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像狐狸一样地眯眼咧嘴笑得开心,拿过旁边的飞天茅台给自己满上,端起来仰脖干了,还潇洒地冲陈一鸣亮了亮杯底。

  “那我可就当真了,我要演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要是女主角,最要紧的,不能是镶边花瓶。”

  妹子的话说的字正腔圆,口齿灵便的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众人听得一清二楚,却知道这样的故事可不太好编。

  以小七的年纪和嫩脸,跟雍容华贵压根儿就不挨着,硬要扮成熟也不是不行,可是她有那份积累和演技么?在座的都亲眼看过她演戏,脸上笑眯眯心底却都不太乐观。

  段一宁倒是对陈一鸣充满信心,毕竟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证过陈一鸣章口就来讲故事了,于是他上蹿下跳地起哄道,“一鸣现在就来一个,知道你肚子里存货多,别藏着掖着吊胃口。”

  有老段带头,其他人立马加入,让陈一鸣趁着酒过三巡说个书。

  众意难违,陈一鸣也不扭捏,右手搁在桌子上,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面。

  旁边的王威很懂事,马上拿过雪碧给陈一鸣满上。

  于合伟见了直接伸手把杯子捞走,换了一个小盅给陈一鸣倒上茅台,“李白斗酒诗百篇,大文豪怎么能喝雪碧呢?”

  回程中为了躲避一阵突如其来的太阳风,他们拐进了一个偏僻的陨石带,在那里日冕号接收到了一个未知求救信号,信号带有一种音乐般的韵律,听上去就像是大海里海妖的歌声。

  一幕歌剧结束,幕布拉起,也遮住了那个神秘的女士,船长跑上台去问船员A,刚才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

  船长和船员A穿上宇航服一起进入废墟,让两人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几乎就是转眼之间,两人已经置身于一座华丽的宫殿般洋房内,身边的一切都跟太空废墟毫无关联。

  他们的工作就是进入那些已经被废弃的航道,在航道内危险的太空废墟中回收有用的物资。

  “女士放开歌喉接着船员A继续着唱段,天籁般的歌声令人迷醉,特别是男女声合唱的唱段,让船长不由得回想起与过世妻子的那段美好日子。

  船长傻眼了,难不成日冕号真的遇到了太空海妖?
  餐厅里,神秘女士与船员A坐在长度惊人的长桌两端,船长坐在中间,三人共进晚餐。

  陈一鸣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清了清嗓子,包房里众人都不再说话,等着听陈大导演给戚恬量身定制的新本子。

  陈一鸣端起雪碧喝了一口,继续往下讲。

  驾驶飞船的船员B有些害怕,但船长还是命令飞船转向,因为太空中的飞船跟公海上的船只一样,面对求救信号有义务施加援手。

  下一刻,大幕拉开,舞台左侧的钢琴后传出普契尼《蝴蝶夫人》的前奏,然后他就见到失散的船员A换了一身歌剧男主角的装扮,合着钢琴纵声高歌。

  在穿越一条盛开新鲜玫瑰的花园长廊时,船长居然在一条岔道里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一段令他痛苦半生的记忆吞没了他的大脑,让他义无反顾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男演员的段落唱完,钢琴后站起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士,火红色的长裙让她仿佛被绽放的玫瑰花瓣簇拥其中,船长甚至看不清她的年龄与长相。”

  船员A开玩笑地说,我们应该去看看,也许可以捕获一只美人鱼。

  等到他重新掌控自己的意志时,他发现身后的船员A已经不见了,而他自己正坐在一个小型剧院的观众席上,面前是大幕合拢的舞台。

  雍容华贵四个字一出,包房内就响起一身会心的笑声,大家都知道戏肉到了,这大概就是给戚恬预备的女主角了。

  我们的男主角就是一艘名为日冕号的垃圾船船长,他跟两位船员已经在名为贝塔P的航道内工作了半个月,正处于返航的途中。

  小七也听得更加认真,两个眼珠都不动了。

  “这是一個发生在2215年的故事,人类已经进军太空半个世纪,随着开拓领域的不断深入,逐渐催生出一个新兴职业,太空垃圾清扫员。

  根据信号的指引,日冕号来到一个从没见过的太空废墟,外形像是一朵绽放的玫瑰。

  船员A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着船长自我介绍叫吕清,还自称是这里的男主人,要与拙荆一起招待船长共进晚餐。

  船长看着餐桌上的珍馐美味不敢动筷子,这里太过诡异,同伴像是中了邪,谁知道桌上的吃食究竟是什么做的。

  船员A却是大快朵颐,还端起酒杯说了一段祝酒词。

  船长从同伴那里得不到线索,于是就尝试着跟女士打听,花园那里他见过的小女孩。    女士笑着说,那不就是我们的女儿吗?

  这个回答令船长一阵恍惚,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花园,身边坐着年轻端庄的妻子,面前跑来跑去的是漂亮可爱的女儿,多么幸福美满的家庭。

  顷刻之间乾坤倒转,船长又一次来到那个令他不堪回首的时刻,妻子的离世令他无比地痛苦和自责,精神恍惚之下,他在修理房顶的时候,没有留意到穿着他的太空服爬出阁楼的女儿。

  没能在最后一刻抓住坠落的女儿,让他一直无法原谅自己。

  再一次品尝那种痛不欲生,让他一下子从幻象中脱离出来,眼前既不是什么华贵宫殿,也不是记忆里的温馨小屋,分明是一个腐朽破败的废墟,面前的长桌也根本不是什么餐桌,而是一个外形狭长古怪的血池,血池中央诡异地漂浮着一具铁棺材。

  他的同伴船员A,脸上挂着闲适的微笑,像睡着了一样泡在棺材前的血池里。

  船长想把船员A拉出来,但是在他触碰到同伴的那一刻,他又一次被拉入了幻境的花园。

  船长试图把真相告诉同伴,这里不宜久留,他们必须马上离开。

  然而同伴却对他说,你根本不懂得爱情的伟大,也不了解记忆的永恒,他是这里的男主人,让船长要走自己走。

  船长冲着同伴大叫,你被幻觉欺骗了,再不走就要被淹死了。

  同伴笑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一切都不是绝对的,在这里我才能获得永生。

  就在船长准备一拳打醒这个煞笔的时候,神秘女士再一次现身,她跟船员A眼神缠绵爱意汹涌,仿佛是徜徉爱河的神仙眷侣,可看向他时却又变得温柔娴静神情惋惜,分明是他记忆里那个缠绵病榻的妻子。

  女士对他说,为什么要走呢,你真的要再一次抛下我和我们的女儿吗?
  她向着远处招手,船长看过去,又一次看到了花园里扑蝶的女儿,她跑着跳着欢笑着,还对他叫着,爸爸你来追我呀。

  女士温柔浅笑,一如病床前弥留之际的妻子对他说,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一直活着。

  船长再一次陷入恍惚,在这一刻他仿佛逆转时光焕发了新生,回到年轻第一次遇见妻子的时候,展开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

  他们情投意合琴瑟和谐,一起憧憬着未来的美好,也许是一段盛大的婚礼,也许是隽永的新婚生活,可以的话再养育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们肩并肩地坐在一起看歌剧,面前舞台上演的正是《蝴蝶夫人》,只是结局并不是少女遇人不淑的郁郁而终,而是一次谋杀与一次殉情合二为一的永恒爱情。

  妻子叹道,肉身可以磨灭,心上的玫瑰永不凋零。”

  陈一鸣的故事就这么断在了这里,包房里在一段沉寂之后,猛然爆发出一阵声讨。

  “下面呢?没头没尾的,人干事?”

  “船长跑没跑掉啊,船员A死没死,废墟怎么样了?”

  “女士不是人吧,电脑AI还是全息投影?”

  作为甲方的戚恬更是七情上脸,推搡着陈一鸣娇声道,“你倒是接着讲啊。”

  陈一鸣摊手笑道,“后面不用讲了啊,结局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船长摆脱了幻象,然后回身一发垃圾分解炮把废墟灰灰了呗。”

  陈一鸣的故事取材自前世小日子的高分动画电影《她的回忆》,著名动画大能森本晃司、今敏、大友克洋三驾马车倾情打造。

  关于这部电影的解读有很多,片中的隐喻和暗示也是众说纷纭,陈一鸣倒是觉得主题不算新鲜,但今敏大神操刀的美术和分镜绝对惊艳。

  主题刚才陈一鸣讲故事的时候都借船长之口点出来了,就是水手偶遇海妖的老故事,只不过挪到了外太空。

  海妖歌声制造的幻觉,进化成为电脑程序的全息成像与次声波干预,神话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科幻。

  众人听了陈一鸣的剧透,无不抱怨他大煞风景,这么有意境的故事,偏偏续了个这么粗糙的尾巴。

  陈一鸣分辨道,“你们就说符不符合要求吧,蝴蝶夫人雍不雍容华不华贵?故事里分身无数,绝对考验演技吧?任谁都不能说这个女主角是花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