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陈一鸣其实算不上短视频用户,由于工作原因,他更多是与长视频平台打交道,加上闲暇时光刷刷二刺猿,手机里抖啊快啊的都没装过。
不过毕竟是过来人,社会生活的发展大势他还是有些概念的,短的和碎的才是未来。
到他穿越的节点,电影宣发已经与微博和短视频深度绑定,尤其是后者,往往要占据整体项目预算的七成以上。
业内各种幺蛾子与骚操作层出不穷,15秒的小世界里充斥着匪夷所思的妖魔鬼怪,看电影看到落泪已经是常规操作,卷到后来瞎子、猫狗、新娘子、导演本人等等都开始粉墨登场。
完美印证了一个真理,世至坚是脸皮,人至贱则无敌。
今世的2013年,短视频尚处于萌芽期,黄金时代还有时日,距离一统江湖更是遥远。
但陈一鸣可以确信,大趋势不会有什么变动,电影未来还是要度短视频这个劫。
想到这里,陈一鸣对大壮道,“搞短视频对算法要求很高的,你如果真有意向,不妨跟那边的创始人聊聊,看看他们的技术力究竟如何。”
说完他把手机屏幕冲大壮亮了亮,补充道,“显而易见,当下团队的精力并没有放在界面和美术上,兴许真窝着一票审美渣渣的技术大牛呢。”
可是谈何容易啊!
前世他电影导演梦已然无望,跟同事朋友喝大酒指点江山的时候,不是没讨论过这个问题,键政嘛,男人天生就会。
想想当初给《非常嫌疑人》挑导演,咱们是怎么从三个副导演里先选了王威出来的。”
陈一鸣琢磨了好半晌,才迟疑地开口道,“互联网创业我不懂,不过做电影项目咱俩都有经验,触类旁通,以己度人,你就当是给铂爵项目挑导演呗。
大壮尬笑道,“柱爷不要取笑,我很认真的,短视频你到底怎么看?我不懂技术,但企鹅视频的人我接触过不少,那可是个烧钱巨兽,我是肯定烧不起的。”
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具体情况得由你具体分析,反正差不多就这么个意思吧。
大壮听了也就作罢,随后问道,“你说得是什么样的团队才比较靠谱呢?”
然后就是处理两个关系,对内应对投资人,也就是伱,对外面向市场和用户,因势利导不头铁。
大壮想了想提议道,“趁现在都清闲,干脆我打电话给那边的人,咱们直接过去看看?
陈一鸣赶紧摆手拒绝,“大可不必,让我耍耍嘴炮出出主意还行,对象也只限于你,跟那边见面就算了。”
陈一鸣双手虚拍,“不错不错,壮爷格局甚大逼格甚高,只说给我听真真可惜了。”
看大壮一脸认真的样子,陈一鸣也不再插科打诨,而是认真建议道,“初期肯定用不着太多钱,不过群雄逐鹿的时候方向是关键,一步走错就万劫不复了。
业务能力是基本要求,这方面可以找内行人评估,反倒是最容易摸清楚的。
正所谓投资就是投人,见了人摸清脾性,才有条件往下推进,须知欲速则不达啊。”
大壮听得点头不止,若有所思明显是想到了什么。
陈一鸣不再说话免得打扰他思考,自己则是顺着短视频这条线胡思乱想起来。
在他看来,华国电影终究是华国社会的一部分,吃多少时代红利,就要承受多少拔苗助长的反噬。
大壮单手把着方向盘,空出一只手挠头道,“倒是谈不上意向,就是有些兴趣罢了,我是真觉得在某个东西刚问世的时候推一把挺有意思,推成了比给你当制片人还有成就感。
既要有坚持,又不能太自信太固执,既把持得住权柄,该低头的时候又能弯得下腰,技术宅里这种人并不多见,所以才会有一主外一主内的双人组合。
这回跟你之前投票房平台不一样,没有成熟的业务模式,你也只是投资人,没什么资源能拿捏制衡人家团队,一個不小心就变成撒钱的冤大头了。
按理说有了前世经验,陈一鸣完全应该像很多重生网文那样提早布局,早早搞出个快抖,把整个盘子吃干抹净,到时候所有电影想要宣发都得来交保护费,岂不是美滋滋?
但陈一鸣一想到前世那些恶心人的短视频营销,就打心眼里不愿意掺和这东西,如果真打算做些什么,他更希望把行业底线抬升一下,让真正的好电影多一些自由呼吸的空间。
前世华国的影市爆发,与短视频时代的发轫是大体重合的,这一过程看似巧合,但其实关联甚深。
短视频有着比社交、游戏更为强大的“成瘾性”,对用户时间的占用空前绝后,而且男女老幼全员通杀,掉了坑就别想跑。
但是人不能捧着手机过一辈子,总要有现实生活,情侣要约会,阖家要出游,前互联网时代从来算不上社交场所的电影院,反倒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社交刚需。
于是就有了华国独树一帜的国庆档和春节档,两周假期能占据全年票房将近两成,放眼全球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在短视频之前,所有的线上线下营销通道加在一起,也只能覆盖全部华国人的一部分,直到短视频一统江湖,电影才真正打通了全民营销的“天地线”。
既然电影吃到了短视频的红利,而且意犹未尽需索不止,那么自然也要承受亲近短视频的代价,直至本末倒置变成营销导向,最终被短视频所绑架。
5000万制片,3个亿营销,30亿票房,新时代的电影财富公式就是这么简洁明了。
剧情,表演,逻辑,都不重要,能不能剪出15秒高光才重要。旧的创作规律全部被推翻,新电影都得按照小品和短剧那么搞。
立项之初首先考虑怎么营销,性别对立,阶层对立,贫富对立,能撕逼的选题就是好选题。
没剧本?国外拷一个!不就是几百万翻拍费么,爷现在出的起!
所以电影人和观众都没资格抱怨什么,好电影已经死了,耶稣都留不住。
当年冯裤子被千夫所指的暴论,“垃圾电影多是因为垃圾观众多”,如今看来居然全部言中。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想着想着陈一鸣的心情越来越低落,他不得不承认,好电影真的不等于高票房,未来某一天,他也不得不无奈地接受某些事与愿违,要么心大点看开些,要么趁早退休逍遥。
“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
耳边突然传来大壮的声音,陈一鸣这才从思绪中挣脱出来。
大壮一脸关心地说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回家吧。”
陈一鸣点了点头,大壮打着转向灯并向最左边一根车道,准备在下个路口掉头。
马自达内再度陷入宁静,片刻过后大壮打开了车载音响,一阵激昂的钢琴声传来,是贝多芬的《命运》。
大壮忙不迭想要切成收音机,嘴上还说着,“吓我一跳,肯定是昨天音乐学院的妹子调的。”
陈一鸣说道,“听听也好。”
还别说,“当-当-当-当”特别提神醒脑,陈一鸣的低落之情瞬间不翼而飞。
他不由得自我唾弃道,贱人就是矫情!
都两世为人了,每一分钟都是白赚的,就该不管不顾地燥起来啊!
于是他对大壮道,“短视频确实可以搞一搞,跟票务平台一样,未来对铂爵的业务会大有助益。”
大壮有些奇怪,“刚才叫你实地看看又不肯,现在怎么突然来干劲儿了?”
陈一鸣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讲,“现在市场环境还不成熟,智能机普及率才将将一半,网络硬件和流量资费也是一大阻碍,我估计需要三五年才能进入高速发展期。
在此之前,先找准一个用户成熟度比较高的垂直市场,压缩运营成本验证技术积累,才是稳妥的策略。
起步的口子要小,用户群体要稳固,这样就有了扎实的基本盘,同时横向拓展的空间要大,这样才方便后续扩张。
我提两个你考虑一下,一个是二次元向的COSER与汉服圈子,这头挂着妹子那头连着宅男,还可以跟大众向的低端秀场区别开来。
还一个是宠物向,猫猫狗狗之类的,不像二次元那么圈地自萌,缺点是护城河比较浅,守家难度比较高。”
大壮嘴都合不拢了,“柱爷你还敢说你不懂短视频?这不是说的头头是道的嘛!”
陈一鸣怅然道,“纸上谈兵罢了,谁知道你要投的团队听不听劝呢,敢出来创业的,什么都可能缺,唯独心气不会缺。”
大壮兴高采烈地说道,“哪里哪里,你的眼光我信得过。你不知道,当初我拿你教我的那些,摆到浪潮和企业的高管跟前,好家伙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那些人都是专家没错吧?
后来跟票务平台对接,哥们儿不过一席话语,对面当即倒戈卸甲以礼来降,推《木兰》的时候我让他们紧急开发想看功能,动作可麻利了。
你这两个方向我一听就觉得靠谱,整体策略也是稳扎稳打可进可退,除非乐享的创始人是个自大狂,否则一定能看出其中的含金量。”
陈一鸣喃喃道,“希望如此吧,如果真能达成合作,第一步先把浏览方式给改掉,横屏改竖屏,务必把连播跟下滑刷新加上。”
大壮听得懵懵懂懂,不过还是点头表示记下了。
陈一鸣不再说话,内心则是暗暗自语,“一步闲子,事在人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