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一溜小跑过来,“陈导,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陈一鸣扭头看向郁南,“其实我本来打算明天叫你过来的,近距离看看你的少女时期,找找长大之后的感觉。”
郁南笑着起身,“这也是我今天过来的目的,咱们想到一起去啦。”
两人并肩走进树林深处,此刻天边刚有一丝日出前的微光,帷幕内被大小灯具照得宛如白昼,倒是显得比外面更加亮堂。
帷幕内布设的灯具一共有二十几组,越是瓦数大的灯,预热的时间越长,因此灯光组凌晨抵达之后,已经忙活了五个多钟头。
王老爷子半宿没睡依然中气十足,陈一鸣过去时,他正扯着嗓子,指挥树上的徒弟调整顶灯的角度。
“左边高一点,左不是右,你个糊涂蛋,每次打光图都看反。好了,滚下来。”
陈一鸣笑着打岔,“王老爷,好了没有?”
王礼荥没理他,而是越过陈一鸣看向他身后,“丫头!过来站一下。”
张子风扶着头上的草圈,快步走过来,轻车熟路地往树后一站,然后头一侧露出大半张脸。
老爷子拿着光表比划了两下,又扭头看了看头侧的“人造太阳”,呼出一口气说道,“妥了!”
王礼荥朝陈一鸣点了点头,退出帷幕走向树林边缘的休息区。
陈一鸣也不见怪,而是把张子风从树后叫出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
对比之前试拍时的造型,现在的小木兰多了两个变化。
其一是发型做了一点调整,发髻更加调皮稚气,两侧的鬓角拉长了一点。
其二是脖子上的汗巾,从直接绑在脖子上,变成蒙在下巴上。
检查过后,陈一鸣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郁南问道,“感觉怎么样,伱的少女时代。”
郁南答道,“跟人物小传里的形象有些出入,我得再琢磨琢磨。”
随后她问张子风,“子风,你觉得现在的木兰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子风看了陈一鸣一眼,后者微笑点头,于是她才回答,“郁老师,我认为小木兰是个年少不知愁、天真爱做梦的孩子。
她喜欢好玩新奇的事情,因为父亲传授的武艺与兵法,让她在同龄孩子里很有威望,所以她还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一面。
不是出于自大盲目的冒然犯险,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信。”
郁南摇头说道,“你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下一次换我出场,是个唧唧复唧唧的农家织女,这弯儿拐得可是够大的。”
陈一鸣冲她比出一根大拇指,“凭你的演技,区区S形弯道肯定轻松驾驭。”
示意张子风就位,陈一鸣转身亲自检查了摄影机位,实地走了一遍两个演员的走位,最后又跟陶奕西交流了几句。
跟在他身后的王威再次发声提醒,“陈导,时间差不多了。”
陈一鸣回到监视器前,朝王威做了一个手势,后者拿起电喇叭喊道,“各部门注意,自检,回报,清场。”
逐一确认之后,罗宝河封烟,王威打板,陈一鸣一声令下,“开始!”
树林外的陶奕西莲步轻移,身影渐渐隐入白色的雾气当中,又渐渐在监视器内现身。
“咔!小陶回位,再来一次。”
跟陶奕西的表演无关,单纯是雾气太浓削弱了大特写的表现力。 第二遍雾气还是有点浓,不过陈一鸣没出声,直到张子风说出台词叫停陶奕西。
“咔!小陶过来。”
陶奕西提着裙子跑过来,陈一鸣对她说道,“故作镇定不等于真镇定,记住,戏中的角色只是在模仿女性长辈的样子。
想想看,你刚逃开一场危险的追逐,护卫与侍女都不在身边,一个人走进雾气弥漫的树林,你端给谁看?
礼仪和表情只是出于日常生活中的习惯,不等于此时你的内心不惶恐,不害怕。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陌生的声音,你该是什么样的表现?给我几个细节,让观众注意到角色的心态变化。
不用担心崩人设,尽可以大胆一点,你扮演的是一个小女孩,反应上不存在标准答案。”
小姑娘仰着头认真听讲,眼神却是逐渐失焦,显然已经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表演。
不愧是演过多部名著改编作品的“小戏骨”,年纪虽小,专业素养已经很不赖了。
“导演我明白了,给我十分钟。”
陈一鸣笑着点头,旁边的王威举起喇叭喊道,“十分钟休息。”
第三次拍摄,陶奕西的表演有了一些变化,小大人的气质已经有了自内而外的境界。
其实这也是陈一鸣选择从央视少儿艺术团选角的主要原因,那批翻拍名著的小演员,自入行起接受的就是以小演大的训练。
他们长大之后,这套演法可能会给他们带去一定的局限性,导致表演过于戏曲化,不够现实和自然。
但是现阶段由他们塑造年少老成、或是年少故作老成的角色,绝对是本色中的本色,毫无违和感。
陈一鸣要做的,反而是启发陶奕西稍稍跳出人设框架,表现出一点点身体自带的“孩子气”。
第二次把陶奕西叫过来,陈一鸣说道,“小陶,身体一僵的细节设计得很不错,你已经把握住了这个角色的精髓。
我想你在准备人物小传的时候,应该参考了很多史书中的内容,这很好,说明你是一个认真勤奋的好演员。
不过单就这场戏而言,你的想法有些多了,你所扮演的小武,只是人物的一个侧面。
或者说,这部电影里,不管是小武还是大武,都只是历史原型的一个微小片段。
如果用冰山来形容,这个角色只是冰山露出水面的那一小块,你所扮演的小武,更是水面那一小块中的一个小尖尖。
临危不乱,内心深沉,这个人设很符合历史,也符合观众的认知,但不符合这场戏里的小武。
她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此时又是心神不定的时候,所以你得平衡一下失控与受控的比重。
我希望失控可以再激烈一些,之后的重新受控与最开始的主动控制之间,可以多一点差异化。
这次给你多一点时间思考,一刻钟之后再来一次。”
小姑娘听得两眼冒蚊香,似懂非懂地走向休息区。
郁南皱着眉头问道,“陈导,你这个演技启发是不是太形而上了,小陶能听懂吗?”
陈一鸣回答,“我这提示已经十分具体了好不好,控制、失控、再控制,三段式的表演逻辑一清二楚。
放心吧,小陶可是少儿艺术团的女一号,更复杂的人物都演过不少,这场戏完全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