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王云霄他们是不在食堂里开伙的。

  兜里揣着几十斤粮票肉票,谁还愿意吃食堂那些东西。

  总去陈燕家也不合适,这十来号人天天挤在人家小门脸里面,时间长了街坊邻居免不了要说闲话。

  王云霄他们倒是不在乎这些,但也不想给陈老爹惹麻烦。

  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把开伙的地方放在了孟家大院这里。

  虽然驴二走了,但驴二留下的牌市还在。

  牌市这个东西,对于缺乏其他休闲娱乐项目的天门人来说,就像是野草一样的存在。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赚不赚钱,和他本身能存不存在,这是两码事。

  牌市存在的基础,就是要有一个安静不受打扰的地方,能让大家放松下来,全身心地投入到打牌事业当中。

  过去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有混混坐场抽份子钱,你说你不用?不用不行,别的混混就会过来找麻烦。

  大家都喜欢玩牌,但喜欢玩牌的却不一定都是好人。

  有那牌品差,出老千的。有喝醉酒,爱打人的。有吃饱了撑的来找不痛快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没有人罩着场子,别说玩牌,你喘气都不敢大声。

  王云霄的名号,如今在南通区这方圆十里的街面上,可以说是如雷贯耳的存在。市井街坊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一位没遮拦的好汉。

  没遮拦不是不穿衣服的意思。

  说好听一点就是做人坦荡。

  说不好听点是做事不讲规矩礼法,横行霸道,脾气上来谁都遮拦不住。

  之前和杜家兄弟在街头撕斗,被抓进警局之后又放出来,反而不见了杜家兄弟,有人就猜测他背后的靠山很硬。

  这话说得就引人发笑,出来混谁还没个背景?能躲过去年两轮扫黑除恶,谁的背景不够硬?
  所以说人就不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这世上永远都不缺少杠精,伱自己做得再好也没用,哪怕你是个混混,也少不了有人在背后讲究你,嫌你靠山硬了,狐假虎威不算真英雄。又嫌你没有靠山,猪鼻子插葱装大象。

  当然这都是背后议论。

  真正敢当面议论王云霄的一个都没有。

  甚至就连清河中学附近,陈老爹果仁铺子的那条街,以及孟家大院这边都被视作为王云霄团伙的地盘,根本没人敢来挑事。

  倒是拎着礼物想要过来拜码头的不少,只是平时也找不见人。想要去学校门口堵人的,都被保安大叔用狼牙棒吓跑了。

  孟家大院这边足够偏僻,安静。孟氏娘俩又是性子软,好说话的,只要不打扰她们晚上休息,白天里随便谁来用这个院子她们都不管。

  于是这个牌市就这么保留了下来,周围的街坊邻居,老少爷们,白天闲着没事就来这里打打牌。家里有什么瓜果米面的,顺带手也给她们娘俩带点。

  院子里几间厢房,其中有专门的茅厕和厨房灶台。孟氏母女一家两口,平时也不在家里吃饭,一日三餐都去教会解决。王云霄给了她们娘俩几斤粮票,把这厨房给借了过来,让饺子来煮大锅饭。

  这大锅饭,在后世的东北地区叫做铁锅炖。

  饭店里做这菜比较精贵,要么就是大鹅大鱼,要么就是牛腩排骨走地鸡……

  过去人哪有这个条件。

  一盒红烧猪肉罐头打底,要的就是罐头里面那些肥猪油滑锅,烧开之后把豆角干、萝卜干、大白菜、南瓜、土豆、粉条扔进去一起翻炒,加点水,加点盐就开炖。锅边贴上棒子面的饼子,菜上面再盖一层高粱米饭。    这生活档次蹭地一下就飞上去了。

  王云霄过来的时候,饺子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每个人满满地一大海碗,连陈燕和小葫芦都在。铲剩下的锅底也不用扔,倒点水,加点醋,又能熬一锅热汤。

  虽然又烧火又做饭的很累,但饺子却笑得很开心,在他看来,这世上就没有比做饭和吃饭更幸福的事情了。

  王云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假如让他自己给自己做选择的话,他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辍学,跑到哪个饭馆子去做学徒,然后慢慢攒银子,出师以后自己也开个饭馆子……这就是一个普通人最普通的人生轨迹。

  听起来确实可以说是微小而又确定的幸福。

  假如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奶奶的话。

  吃饭的时候,王云霄把警察局那边的事情跟大家伙简单说了一下。

  听到一个月居然有二十块钱的工资,就连陈燕的眼睛都亮了。

  二十块钱啊,什么概念,今天晚上这一锅饭菜,满打满算也就是两块钱的水平。

  这还是十来个人的饭量。

  普通一家三口,当家的一个月要是能赚二十块钱工资,那可不得顿顿大鱼大肉?
  什么神仙日子啊!

  王云霄扫了一眼众人脸上的表情,正色说道:“不要光想着钱的问题,人家给你发二十块的工资,肯定要让你做二十块钱的事情。咱们要是拿这份工资的话,以后可能经常会跟那些危险的妖魔邪祟打交道。到时候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们忘了上次陈燕家的事了吗?”

  妖魔邪祟,是不能称之为人的。它们已经丧失了人性,作出任何丧心病狂的事情都不奇怪。

  学校里的副本,至少看起来是可控的。

  南通区警局要负责整个区的治安环境,这么大一片地方,能刷出什么东西可就不好说了。

  有可能是绿毛虫,也有可能是裂空座。

  现实从来都不讲逻辑。

  油条抹了一把嘴,幽幽地说了一句话:“不是每个月二十块的事,是一年两百四十块。咱们有十四个人,每个月是两百八十块。一年下来就是三千三百六……”

  他把陈燕也算上了。

  陈燕对此毫无意见。

  三千三百六十元,这个巨大的天文数字足以击垮在座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馃子把碗往桌上一摔:“干啊!大哥你还犹豫啥呢?”

  王云霄知道馃子说的没错。

  在座的男男女女,没有任何人觉得自己这条命能值三千块。

  即使是最怕死惜命的,也找不出任何借口来说服自己拒绝。

  油条可真特么会算账。

  他本想再说点什么,可任何言语,在这个数字面前都会变得空洞无力。

  人的脑子在这种时候,并会不比被朝三暮四忽悠的猴更聪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