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宽店。

  《集结号》剧组的临时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也就是一个简易的彩钢版搭建出来的一排屋子,多多少少的能抗点风,里面升着炉子,温度就那么回事吧,但也比大冬天的待外面强多了。

  剧组的制片人其实是王忠磊,但是基本上是挂名的,作为华宜公司的总经理,除非剧组出现重大情况不会来片场,实际负责人是一个叫马涛的,孙羿没见过面,但是听王保强跟他讲过。

  走进办公室,里面坐着一青年男子,一身西服,面相上看着就挺精致。

  不过,东北这天,你确定这身衣服能抗住吗。

  孙羿摘下手套,打了个招呼。

  “马制片,你好。”

  “嗯,孙羿,是吧,你好,来坐。”

  刚一见面,孙羿觉得对方也挺客气的。

  “孙羿哈,怎么样,在剧组待着还习惯吗?”

  怎么还关心起我了?

  孙羿有点莫名其妙。

  “还行,马制片。”

  “没事,有啥困难就跟我说,拍摄上的事归冯导管,生活上的事找我,都尽力给伱们解决。”

  “马制片太客气,真没啥,挺好的。”

  前世领导这一套,孙羿太熟悉了,必然还有后话,不是给你安排额外的活,就是让人加班,不然怎么可能突然就找自己,反正八成没好事。

  “嗯,孙羿,听说,你现在还没签公司呢?”

  来了,这回孙羿明白了。

  “啊,是啊。”

  “你也知道,这部戏是由我们公司,也就是华宜影视公司投资主控的,在华夏影视圈,你不可能没听说过我们华宜公司,公司很看好你,觉得你很有潜力,准备签下你,给你一份合同。”

  这话说的,都没问问自己的意见,处处透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呃,马制片,我现在没考虑签约的事,我还上学呢。”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话就等于是委婉的拒绝了,马涛当然也听出来了,但是他就装听不懂。

  “没关系,公司允许你边上学边工作,合同年限可以长一些嘛,这都不是问题。”

  这就有点耍无赖了,人家就装听不明白,孙羿有点无奈。

  “马制片,我想先完成自己的学业,近几年都没有签公司的想法。”

  孙羿的话就差明着说拒绝了,马涛也装不下去了,脸色微变,内心却有些暗暗窃喜,这个结果他喜欢。

  “你可要知道,你眼前的这个机会有多难得,虽然是冯导相中的你,但是适合的演员一大把,不是非谁不可的。”

  这拉拢不成,立马就变相的进行威胁,孙羿顶看不上这样的人的,哪管你再过渡一下呀。

  “是,我很感谢冯导给予我的这次机会,但是马制片,我目前确实没有签公司的想法。”

  “孙羿,你可要知道拒绝我们华宜,是个什么后果?”

  别说,马涛这话一说,孙羿真在心里寻思了一下。

  人脉关系,项目作品,资本金钱,虽说都不是很强,但是自己都有啊,华宜也不可能在整个圈子只手遮天。

  权衡了一下,没啥问题,孙羿还是很礼貌的回复。

  “真的很抱歉,马制片。”

  马涛面色不愉,“行吧,没什么事了,你先走吧。”

  “好的,马制片。”

  回到片场,孙羿心里还有点高兴,这回可不是自己惹事,这是华宜要开他,对张大佬那边也算有个交待了。

  按照孙羿平时的性格来说,他不会这么当场就拒绝的,就像之前跟曾佳,包括在大众电影百花奖晚宴遇到的其他公司的经纪人,他都是比较委婉,考虑两天后才很诚恳的拒绝。

  这样的话,互相都有个交待,不至于让人觉得自己不识抬举,而且互相都留了面子,日后也好相见。

  但是这个剧组,他真是不想待了,苦和累不说,干了这一行,就有这个心理准备,哪个行业不辛苦、不累人?

  不辛苦、不累人的那就必然是高风险的,只不过外人看不到而已。

  《集结号》这剧组不光熬人,现在连生命都有危险了。

  原因就在于冯晓刚导演,他把战争场面放在东北拍其实是想借东北的雪景。

  剧组呢,也按照他的要求专门在此搭建了一条街景来表现巷战的场面。可是天公不作美,拍摄地宽店的雪迟迟不落,虽然也下了雪,但是与预想中的皑皑白雪相差甚远,根本达不到他要求的效果。

  剧组等了3天,戏份拍不上,整个剧组300来号人,天天人吃马嚼的,那是花钱如流水啊。

  孙羿本以为冯晓刚导演会安排造雪机,没想到,不知道哪个2比给他出的主意,用化肥。

  剧组整来了4吨化肥,撒在片场用来制造雪景,冯晓刚导演对这部片子野心很大,所以非常较真,演员试戏走位都要一遍遍重新“撒雪”,没等拍几天,化肥用完了,剧组又搞了10吨。

  这是化肥啊,化学合成品,味道就不说了,它有毒的,对人体有极大的伤害,拍的还是战争戏,演员扑倒在“雪地”里前进,包括爆炸扬起来的“雪沫”都吸进身体里了,整个剧组,群演集体拉肚子,呕吐,还有人昏迷上医院抢救的。

  这活,孙羿可跟他玩不了,不是他矫情,这明明可以避免的事,干嘛非得玩命啊,演员和群演怎么的,不是人啊,随便折腾呗。

  再说,这剧组前前后后用了将近15吨化肥,这采购价格再添一点点,足够租几台造雪机了,这类机器东北也不缺,很多滑雪场都用,租一年,连押金都算上还不到10万块钱。

  反正孙羿觉得,要是他以后拉剧组,绝对不会在演员的身体健康上省钱,做人得有底线。

  当天,孙羿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就等着冯晓刚通知自己,让自己离开呢。

  可以,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他在剧组又等了两天,迟迟没见动静。

  甚至于,他都猜想,这华宜是跟他开玩笑,逗着玩呢?

  他不知道,是冯晓刚拦住了马涛,当然,是出于老朋友张果立的面子,后来华宜总经理王忠磊亲自跟冯晓刚打电话,他才同意换掉孙羿,估计也是做给老朋友看的,多多少少有个交待。

  这天,王保强找到孙羿,告诉他导演找他。

  等他来到导演办公室门口时,看见的却是陈述微红着眼圈,从里面走了出来。

  陈述是片子里的女主角,还是孙羿在剧中的妻子,虽然两人全程没有对手戏,但是为了找找那种彼此牵挂的感觉,他俩时常一起配合着对戏,一来二去的,关系就处的不错。

  陈述属于大器晚成的女演员,作为后世姨圈的大美之一,她今年才30岁,不过身上那种妩媚而优雅的气质已经开始初见端倪了。

  “述姐,怎么了,这是?”

  陈述本来是低着头的,听到孙羿的声音,微微侧身,偷偷用手背抹了下眼角,才转过来,面带微笑的对孙羿说:
  “啊,小羿,没事,冯导找我有点拍摄上的事情。”

  眼见陈述不愿意多说,孙羿也不好在问。

  “哦哦,那行,我先进去了。”    “嗯,去吧。”

  进屋之后,虽然事先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事情,嘴上还是礼貌的打招呼。

  “冯导好,您找我。”

  “坐吧,有这么个事,我也就不绕圈子了,听说华宜想签你,你没同意?”

  “嗯,是的。”

  冯晓刚邹起眉头,做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

  “嗨,这个事怎么说呢,因为你不签经纪约,华宜那边想把你换了,我是竭尽全力的为你说好话,就想把你留住啊,可是.”

  说着,激动的一掌拍在了大腿上,嘴中还“他妈的”爆了一句粗口,演的可像了。

  “别啊,冯导,不至于。”

  “小羿,我是很看好你的,但是你也知道,虽然我是这部戏的导演,但是投资方是华宜公司,我也要听从他们的安排,你得理解。”

  “嗯嗯,没事,我理解。”

  孙羿明白,冯晓刚导演这是要把自己摘出去,不过,这事确实怨不上人家,他还不至于那么不明事理,再说,他还得谢谢华宜,他本来也不想来拍,要不是不好拒绝张果立的一片好心,他压根就不能过来。

  “嗯,我最后好说歹说的帮你争取了8万块钱片酬,今天就能给你打过去。”

  “哎呦,那谢谢冯导了。”

  听到还有8万块钱拿,孙羿心里更开心了,本来以为这一趟白玩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这次就这样了,以后冯叔下部戏,想着你啊。”

  “诶,好嘞,那我先走了。”

  “嗯,去吧。”

  孙羿转过身,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当天下午,剧组里就传开了,孙羿跟女主角陈述都被换了,这对“夫妻”同时下线,整个剧组没有谁来为他们说话,就是这么现实。

  只有王保强过来安慰了孙羿几句,不过他现在也就是比新人强一点,也是无能为力的,就这,孙羿都觉着王保强人不错,可以交。

  当天下午,孙羿收拾东西就要撤退,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盛和有些舍不得他走。

  “行了,挺大个老爷们了,别给我整这一出啊,又不是生离死别。”

  说着,又揽住盛和,往他怀里塞了一万块钱。

  “叔,不行,我不要。”

  “拿着,回去给你爹妈买点营养品。”

  “我不能要,上次你去都留下一笔钱了。”

  盛和有些执拗,死活不肯收。

  孙羿佯装生气。

  “我还是你叔不?”

  “是。”

  “叔让你拿着就拿着,在剧组好好学,等到时候完事了,来京城,跟着叔干。”

  看着孙羿无比认真的神情,盛和才勉强收下。

  “嗯,知道了,叔,我一定好好学。”

  “好了,我走了,到时候来了,给我打电话。”

  “嗯。”

  宽店最近的城市就是安东,火车站不大,刚进候车室,孙羿就看见陈述了,一个人站在检票口旁边。

  “述姐,这么快又见面了。”

  陈述提着个旅行箱,孙羿背着个背包,两人相视一笑,像极了一对“遇难夫妻”。

  看了一下,他俩都是同一趟回京火车,索性一起结伴而行。

  在火车上,两人也没什么避讳,纷纷聊开了。

  孙羿说了自己是因为拒绝了华宜的签约要求,而被人换的角色。

  陈述听后还挺惊讶,孙羿年纪轻轻的,胆子不小,主意也正,连华宜这么大公司说拒绝就拒绝了。

  而陈述呢,就属于无妄之灾了,她原本是凭借自己实力通过试镜被选上的,而这次被换角,给她的理由,是说拍摄期间发现她跟角色不匹配,不合适。

  孙羿一听就知道,这纯属扯淡,跟角色不匹配,不合适,早干什么去了,再说了,陈述是女主角,那是要导演亲自试镜的,还得是带妆试镜,完全按照剧本中的某一段来,要不合适,当初就不能通过。

  这纯属是,有投资方要捧其他女演员,所以她才被换了。

  陈述听完孙羿的分析,也明白了,但是面对这种情况,她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承受。

  火车从安东坐到京城需要近8个小时,晚上饭点,孙羿还特意邀请陈述在餐车吃了顿晚饭,弄得陈述有些不好意思。

  席间,孙羿还问起了陈述现在的经纪公司,然后得知她现在是国家话剧院的演员,没有经纪公司,只不过商业事务由华宜旗下经纪公司的专职经纪人代理,并不算签约艺人。

  知道这些,孙羿在心里就对陈述打起了小九九。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确实是对陈述有想法。

  嗯,别误会,是签下她。

  华宜这次的事,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室应该加快扩招了,然后独立制片,抓紧夯实通过《士兵突击》打下的基础,快速发展,广纳贤才。

  他今后的方向肯定是主抓电影了,导演为主,演员为辅,但是电视剧也不能扔,现在是06年,一直到08年,电影没有海外发行渠道的话,单靠国内根本赚不到多少钱,纯属刷逼格用的,电视剧就不一样了,一部爆款零零散散的赚个几千万上亿那是轻轻松松的。

  现在他认识的导演只有康宏磊,电视剧可以先交给他做,但是光有导演跟剧组也不行。

  孙羿的目标是把工作室发展成为全面的影视制作公司,除了各方面的专业人才,演员也是不可或缺的,这年头,还不流行演员开办个人工作室,可以先签经纪约,到时候再重新商量,演员经纪这一块可是一大笔收益。

  眼前的陈述就是一只潜力股。

  到时候,有钱,有人,有关系,有项目,俨然就是一方诸侯,只要屁股不坐歪,谁还能给他脸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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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