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私人恩怨不提,包大总监做起制片人的本职工作来还是非常靠谱的。

  那天陈一鸣照例早退,因此并不知道小美觐见偶像的过程。

  随后几天陈一鸣一直宅在家里肝剧本,十分放心地把前期事项都甩给了小美。

  原本该有一个绿灯审核的,然而铂爵的审核委员会正是陈大导演负责,属实是我审我自己了。

  陈一鸣主导的项目,亮灯就是走个过场,难道大壮、老林、老牛和小美还能对着自家台柱子亮红牌不成?

  周末小美按计划飞泰兰,临行前给陈一鸣打了个电话,告知项目已经启动。

  事实证明这个电话有些滞后,早两天陈一鸣就接到了各方反馈,都是跟他打听新片的。

  最先打电话探听消息的,居然是安西西。

  陈一鸣还以为妹子已经回国了,聊过才知道,人还在欧洲呢。

  彼此嘘寒问暖过后,安西西问起陈一鸣的新片,潜台词很清楚,想要。

  就是这么任性!
  其实陈一鸣对自己新片的关注度严重低估,铂爵聘用的选角工作室早被安插了各方线人,而铂爵的制作部因为创立太短扩招太快,保密守则压根儿就没有。

  陈一鸣大惊失色,这反应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隔着千山万水的,难道在自己身边装监控了?
  以后日子还能不能过啊?

  结果就是,这头儿小美刚把建组事项安排好,那头儿圈子里的消息灵通人士就收到风了。

  小美不在公司一时间有些鸡飞狗跳,以至于大壮不得不含泪暂别偶像育成事业,回到铂爵总部压压场子。

  同时也给陈一鸣提个醒,某人可还“欠”他一个一番主演呢。

  段一宁知道自己入戏出戏都很慢,这回肯定赶不上趟,他打过来单纯就是听故事,演不了也不妨碍过过干瘾嘛。

  市面上的好饼就那么多,不抢永远掉不到嘴里,当下铂爵的项目堪称绝世好饼,更何况这次还是陈一鸣自己导演的新片。

  手快有手慢无,关键时刻争的就是这一丝先手。

  剧本?项目书?根本不重要,陈一鸣三個字就足够了。

  至于《非常嫌疑人》,当然不在“欠条”之列,根据老段的自定义,陈一鸣导演的片子才算,只是策划和监制的话不算。

  陈一鸣掰手指算算时间,那也够快的了,距离上次他跟小美见面,两天都不到呢。

  对于各方的窥探与争取,陈一鸣的应对很简单,固话拔线手机关机,以改剧本为由直接闭关。

  陈一鸣只能先拿《夏至五百天》当挡箭牌,总不能祥瑞辛辛苦苦改好剧本,临近开机才发现女主角被拐跑了,那还不得生吃了陈一鸣。

  那天陈一鸣的电话从下午到晚上就没停过,包括已经被陈一鸣过度投喂的老段。

  挂掉安西西的电话,很快大壮和马二爷也先后打过来表达关切。

  陈一鸣到是无事一身轻了,这天他搞定了第二稿剧本,久不出屋的他决定奖励自己一下,换上运动套装去江边走走。

  特别是马二爷,二话不说,先一步敲定了两成半的投资份额。

  好吧,陈一鸣有些过度想象了,安西西是通过经纪人知道的。

  电梯下到一楼,门一开陈一鸣刚要往外走,就被一大坨不明物体怼在胸口,直接把他撞了一个趔趄,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

  于是心心念念地想要到陈一鸣的剧组打工。

  安西西倒也不是要角色,她对演员事业不太上心,差不多就是当玩票儿看待,妹子心心念念的还是不负所学当导演。

  那一坨也不好过,抱头捂脸蹲在地上。

  来人也知道自己理亏,站起身忙不迭地说对不起,看外表是个矮个子的姑娘,圆脸短发,低头鞠躬看不清长相。

  陈一鸣觉得自己没什么不适,反倒对面可能更不好过,出于人道主义他问了一句“没事吧”,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就出了电梯。

  等到电梯门自动阖上,里面的女人才抬起头直起身,一边揉鼻子一边按下12A。

  她快步出了电梯,走到在走廊南头那一户,掏出钥匙麻利地打开房门。

  明明是阳光明媚的下午,室内却是暗无天日,正对阳台的腰门上挂着厚厚的窗帘,隔绝掉所有的外界光线。

  女人熟门熟路地按下墙上的开关,天花板上的灯带亮起,如同垃圾场的室内环境。

  她叹了口气,雀跃的心情如同气球漏气一般干瘪下来,放下包包就开始收拾屋子。

  各式各样的外卖盒与酒类容器塞满了两个超大的垃圾袋,客厅里总算是暂时能看了。

  来到主卧敲了敲门,随后捂着鼻子推门而入。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她使劲儿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转过头正对床上的一滩烂泥。

  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蓬头垢面胡子拉碴,长长的刘海下依稀可见一双惺忪的睡眼。

  似乎是不适应刺眼的光线,他抬起手盖住脸,进而拉起被子,直接蒙住了头。    女人冷着脸伸手抓住被角,一用力直接把被子掀到了地板上,嘴上则是气急败坏地大喊着。

  “你少装睡,我知道你现在很清醒,饿也该饿醒了。

  给你二十分钟刷牙洗脸,我在客厅等你说正事。”

  语气虽然异常狠厉,但人却直接进了厨房,牛奶煎蛋小笼包,准备得保质保量。

  半个小时之后,男人在餐桌上坐下闷头吃饭,女人坐在他对面,出神地盯着面前的茶杯一言不发。

  一直等到男人吃完,女人收拾了桌子洗刷了餐具,回到餐桌前的原位坐下,依旧不说话,只不过改成了盯着男人。

  灼热的视线之下,男人不以为然地咕哝道,“我现在哪来的正事,早就跟你说过,别死抱着工作室不放了,约我早就解了,你对我没责任。”

  女人面色平静地自顾自开口道,“刚收到的消息,铂爵又开新组了,陈一鸣的新片,科幻题材,瞄准明年春节档,男主角的描述很适合你。”

  男人听过之后嘴角一翘笑出声来,而且越笑越夸张,到后来干脆抱着肚子出溜下了椅子。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抹脸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女人眉毛一扬,“陈一鸣电影的角色,难道不是头等大事?”

  男人一脸不解地说道,“伱以前不这样啊,怎么现在比我还疯,也抑郁了?症状不对吧。”

  女人一听这话立时破功,一拍桌子喊道,“你抑郁个屁!你就没去过精神科!”

  男人偏过头继续嘴硬,“我真觉得自己抑郁了,媒体没说错,这事儿换谁挨上都得抑郁,不抑郁才叫不正常。”

  女人的声音更高了八度,“潘月明,你有点出息,不就是被老婆绿了吗,多大点事啊!这个圈子谁不带点儿绿?你有什么好矫情的?
  你要真计较这个,那你当初别在圈内找啊!”

  话说的很刺耳,潘月明却像挨了注射的死猪肉一样,脸上表情稍一扭曲就恢复了原来的死样子。

  “廖珊,别来折腾我了,也别再白费力气折腾自己了。

  现在谁不知道,我潘月明就是一个烂人,家暴、出轨、嗜赌成性,无可救药了。”

  廖珊激动地反驳道,“那都是污蔑,你做没做过我比你知道的更清楚!咱们不是已经起诉了吗?”

  潘月明无动于衷地摇头,“没用的,胜诉了又能如何,请不请白有谁在意?”

  他抬起头直视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真的起不来,现在睁眼闭眼都是女儿,什么都进不到脑子里。

  廖珊,你是一个很出色的经纪人,快十年了,终究是我拖累了你。”

  廖珊闻言神情柔软了许多,也收敛了情绪恢复到心平气和,“正是因为女儿,你才要尽快走出来。

  月明,你再这样下去,最可怜的不是你女儿吗?

  她无从选择自己的父母,终其一生,都要顶着潘月明女儿的身份,承受额外的审视与关注。

  如果你就此放弃,那么她就要被一个本可以得到纠正的错误定义一生。

  等她长大的时候,你该如何面对她?”

  潘月明喃喃回答,“还没长大就失去了父亲,总不能再面对一个出轨的母亲。”

  廖珊又有些气急败坏,但她还是强行抑制住,“所以你才更要振作起来啊,真相总会大白,到时候谁来替她抵挡那些恶毒的流言蜚语?

  你知道的,这个圈子历来如此,只要你红你火,遇到的就都是好人。如果你凉了过气了,那么对不起,没人会对帮你辟谣感兴趣。”

  看着坐在对面的潘月明垂着头陷入沉思,廖珊长出了一口大气。

  果然,女儿才是说服老潘的症结,之前自己完全努力错了方向。

  廖珊耐心地解释道,“月明,陈导的这个机会,真的值得我们用心争取一下。

  首先,他做的了主,只要你入了他的眼,就不会受到任何无谓因素的干扰。

  其次,他的选择只看合不合适,而这次的角色确实很适合你。

  而且铂爵的新片刚在曼谷开机,你的最大竞争对手段一宁已经在组里,这等于他从一开始就不在考察范围,抛开交情,你跟其他人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知道此刻的潘月明需要独处与思考,廖珊把花了大功夫找来的选角资料放在桌上推过去,留下一句“我去买点新鲜蔬菜”,挎着包开门离开。

  听到房门闭合的声音传来,潘月明才抬起头看向对面。

  薄薄一页打印纸上,加黑加粗的五个字居中显示,正是第十三层楼。

  想到自己住的楼层,潘月明不由得笑了,原来是这么个合适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