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暮稚子本意不想离开,担心久司正人和宋书堂说一些不太好的话。

  因她很清楚宋书堂对聂洪的感情,担心他会和久司正人因为这些话而闹出矛盾。

  梅暮稚子很清楚他们现在寄人篱下,必须要听从日本人的安排,与日本人闹僵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更别提还是因为一个身份现在不能确定的人,因此梅暮稚子想要留下,可宋书堂却让他离开给自己和久司正人单独交谈的机会。

  这令梅暮稚子没有办法,只能听命行事,她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反驳宋书堂的命令。

  等到梅暮稚子离开之后,宋书堂对久司正人问道:“少佐留我下来是想说有关聂洪的问题吗?”

  久司正人见宋书堂自己提起,也没有再继续拐弯抹角,直接回答道:“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和你好好的聊一聊,你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所在,当然你也可以和我解释是伱故意为之,这样我想我更能理解你。”

  久司正人并非不给宋书堂一个解释的机会,他甚至希望宋书堂可以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面对这种情况,宋书堂肯定是不能让其满意,因他和聂洪的配合,就是为自己之后遇见任何情况留后路。

  若现在在久司正人面前表示自己是故意为之,只为观察聂洪,那么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也就不再具备任何意义,反而还会给自己增添诸多麻烦。

  因此面对久司正人的问话,宋书堂露出一丝笑容。

  面带笑容,宋书堂回答说道:“少佐有所不知,对于聂洪我真的非常了解,如果他不是真的想要投靠新政府,他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我们小组的颜面比这些东西来的更加重要,因此我相信他的选择,所以才会有如此表现,我也希望少佐可以相信我的判断。”

  相信你的判断?

  久司正人现在就想问,你究竟判断了吗?
  今天见到聂洪之后,你有任何做出判断的举动吗?
  你从一见面到最后结束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你的表现一目了然。

  说言听计从一点都不过分,你将聂洪当成了之前在拥剑小组内的前辈,甚至是老师。

  久司正人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审视目光和判断心理,现在你大言不惭,让相信你的判断,那日后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让宋书堂负责吗?
  那么有什么意义!
  你愿意为日后的事情负责,久司正人也不愿意让你负责,那会给他们带来损失。

  到时候让宋书堂负责也只是会增大他们的损失,而不会有任何的好处和挽救的可能。

  因此在久司正人看来,你现在说这些话就是无稽之谈,根本不具备任何的意义,甚至是有些让其觉得幼稚。

  他认为这不应该是宋书堂的水平,可联想之前他在拥剑小组的地位和大家对他的照顾和教导。

  久司正人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理解归理解,他万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这会给宋书堂的工作带来非常大的影响,进而影响到特工总部的工作,甚至影响到梅机关的工作。

  久司正人的脸色非常的严肃,他向宋书堂说道:“你是特工总部租界分区的区长,你应该明白你的工作职责所在以及工作的重要性。

  且你从事的是情报工作,不管是在军统局还是在特工总部内,你所从事的情报工作都应该让你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情况。

  在情报工作中你应该明白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发生的,甚至父子之间隐藏秘密都极有可能。

  阵营不同,刀剑相向你应该听的比我多,你现在却愿意相信聂洪,你再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办法掩盖你感情用事的事实。”

  久司正人的这番话其实表达的意思非常明白,就是告诉宋书堂,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脱离了一名合格的情报工作者,应该具备的素养。

  你甚至不如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应在工作中保持的警惕性和敏锐性。

  其实久司正人的这番话说的再严肃一点,就是认为宋书堂已经不合格了,你的这种行为完全已经不是一个可以胜任情报工作的状态。

  那么你还能胜任租界分区区长的工作吗?
  久司正人的意思非常明白,如果你还是如此,那就要考虑你的职位问题,敲打的意味非常的浓郁,甚至是非常的直接。

  面对久司正人这种语气和态度的敲打,你说宋书堂害怕吗?

  其实他一点都不怕,因为租界分区区长的位置,现在不是说动就可以动的。

  宋书堂一方面得到万良的信任,另一方面其实是李群的人,这对梅机关尤其是对久司正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位置。

  也是久司正人之前一直在谋划的一个部分,现在谋划的如此成功,你让久司正人说放弃就放弃,宋书堂是不相信的。

  因为除过聂洪的事情之外,他的表现一直可圈可点,是非常不错的。那么感情用事也只是用事在一个人身上,而非整体工作,所以说久司正人现在的话,更多的意味是敲打,是吓唬。

  如果宋书堂被吓唬了,那么今天的所作所为没有意义,且日后的情况也不见得好。

  可如果宋书堂今天没有被吓到,甚至于在聂洪的事情上,他可以赌上自己的前途,那么感情用事的标签肯定是不会被久司正人摘掉。

  但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宋书堂敢于如此的包庇聂洪,其实说白了就是他是很清白的。

  因为他如果有可能是潜伏人员那么他是万万不敢这样和聂洪捆绑在一起的,如果聂洪出现问题他怎么办?
  跟着一起暴露吗!

  反倒是如此的选择,看起来是没有任何的心虚,足以表明宋书堂的清白,他的理直气壮才是他最大的底气。

  因此宋书堂现在根本不理会久司正人说什么,甚至于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我可以相信聂洪。”

  听到这句话,久司正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书堂一直都是非常理智的一个人,为什么现在就显得冥顽不灵,久司正人有些生气眼神中的怒火现在不是假的。

  可宋书堂还是坚持说道:“我在拥剑小组的时候,真的全靠他们才能有今天,他们对我的教导是非常无私的,所以我不相信他会接受特工总部的安排潜伏沪上,然后在他的任务之中还有可能有除掉我的部分。,我相信他不会这样做。”

  听到宋书堂这样说,久司正人有些无奈的问道:“你说他不会想要除掉你,可是你先背叛了军统,你虽然选择了正确的道路,但你无疑背叛了军统,包括背叛了拥剑小组。    你认为他还会将你当成之前的你吗,还会像你对他一样对你没有任何改变吗,你要想一想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当然需要想。

  久司正人的话也没有逻辑上的错误,可是宋书堂现在需要保持自己这样的形象,在聂洪的这件事情上他只能如此,日后就算东窗事发他获得的也只是被大家笑话,而不会被大家怀疑。

  因此现在宋书堂说道:“我在军统局的遭遇,少佐你很清楚,所以说不是我先背叛拥剑小组,而是军统先背叛了我。

  我们那么多人牺牲,就是毁在军统局上,所以我恨他们。包括我报仇之后,他们还想要置我于死地,就是为了维护他们可笑的权威,这让我更狠。

  他们连错误都不敢承认,甚至不敢道歉,那么我相信对拥剑小组和我拥有同样感情的聂洪一样会恨他们,这个恨是一样的,我理解这个恨的感受,所以我相信他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并不奇怪。”

  虽然久司正人现在是在劝宋书堂,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这种为了他们而付出生命去战斗,最后发现被背叛,甚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这种感受。

  是会让很多人的价值观崩塌,那么在价值观崩塌之后所带来的改变,就如同宋书堂这样反而将刀伸向军统局。

  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在这种情况下,聂洪确实也可以做同样的选择,这也是日谍为什么去策反他们的重要原因所在。

  就是认为他们具有策反的可能性,也是为什么梅机关想要将聂洪弄来沪上甚至安排在特工总部工作的原因。

  都是有迹可循的,现在只是想要弄明白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投靠新政府罢了,而不是认定聂洪就是假意来潜伏的。

  久司正人眼看自己说不通宋书堂,且宋书堂也有一套自己的推断,他是设身处地,感同身受的去思考这个问题。

  认为自己恨军统局,那么聂洪也应该恨,所以说对方的选择是没有问题的,没有什么值得判断和调查的。

  认为聂洪不可能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为了军统局潜伏沪上来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甚至是让昔日战友反目成仇,同组成员自相残杀。

  宋书堂认为这种情况不可能,聂洪不会答应军统局这样的安排。

  久司正人细想之下,觉得确实也是如此,因此他觉得再让宋书堂负责试探和判断已经有些不太合适。

  但并不表示说久司正人就放弃了试探和判断,宋书堂说的固然有道理,但该做的事情一样不能少,这就是情报工作。

  宋书堂其实也是故意为之,利用自己感同身受的话语,让久司正人更加相信聂洪的身份。

  但他也只是用自己的经历在说事情,而不是说其他的问题,所以日后不管出现什么问题,宋书堂起码都可以置身事外。

  这是聂洪来护上潜伏的前提,不能因为他的潜伏影响宋书堂的潜伏,这是戴老板的意思。

  所以久司正人现在对宋书堂已经失去了说教的兴趣,他认为只要宋书堂能负责好,除了聂洪之外的工作就可以。

  至于聂洪的事情他会找其他人负责,因此又警告了宋书堂两句就让对方离开,宋书堂也是告辞之后前去和梅暮稚子汇合。

  刚走到梅暮稚子这里,就听她问道:“少佐和你说了什么?”

  宋书堂当然明白梅暮稚子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担心自己,所以非常上心,甚至已经做好了时刻提醒自己和限制自己冲动的准备。

  但梅暮稚子这样的举动对宋书堂的影响还是非常大的,毕竟如果对方担心你出事就会时刻的关注你,在对方时刻的关注下,你就容易露出马脚,这不是宋书堂想要的结果。

  所以面对梅暮稚子和面对久司正人以及万良是不同的,应该用不同的方式去对待和解决这个问题。

  因此在听到梅暮稚子的问话之后,宋书堂露出一抹笑容反问:“你觉得呢?”

  本来还有些担心的梅暮稚子,现在看到宋书堂脸上的笑容以及这句反问,她突然觉得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因此她非常疑惑的观察宋书堂,见对方脸上的笑容更甚,突然间反应过来,宋书堂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骗,包括梅暮稚子在内。

  那么宋书堂的表现是非常好的,梅暮稚子自认为自己对他是非常了解的,可还是被骗了,当然也存在关心则乱的可能,但不得否认宋书堂的这番表现,演技十足。

  “你故意的?”梅暮稚子好奇的问道。

  “算吧。”

  “什么叫算吧?”

  “半真半假。”

  “半真半假?”

  宋书堂边走边道:“对于聂洪来沪上参加新政府,参与到特工总部的工作中来,我是非常开心的。

  而且他对我亦师亦友我也乐于听从他对我的安排,方才的表现有一部分是真心的,但你也明白。我们是做情报工作的,不是谁都可以信任,尤其是这种情况下。”

  “那你为何要表现的如此信任?”

  “你也明白特工总部和梅机关,都想让我负责试探和调查聂洪的清白,但我非常了解聂洪的能力,就算是我想要调查清楚也有很大难度的。

  那么我最后只能告诉他们没有问题,但你也要明白,戴老板的手段是层出不穷的,如果日后聂洪真的有问题呢,是我对他的包庇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