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是戏曲舞台上的一道亮丽风景,也是生活中无数辛酸与欢笑的承载者。

  但在五彩斑斓的戏服之下,隐藏着他们真实的人生。

  生于舞台,长于舞台。

  他们从小便开始学习唱、念、做、打,为了那一刹那的光华,付出了无数的艰辛与汗水。

  他们的人生,仿佛就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演出,无论悲喜,都要在舞台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戏子扮演了太多角色,也演绎了太多离别伤悲。

  为了角色的需要,他们常常需要忍受身体的疲惫与心灵的煎熬,甚至与角色共情……

  他们时常会把自己代入戏中人的身份,品味属于这些角色的酸甜苦辣,但时间久了,却也容易入戏太深,走不出来。

  在演戏过程时常随着角色的人生起伏而悲欢,为和自己有关角色的人生而牵挂担忧。

  戏曲表演者们通过舞台上的表演,将自己的情感、经历、感悟传递给了观众,也因此赢得了人们的尊重与喜爱,但在这些赞许背后,他们却也会迷茫会困惑,会走不出舞台。

  或许在舞台上,他们是“角儿”,但在生活中,他们却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因为演绎了太多角色,或许他们还比普通人更为敏感一些。

  戏子多秋,正是戏曲表演者们内心的真实写照……

  《辞九门回忆》由蒲潼和林予冉歌唱,蒲潼唱的是称述与独白,而林予冉唱的是戏腔部份,是这首歌的副歌与高潮。

  蒲潼充满故事感的声线,成功将所有人带入了氛围,众人似乎真的看到这么一副画面:男女主重楼相遇,然后一眼万年,就像是半生的缘分。

  但两人总会有面对现实的一天,一旦进入了这座楼,就是走进了社会,就再也身不由己,不能回头。

  “无需宣之于口,我对案再拜那风雨瓢泼的残陋”一句,阐述着两人的爱情不需要言语来表达,拜别了风雨飘摇的往事,也终有重逢的一天。

  但当戏腔响起,这一切的一切,似乎也并不重要了……

  他们再次相见,却已经过了很多年,人已经老去,深情却从未改变。

  戏无骨难左右,换过一折又重头。

  人生如戏,人生如梦,一折又一折,一梦又一梦。

  作为戏子本是无骨之人,剧本怎么写,就只能怎么演。左右不了历史,更难左右现实。只能是换过一个曲目,重新开始下一场戏的演绎……

  恍惚之间,屏幕前的观众似乎看到了一个眼看着心爱之人离去又无可奈何的深情戏子,心灰意冷地抱着妻子的尸体,无言落泪。

  这个故事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一句“只道最是人间不能留。”

  观众们这才听出来,蒲潼这家伙这首歌又在发刀子,还是那种闷声不响的大刀……

  男主丧妻两年的大寿之日,身处欢笑之地,却仍是只想吃一口熟悉的面汤,若过些年、再过些年,身边的友人渐渐离散,那些悲伤已不是似乎散落在房间角落,而是连呼吸都要带动着过往。

  “张口欲唱声却哑,粉面披衣叫个假。”

  林予冉通透空灵的戏腔在场馆内久久回荡,成功在众人的心头上又压了一块大石头。

  戏子刚刚开始演唱的时候,因为悲伤难过,哽咽着,沙哑着,唱不出来。

  这种情景一般发生在心怀着牵挂登台演出的时候,每次唱到这出戏的,总想流泪,总有牵挂,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能让戏曲名伶哽咽嘶哑唱不出声的伤痛,又该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这首歌所传达的,确实和《赤伶》是两个维度,前者告诉大家,戏子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人微言轻也会心怀天下。

  但这首《辞九门回忆》,却是显露了戏子的另一面,他们敏感感性,内心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柔软。

  后台,很多年纪大些的戏曲表演者只觉得眼睛有些干涩,这么多年以来,他们或许无愧于戏曲,但对于爱人,亲人,他们却心怀愧疚。    作为戏子,他们可支配的时间很少,不是忙着练习基本功就是忙着演出,留给亲人的时间太少太少。

  随着戏曲行业的时间是日渐式微,他们所能拿到的报酬,也开始逐步缩水。

  他们因为自己对戏曲的热爱,不仅没时间陪伴家人,甚至连身边人富足的物质生活都无法保证,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太自私了吗?
  台上,蒲潼和林予冉师徒两的歌唱还在继续,他们配合的相当默契,甚至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方才程老先生和甘恒旭师徒两的演出赢得满堂喝彩,现在的蒲潼和林予冉,又何尝不是?
  今天的两场师徒档,实在给众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一曲唱罢,并没有引起第一首《赤伶》那样的盛况,这一次,全场鸦雀无声,甚至连掌声都没有。

  蒲潼定了定神,他并没有觉得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妥,一首歌并不是赢得满堂喝彩才叫成功,震的众人一言不发,同样是一种成功。

  台下的观众面面相觑,显然都没从这首悲伤的歌曲中回过神来。

  他们听出来,这首歌,记录者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男主是深情戏子,而女主这首歌,似乎是女主临终前写给他的独白……

  不知何时,孙奕霖的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

  她听出来了,女主离世后,这位戏子终生以泪洗面,这种相爱之人阴阳两隔的痛,又怎能让人轻易忘却?

  她之所以哭,也只是因为,她将自己代入了这个故事,她也喜欢上一个“角儿”……

  她是一个满腹诗词的女子,有一腔愁苦,不是家长里短,也非国家兴亡,而是一腔郁郁难得的情愫。

  “不哭。”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孙奕霖愣了一下,泪眼婆娑地侧身,却并没有看到原本坐在自己身侧的谢沐,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温和的笑脸。

  甘恒旭递过一张白色的帕子,似乎是他们戏班的物件。

  他听过蒲潼讲这段故事。

  深情的歌里,总有更深情的故事。

  ……

  “哥,我这一生,我……不……后……悔。”

  当丫头说完这一句的时候,手突地一摔在他的膝盖上。最后一滴眼泪落在二月红的肩膀上,眼睛却永远地闭上了。

  其实她不愿离开,不愿离开二爷。丫头说在最后的日子里,就想这样好好的陪在二爷身边,就像平常一样,安安静静的陪着就好。

  “丫头我想你。”

  “二爷你说什么呢,我们不是一整天都在一起吗。”

  “那不够。”

  “我要一年、十年、一百年。对我来说,跟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够”

  “好。我们这辈子不够,下辈子还做夫妻”

  “好。下辈子还做夫妻”

  ……

  真的爱了,那便认真无悔地爱。只有真正的爱过,才不辜负,才不后悔。

  甘恒旭不知道二月红再来生有没有等到他的丫头,但他今世,等到了。

  来生太远,但求今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