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白公馆。

  白雪缓步下楼。

  白沛岑放下手中的报纸,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女儿,微笑着说:“怎么了,这一大清早的,谁惹着你了?”

  白雪板着脸:“你。”

  白沛岑说:“我怎么惹着你了?”

  白雪气鼓鼓的说:“说话不算话,说什么绝不勉强,转脸就变!”

  “雪儿,你不明白,很多事情瞬息万变……况且,我只是让余锦程和你聊聊,又不是让你许诺什么。”

  白沛岑不想女儿担惊受怕,没提松井大辅的事。

  白雪坐在沙发上,摆弄着衣襟前的八卦胸针,嘟囔着说:“有什么好聊的,我不想他误会。”

  “什么广告,我不知道啊。”

  白雪点点头:“嗯,对出来了。”

  对自己存心利用余锦程的想法,白沛岑当然不会说的太直白,于是岔开话题:“对了,雪儿,昨晚你说的那个对联,下联是什么?”

  白雪说:“王妈,准备两份早餐装食盒,我要带走。”

  “哦,怎么这么早。”

  白雪说:“我这里有一副对联,只有下联,看你能不能对出上联,如果对出来呢,有奖励!”

  电话接通,白雪说:“喂,是我。”

  白雪十分不解。

  齐越说:“运气是来自老天爷的眷顾,这个谁也左右不了。嗳,说是对出来有奖励,奖励呢?”

  “我对,三星白兰地。”

  白雪眼珠一转:“等下揭晓答案,我再考考别人。”

  佣人王妈进来恭声说:“老爷,开饭了。”

  “那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下联是……”

  白沛岑笑吟吟的说:“这顿早餐,我可不觉得简单,我的女儿亲自送早餐,比任何奖励都来得贵重。”

  “三星白兰地。”

  白雪挂断电话。

  齐越笑道:“你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说吧,下联是什么。”

  “你听好了啊,下联是,五月黄梅天。”

  白雪佯嗔着说:“算你运气好!”

  “误会还有好处?”

  另一边,王妈装好了食盒。

  “……你也知道这个广告吗?”

  “伱的部下!”

  白沛岑情不自禁的赞叹着。

  白雪噘着嘴:“说来说去,您还是偏心!”

  “上联是什么?”

  电话另一端是哈欠连天的齐越。

  白雪说:“我跟齐越说了,对出来有奖励,做人得言而有信嘛,太贵重的没有,就简单奖励他一顿早餐好了。”

  白沛岑问:“对出来了?”

  白沛岑说:“不反对、但也不能冷落了余锦程,他帮过你,而且为人品性都不错,或许,通过慢慢接触,你会觉得,他比齐越更适合你。”

  “三星白兰地,五月黄梅天……三对五,星对月,白对黄,兰对梅,地对天,文字对仗工整,内容却是天差地别,妙!太妙了!”

  白沛岑叹息着:“这有时候啊,误会有误会的好处。”

  白沛岑闻言一愣:“早餐带走?带哪里去?”

  白雪一头雾水。

  “以后你会明白的。”

  白雪眼睛一亮:“爹,就是说、您不反对?”

  齐越笑道:“昨天晚上,我和宁队长喝酒,喝的就是三星白兰地,你说的下联,我想不出答案,干脆顺嘴胡乱蒙一个,没想到还真蒙对了。”

  说着话,她拿起电话。

  白沛岑问:“给谁打电话呀?”

  “奖励嘛、暂时保密!再见!”

  白沛岑吩咐:“叫司机送一下小姐。”

  白太太洗漱以毕,刚刚从房间出来,眼见女儿上车走了,赶忙问:“早饭都还没吃,雪儿这是去哪啊?”

  “送奖励去了。”

  白沛岑起身去了餐厅。

  白太太一脸茫然。

  ……

  半小时后。

  轿车停在槐花巷巷口。

  白雪拎着食盒下车,对司机说:“不用等我,你回去吧。”

  清晨很冷,白雪的心却是暖的。

  第一次给喜欢的人送早餐,有一种盛满幸福的成就感,整個人的情绪洋溢着乐观向上的氛围。

  白雪脚步轻快,来到了齐越家院门外,院门虚掩,她推门而入。

  汪!
  黑妞张牙舞爪冲了出来。

  白雪想给齐越一个惊喜,赶忙轻声说:“黑妞乖乖的,不要叫,我来过的,你不认识我了吗?”

  黑妞在她脚下嗅了嗅,还真就不叫了。

  屋门也虚掩着,白雪走了进去。

  卫生间隐约传来哗哗的水声。

  听到门响,穿着睡衣刚洗过头发的杜鹃走了出来,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说:“都说了我去买早餐,你非得抢着去……”

  白雪愣在当场。    杜鹃也愣住。

  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外面挺冷啊……”

  齐越拎着刚买的早点进来。

  什么都不用解释,眼前的情形说明了一切,白雪竭力稳定情绪,良好的教养让她暂时还能保持表面平静。

  “我来、是给你送奖励的……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白雪放下食盒,匆匆离去。

  转过身的瞬间,委屈的泪水已然充盈了眼眶。

  齐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想什么呢,快去追呀。”

  杜鹃催促着说。

  齐越苦笑:“我说什么?”

  杜鹃哑口无言。

  这样的场景,误会是难免的。

  齐越慢慢坐下:“算了,她现在情绪激动,我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等她冷静冷静,我再去找她。”

  杜鹃叹了口气:“要知道她来的这么早,我就该避一避,话说回来,她怎么总是喜欢大清早的来找你呀?”

  齐越出了一会神,缓缓说:“不管清早还是晚上,我们这种情况,她早晚都会撞见,避免不了。”

  “是啊,确实很难避免……”

  “所以,我们这种人,就不该恋爱,害人害己。”

  “齐越……”

  “别说了,吃饭。”

  齐越起身去厨房拿碗筷。

  ……

  上午九点钟。

  特务科科长室。

  门外响起敲门声。

  高克俭坐直身子:“进来。”

  齐越推门进来:“科长,您找我?”

  高克俭把一份口供顺着桌面推过去:“这是马壮的详细口供,昨晚我让李股长连夜审的,你看一下。”

  看过了口供,齐越说:“按照马壮所讲,他是因为受到张玉英勒索,迫于无奈之下,想到警察厅这两天发薪水,会计科肯定有现金,谋划着盗取这笔钱,但是呢,到了会计科门口,思来想去,最终没敢下手,会计科对面是厅长室,他的脚印就是这么留下来的。”

  高克俭说:“他也是一时糊涂。”

  齐越迟疑着说:“可是,替张玉英画进山的地图,还有南满支队的马政委,他又怎么解释呢?”

  高克俭说:“那个马政委和马壮是一个村的,其实根本不是他叔,都姓马,就是随口一叫,连表亲都算不上。至于说劝说张玉英加入抗联,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各为其主嘛,那时候马壮是土匪,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个土匪的心思,没有参考价值。另外,替张玉英画地图同样是被迫无奈。”

  “他既然是清白的,为什么要杀人灭口,给张玉英下毒呢?”

  “在我看来,这是最不可信的证据。你看啊,马壮从医务室拿了两片磺胺,让狱警转交给张玉英。护士、狱警,至少有两个人知道这件事,一旦张玉英中毒,马壮的嫌疑最大!马壮在特务科多年,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他会想不到这些吗?既然能想到,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明显不合理嘛。”

  “您的意思是说、栽赃嫁祸,下毒的另有其人?”

  “我就是这个意思!”

  “科长,您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

  齐越说:“人在走投无路时,往往会选择铤而走险!”

  齐越看出来了,这次要是翻了案,自己的麻烦就会越来越多,原因很简单,高克俭始终怀疑特务科藏有内奸,既然排除了马壮的嫌疑,就会把调查重点转向另一个。

  高克俭问:“以你的意思呢?”

  齐越问:“宁队长是什么意见?”

  “他还没有来上班,等一下再问他。你先说。”

  “解除拘押,暂停职务。”

  “唔,这个建议可行……”

  再次响起敲门声。

  高克俭说:“进!”

  宁致远推门走了进来:“科长。哦,齐越也在。”

  高克俭看了看他,语气带着戏谑说:“难得啊,从来不迟到的人,居然也有来晚的时候。”

  宁致远支吾着:“额、昨晚睡的晚,睡过头了。”

  “先看一下这份口供。”

  高克俭也没过多计较,宁致远是他的亲信,又是行动队队长,偶尔迟到一两次,根本不算事。

  宁致远看完了口供,说:“这样的解释有点太过牵强了吧?马壮一味的否认,把责任都推给张玉英,合着我们这些证据全都没用?”

  高克俭叹息着说:“这些年来,经马壮手上处决的反抗分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们要是连这样的人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呢?”

  宁致远说:“科长,我记得,您曾经说过,一个打入敌方内部的潜伏者,如果手上没沾过自己人的血,暴露就是迟早的事!”

  高克俭沉思半晌,这才说:“话是这么说,但马壮的情况还是有点不同……齐副队长建议,解除拘押,暂停职务,你觉得呢?”

  宁致远说:“我再加一条,作为必要的惩戒,警衔降一级,另外,他的问题和姜斌类似,出于安全方面考虑,不宜再留在特务科。”

  “好,就照你们说的办。”

  高克俭拉开抽屉,拿出一纸公文,对齐越说:“协查手续批下来了,你今天就可以去保安局,找事务部余锦程主任,他负责外联工作,这件案子要加紧调查,越快越好!”

  “明白!”

  “你去忙吧,宁队长留一下。”

  目送齐越出了科长室,宁致远问高克俭:“小齐查什么案子,怎么还需要保安局协助?”

  “内部调查,外事科也有人牵连进来,为避免走漏风声,只能求助保安局,细节你就别打听了。”

  高克俭笼统的解释了几句,然后说:“秋季讨伐作战计划,从战术角度来看,近乎完美,但凡事就怕万一,必须要考虑到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宁致远有些尴尬:“讨伐作战计划,我还没来得及看……”

  高克俭皱眉:“还没来得及看?昨天一整天,你都在忙些什么?赶紧回去看,下班之前,我等你汇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