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鸣不是穆里尼奥,没兴趣抓内鬼。
不守保密纪律往外乱传话的行为的确不能放任,不过那不是他这个导演该管的,是马制片的工作范围。
大年初四,主创回归,各项工作开始按部就班地推进。
老段领队,演员们每天中午吃完饭就到驻地西南靠近县城的养猪场报道。
陈一鸣则带领一众幕后,加入了林萧和沙教授的监工队伍,天天早出晚归地泡在山上。
天擦黑回到驻地,吃完饭先去视察一圈演员,讨论讨论杀猪体会,九十点钟回到宿舍,改剧本修分镜直到后半夜。
以上,就是陈一鸣这个苦逼导演的日常。
刚开始的几天,除了工兵团挖地球的进度飞快,其他事项没有一个通顺的。
演员杀猪下不去手,观摩了足足3天,就是没人亲自下场,以至于陈一鸣不得不在头天晚上下达死命令,第四天必须有人上手,否则“军法处置”。
改戏的进度也很慢,陈一鸣脑子里桥段不少技巧也足,但在既定的框架里闪转腾挪,也不是说说那么容易。
头一条,全外景戏,不搭棚,不打光,直接淘汰了一大半的超前点子。
陈一鸣只是记性还行,不是哆啦A梦,做不到夹袋一掏包治百病。
2月20日,杀猪旅行团终于干了点实事,在段团长的动员下,当过猪倌的毛豆第一个动手。
可惜毛猪倌上次杀猪已经是10年前,而且还不是主刀,所谓的经验完全起了反作用。
他不仅没能一刀毙命,还把绑猪的绳子划断了。
据李明亮的描述,当时现场极其惨烈,一屋子当兵的都按不住垂死挣扎的八戒,个个儿被蹭得一头一身的血。
始作俑者毛大厨最招恨,人又长得瘦小,被拱了好几个跟头。
上进心极强的李明亮是自告奋勇加入杀猪团的,在他的带动下,年轻学生们都跟着去了,只有刘东君被扣在了驻地里。
小刘同学一度很是不忿,说在村里早就看过了,咱不稀罕!
同一天,陈一鸣与王礼荥试验的上树打光小有进展,解决了灯具影子的穿帮问题,给固定景别切换增加了一个可选项。
2月21日,继毛豆之后,老段和石磊也上了手。
这次是在屠宰场师傅的看护下,手把手地教导下刀位置、力度、角度,做到一刀下去让猪哥无痛去世。
晚上石磊说,原来猪在绝望的时候真的会流眼泪,不闭眼都下不去刀。
不过在刀尖儿到达师傅说的位置,你的手感受到生命的逝去时,那种感受是实实在在的,真的不太好形容。
石磊的话,说明陈一鸣的邪道体验法确有效果。
那就加大力度!
2月下旬的10天,杀猪团和幕后团的进展越来越快,慢慢追上了工兵团的速度。
演员的气质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上午打枪听炮一身硝烟,下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周身围绕的算不算杀气不太好说,但杀猪团逛县城绝对没人敢挡道。
张毅开玩笑说下刀的时候,猪一闻他身上的味儿就被吓到不敢动弹。
陈一鸣则领着幕后团队沿着传令路线一遍接一遍地走,细致到挪一步取一景的地步。
长镜头之间的隐蔽连接点也逐个划定,祥瑞扛着摄影机先录影再拍照一一记录,每天的照片和视频都分门别类地留档。
这里是穿帮重灾区,再小心也不为过。
越靠近3月份,天就越长,常叶林间,开始拱出低矮的绿苗。
这也意味着,开机的日子,逐渐临近了。
3月1日,星期一,一个晴朗好天气。
驻地的一角,近百人站满了一个篮球场。
化妆、录音、特效等幕后驻组成员已于昨天抵达驻地,魔影发行部派来的纪录片团队架好了一定一动两台摄影机。
《1951》的开机仪式,就这样低调地开始了。
陈一鸣站在篮球架下面还没开口,段一宁、马云腾两个混不吝就带头起哄鼓掌,刘东君等一帮学生立刻跟上,掌声迅速蔓延并统一,形成一个固定的节奏。
陈一鸣大囧,自己都能感觉到脖子根儿的潮意一个劲儿地往上涌,一直涌到天灵盖。
他双手合什作揖不止,好不容易才挨到掌声逐渐停下。
“谢谢,谢谢大家给我一个人的掌声!”
一阵哄笑过后,气氛回到稍微正常一点的轨道。
“开个玩笑,无论如何,掌声一定是先给到大家,最后再给到我。
毫不夸张地说,现场汇聚了咱们华国电影行业最优秀的一批精英,集合了八一厂、魔影厂、长安厂三个老牌大厂的顶尖人才。
还有来自坚果的保罗和他的助手,同样是好莱坞的A级大牌。
这样一支幕后团队,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梦幻组合。
因此,在正式开机之前,我必须要向现场的各位说一声,谢谢!
有机会与你们合作,小子陈一鸣荣幸之至。” 说完,他弯腰九十度,面朝人群左中右各鞠了一个躬。
又是一轮掌声过后,他开始进入正题。
“按照传统流程,一部电影的开机仪式上,做导演的总要感慨一声不容易。
是啊,这年头,拍电影就没有容易的。拉投资难,攒组难,筹备难,置景难。
不过咱们这部戏,有一说一,我真不好意思说难。
我掰手指给大家算哈。
去年12月中旬立项,12月底建组,元旦过后选角完毕开始置景,1月中旬拿到拍摄许可证,春节前剧本过审定稿,3月1日外景搞定正式开机。
从立项算起不过2个半月,中间还夹着一个元旦一个春节,咱们居然办了这么多事。
什么是华国速度?这就是华国速度!
凭什么我们能做到?
因为我们有总政文艺中心的鼎力支持,来呱唧一下,感谢孙副主任。
因为我们有魔影集团做后盾,就旁边那位,马仲明马董。
还有工兵团范团长、曹政委、驻地主官徐少校,剧组的保障支柱。
至于其他领导,因为今天没有来现场,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跟大家说这些,只有一个意思,拍电影之外的方方面面,各位领导都想在咱们前头,帮咱们一一解决掉了。
山上的临时驻地不少同事都去过,荒山野岭数九隆冬,能做到那种标准,我是无话可说的,唯有感激!
车辆、设备、道具、群演、后勤,基本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暂时想不到的马董跟我打包票,想到的时候立马就办!
各位老师,我是小字辈,没在电影厂待过,但是我相信即便在厂里的摄影棚拍,恐怕也做不到这么面面俱到无微不至。
大家都是电影行业的前辈,应该知道这样的制作条件,该有多难得。
现在舞台已经搭好,幕布已经拉开,灯光已经亮起,该咱们这些正主儿登台亮相了。
我仅代表我自己在这里表个态,鞠躬尽瘁,尽我所能。
请大家监督,与大家共勉。”
更加热烈的一轮掌声过后,陈一鸣走入人群去找制片主任小美。
依着他的想法,开机仪式已经完事了。
接下来的流程就是必要人员登车,上山踩一遍景,明天按照制片表正式开拍。
显然他把仪式想简单了,现场众人都在原地没有动,连老外保罗和他的助手,都站得稳稳当当的。
孙副主任笑眯眯地走到篮球架下,朝陈一鸣招了招手,把这个棒槌又叫了回去。
当领导的做开幕讲话,那水平可比陈一鸣高得多了,高屋建瓴提纲挈领逻辑清晰催人奋进。
对《1951》这部献礼片的意义进行充分的阐发,对剧组成员的不懈努力予以高度的肯定,对施工官兵的克坚克难致以诚挚的慰问,对合作伙伴的亲密合作表示积极的赞赏。
当然,最后少不了对陈一鸣的表扬,难得孙副主任到这里没再说排比句。
“一鸣是我的一个忘年交,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我印象深刻。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像他这样踏实、肯干、认真、周全的,很少。
至少我在他这个年龄,远远做不到他的程度。
他刚才说,这个项目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所以筹备很顺利,一点儿也不难。
这个感谢我不敢愧领,参与这个项目的人和单位,也许各有各的难处,但是项目运作至今,最难的那一个,我认为一定是小陈导演。
这两个半月,他一天都没有休息过,春节都留在驻地没有回家。”
熟悉的窘迫再度向陈一鸣的头脸袭来,段马二人还是那副起哄架秧子的腔调,鼓动着在场众人又是鼓掌又是喝彩。
陈一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孙副主任哈哈一笑,拍了拍陈一鸣的肩膀,说道。
“一鸣,别把自己绷得那么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和马董信任伱,信任你带领的团队,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把《1951》拍好,成就一部可以铭刻影史的佳作。”
不得不说,孙副主任不愧是当惯了领导的,拉着陈一鸣当道具,一张一弛完美把控现场节奏。既完成了本职工作,又给陈一鸣站了台背了书,还丝毫不显突兀。
当然陈一鸣的脚趾扣地不算在内。
现场气氛经过这一遭,一下子热烈了不少。
接着出来讲话的马二爷和范团长,全都拉着陈一鸣当背景板,弄得他哭笑不得。
到后来桑老爷子老夫聊发少年狂,也走出来发了一通感慨。
他老人家讲了话表了态,剧组的其他部门负责人只能跟上,把开机仪式直接搞成了誓师大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