会被列为禁书。”

  白雪愤愤的说:“这真是,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有人过来了。”

  齐越轻声提醒着说。

  白雪侧耳听了一会,果然有脚步声隐约传来,来人走路很轻,如果不是特别留意,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

  这个人在书架对面停下。

  双方隔着书架,互相看不到。

  齐越略一思索,从书架上找出一本《汪精卫全集》,随手翻了两页,轻声朗读着:“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真是好诗!”

  白雪嘴上夸赞,实则嘲讽。

  齐越当然明白她心里所想。

  1909年初,革命党密谋刺杀清廷摄政王载沣,不料在购买炸药环节走漏了消息,包括汪精卫在内的参与者全部被捕入狱,汪精卫自知死期将近,在狱中写下了这首《被逮口占》。

  考虑到时局不稳,清廷破例刀下留人,判处汪精卫终身监禁。

  两年后,辛亥革命爆发,宣统皇帝颁布《罪己诏》,同时大赦天下,汪精卫得以重获自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从仁人志士蜕变成大汉奸,汪精卫恰好用了三十年时间,回过头再看这首诗,确实颇具讽刺意味。

  “两位好雅致啊。”

  涩谷纯一郎从书架另一侧转过来。

  齐越很惊讶:“涩谷副厅长?”

  涩谷纯一郎说:“以后不要称呼副厅长了,我已经被免职了,国立大学副校长是我的新职务。”

  “免职?为什么?”

  齐越多少也猜到了,还能为什么,肯定因为伊田原男事件。

  涩谷纯一郎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还是不提了,况且,涉及军事机密,我也不便透露。”    他转脸看着白雪:“白小姐,你好。”

  白雪说:“涩谷先生好。”

  涩谷纯一郎说:“我今天来,本打算熟悉一下学校环境,没想到碰巧遇到两位,也算是意外之喜。”

  齐越说:“听说国立大学图书馆藏书多,我们慕名而来。”

  涩谷纯一郎点点头,瞥了一眼齐越手里的书,说道:“汪先生的诗词,颇具大家风范,每一首都堪称佳作。就我个人而言,最喜欢的是另一首:人生何苦催头白,知也无涯,忧也无涯,且趁新晴看落霞。春光酿出湖山美,才见开花,又见飞花,潦草东风亦可嗟。”

  齐越说:“确实写的好。”

  涩谷纯一郎说:“这首词,表达的是一种心境,如果用四个字解读,你觉得,哪四个字比较恰当?”

  齐越想了想:“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冒犯汪先生。”

  “不要紧的,闲聊而已。”

  涩谷纯一郎笑着说。

  齐越说:“活在当下。”

  涩谷纯一郎赞叹着说:“活在当下……妙啊!这四个字,当真是说到汪先生心坎里去了!”

  齐越谦虚的说:“我就是胡乱一说,您见笑了。”

  涩谷纯一郎说:“文武全才,难得,难得啊。有件事,我正准备找你谈谈,今天刚好遇见……”

  说到这,他略有停顿。

  齐越明白,这是不想外人听到的意思,于是对白雪说:“你去那边坐一下,我和副厅长说几句话。”

  白雪答应着,带上书去了另一边。

  涩谷纯一郎示意齐越到窗边,确定附近没人,这才说:“伊田原男事件,影响极为恶劣,归根结底,责任主要在我,是我考虑不周,间接导致事件的发生,如果一开始就逮捕伊田原男,就不会闹出如此严重的事件……所以,我主动提出来,辞去警察厅副厅长一职!”

  齐越感慨着说:“谁也没想到,损失居然会这么大……”

  涩谷纯一郎说:“没错,我们这次确实损失不小,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起码证明了一件事,我之前的分析是对的,伊田原男的确是赤骑的人,他还有同伙潜伏在警察厅高层!”

  齐越说:“这件案子,特务科也一直在暗中调查。”

  涩谷纯一郎目视着齐越,面色凝重的说:“特务科的人,我只信任你。所以,请齐副队长一定尽力!”

  “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齐越眼神无比坚定。

  涩谷纯一郎说:“我不会让你孤军作战的,必要时,秋山班长会配合你。如果遇到任何阻碍,你可以直接到宪兵队,找我或是青木少佐。”

  齐越说:“明白了。”

  涩谷纯一郎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我听说,姜斌被无罪释放,调去了治安科。”

  齐越说:“是的。”

  涩谷纯一郎说:“伊田原男被证明是叛徒,姜斌怎么可能一点问题没有呢?这件事本身就说不通。”

  齐越说:“高科长亲自审讯……”

  涩谷纯一郎冷笑:“高克俭的心思,别人猜不到,我还猜不到吗?他无非是担心引火烧身罢了。”

  齐越说:“从现有证据来看,确实没发现疑点。”

  “不管有没有疑点,这个人必须消失!”

  涩谷纯一郎目露凶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