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鸣在襄城待了两天,跟着大壮视察过工地之后,又一一拜访了本地的项目关联各方。

  襄城愿意配合剧组加速施工进度,一方面是盘活了一块固定资产,另一方面也是看了陈一鸣和魔影的名头。

  陈一鸣作为直接受益者,不能不有个态度,人到了襄城却不把交情走到位,那就是犯蠢了。

  随后陈一鸣马不停蹄赶往魔都,一头扎进魔影厂看片子。

  祥瑞的《情书》年后开拍,四月底杀青,算上年前寒假里的少量镜头,实拍时间超过三个月,就一部青春爱情片而言,绝对算得上精雕细琢了。

  单看素材量,祥瑞这个导演就有够放飞,粗剪版片长居然超过4个小时。

  魔影厂的放映室里,灯光亮起,陈一鸣扭头看向坐在身边的伏大导演。

  还没等陈一鸣说话,祥瑞倒是先一步瘪了嘴。

  “一鸣,我知道片长超标了,可是我剪不动了呀。”

  说到后面,貌似都带上哭腔了。

  陈一鸣早就知道会这样,不放飞那就不是祥瑞了。

  《超感》飞不起来,是因为投资被限死了,不严格按照分镜稿拍肯定超标,而且莉莉的档期也不允许祥瑞磨叽。

  现在《情书》剧组是祥瑞一个人说了算,不仅1500万的投资绰绰有余,旗下演员还都是萌新十八线,唯一的“大牌”刘东君更是祥瑞的头号小弟,叫他往东不会走西。

  天时地利人和,祥瑞肯定要恣意地挥洒自己的艺术天赋。

  陈一鸣一方面是被《木兰》拴着无暇分身,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情书》没什么需要耗费巨资的大场面,想必祥瑞捅不出什么大篓子。

  至于片长超时,那就剪呗,祥瑞对着自家孩子下不去手,他下得去!
  看着面前哭唧唧的祥瑞,陈一鸣一脸轻松地说道,“拍挺好,意境和氛围都非常不错,正适合七夕节上映。

  明天开始我过来,帮你剪一版精剪版,你要不要全程盯着?”

  祥瑞的小脸皱成了包子,显然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好一会儿过后,她才恶狠狠地说道,“我要来!”

  陈一鸣哈哈一笑,“行,那咱们上午8点在第二剪辑室汇合,剪辑老师你负责通知。”

  其实《情书》的剪辑根本不需要陈一鸣亲自上手,魔影厂的剪辑师完成这项工作绰绰有余。

  说白了,精剪版推进不下去,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祥瑞挡在前头这也不让剪那也舍不得,妨碍人家剪辑师做事。

  就好像旧时候拜师学艺不拜自家老子一样,自家孩子下不去狠手打,不打又不成才。

  从4小时的粗剪版来看,之前讨论确定的分镜稿内容,祥瑞都保质保量地拍出来了。

  多出来的部分,都是祥瑞“放飞”的成果,跟原本的分镜稿相比,算是多了一种选择。

  至于实际效果,很难说有多少替代关系,因为电影里的桥段不是孤立的,而是彼此关联前后呼应的,单个镜头美则美矣,但剪进成片之后不一定是加分。

  比如剧情中外语试卷被发错的情节,祥瑞在实拍的时候就加了不少戏,拍得一波三折荡气回肠。

  原版分镜稿里,发错试卷只有第一次,算是引导男主角关注女主角的引子。

  之后男女主有了顾忌,在写名字时都会有意区分开,发卷子的老师或同学也会相应留意。

  这也是符合逻辑的安排,如果总是发错试卷,未免多了刻意的狗血感。

  这次之后,外语试卷就只是男主角单方向的“纠结”,因为他在暗自较劲儿,每一次提升成绩,都被他主观上视为对女主角的一种靠近。

  女主角是否意识到了这种靠近,以及是否存在有意识的回应,陈一鸣的意见当然是模棱两可不明说,毕竟学生时代的恋情本就是朦朦胧胧的,全都摆在明面上才叫毫无美感。

  祥瑞在实拍的时候,对这个情节做了很多衍生处理,为了让相关的剧情推进脱离巧合,她加重了男三号的戏份,把发试卷处理成为一条独立的剧情线,贯穿高中阶段始终。    这一安排下,男三号这个男主角同班的龙套,不仅出镜率大为增加,甚至还多了不少独立的戏份。

  搞笑的桥段多了一些,但是整体节奏也不可避免地走向拖沓,于陈一鸣而言,是不予认可的。

  第二天上午,陈一鸣准时来到剪辑室,与祥瑞一起见到了魔影厂的资深剪辑师王素秋。

  听名字是陈一鸣爸妈那一辈的女士,但其实他是男的,而且年纪不算大,今年四十岁还不到。

  在历史悠久的魔影厂,以四十岁不到的年纪挂上“资深”的头衔,王素秋的剪辑功力可想而知。

  事实上四小时的粗剪版就是这位王老师的功劳,如果让祥瑞自己操刀,搞不好放给陈一鸣看的,就是八九个钟头的长篇巨制。

  见面寒暄过之后,王素秋坐在操作台前,陈一鸣跟伏瑞香在他身后两侧分坐左右。

  陈一鸣率先开口说道,“王老师,这个粗剪版伱比我熟悉,所以麻烦你先把男三、女二、女三的分支剧情全部去掉。”

  祥瑞一听就急了,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要开口,陈一鸣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右手食指往嘴边一划,示意她闭嘴。

  到底是给陈一鸣当惯了副导演的,祥瑞委委屈屈地坐下,表情抽搐地看着王素秋无比干净利落地“卡卡卡”。

  看到后面她都要哭出来了,索性扭过头去看向墙角,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王素秋对这套素材已经熟极而流,之前第一版粗剪他就跟祥瑞展开过多番拉锯战,因此哪里可以动剪子他心里门儿清。

  半个小时之后,王素秋操作完毕,现在的样片时长只有3小时不到了。

  一般来说,校园爱情片的净时长最好控制在90-110分钟之间,能讲明白故事的基础上,最好不要超过100分钟。

  这样在添加片头LOGO和片尾演职员表之后,最终的放映版本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单个影厅晚场可以排出3场,大大有利于争取排片。

  以此为标准,还需要剪掉80分钟的素材。

  第一步砍掉分杈做完之后,第二步就是修剪枝条。

  电影其实是蒙太奇的艺术,借助的是人脑的自然联想功能。

  还是拿发错试卷举例,现实中的过程是,课代表把卷子发下来,男主角拿到之后为上面的高分所激动,检查之后发现不是自己的卷子,经过一番心理斗争走到女主角那里换卷子,在对方的注视下,为自己的低分所羞窘。

  整个过程拆解成分镜头之后,可能需要变换机位拍上十几个镜头。

  但放到电影里就可以大幅简化,男主角一个特写,卷子分数一个特写,男主角反应一个特写,男主角看向女主角一个特写,四个镜头足矣。

  分数可以变换为背景音,男主角走向女主角直接省略,两人交换卷子交给观众脑补。

  虽然分镜稿代表了导演想象中的成片,但是在实际拍摄中,导演一般不会拍得严丝合缝,而是比照分镜稿再多拍一些。

  在剪辑师眼里,样片也好,分镜稿也好,都很累赘,因为很多镜头可以借助蒙太奇直接省略掉。

  所谓的修剪枝条,就是给样片瘦身,把样片中的一个个段落,通过蒙太奇进行二次组织,去掉可以省略的部分,保留精华骨干的部分。

  这一步属于技术性剪辑,与电影的主题表达关系不大,哪怕是作者电影,也需要进行类似的瘦身。

  前两步做完,剩下的样片可以称之为“精剪版”,从这里开始再往下的剪辑,才是剪辑师与导演的拉锯战。

  或者换个说法,制片人或监制与导演的拉锯战,因为剪辑师往往是制片人或监制的代言人。

  只有导演具有终剪权的电影,剪辑师才会跟从导演的吩咐做剪辑。

  祥瑞只是《情书》的导演,并不具有终剪权,所以现在是陈一鸣作为监制指挥王素秋剪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