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影帝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登上台阶的时候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按部就班地与等在一边的同窗影帝侯塞尼握手,再跟热情洋溢的评委会主席乔治-米勒拥抱,最后风度翩翩地站在麦克风前。
台下的氛围组献上持续不断的掌声,这影帝颁的太有节目效果了,但凡带点儿乐子基因的看客都会喜闻乐见,鼓掌更是鼓的兴头十足。
导播也很懂,小窗特写逐一给到7个导演,已经颁出的奖与会剧组雨露均沾,都得了约等于都没得,最后的金棕榈归属也就有了悬念,没见除了陈一鸣的6个导演无不再度充满期待了么?
唯一可惜的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心情本该大起大落的陈一鸣,却是笑容满面鼓掌不停,看上去一副真心为自己男主角送上祝福的样子,金棕榈概率变成1/7也毫不在意。
蒋胖子和毕老师肯定觉得陈一鸣是故作欢悦,内心说不定怎么咒骂评委搞事呢。
天地良心,陈一鸣还真就觉得这个结果挺好的,对他来说,金棕榈从1变2实在不值当多激动,他打心眼儿里就没把行业奖项看得有多重。
这厮当初出国评奖的目的非常功利,就是为了满足宣发需要,给电影上映找一個噱头。
这几年随着华国影市的日益膨胀,奖项对票房的催化剂作用已经很低了,但在他刚穿越的2009年,在海外撸个奖还是可以吸引到相当数量的影迷买票“验货”的。
更别说在电影圈内部,拿奖塑金身的逻辑也是一种共识,至少陈一鸣在撸到奥斯卡之后,再没遇到过外部投资方在制作环节跟他辩经。
省了多少事啊!
不过有一说一,金身已塑的前提下,再贴金箔作用就很小了,项目推进过程中遇到真正的症结问题,该掰扯还是要掰扯,不是奖多奖少能解决的。
陈一鸣从来没想过效仿前辈,拍电影拍到七老八十,亦或者走沈明的路线进入体制,既然没打算扯旗立棍,那么行业声誉于他就是浮云,不值得多花半点儿力气。
因此这次来戛纳,他的目的很简单,还老亨利一个人情,顺带帮沈大佬一个小忙,眼下沈明封帝显然是最佳结果,虽然双黄蛋稍微减损了一点含金量。
“……在此我要特别向《寻心》的导演陈一鸣先生表示感谢,他的能力不需要我额外吹嘘,在座的各位应该比我更了解。
我想在此说明的,是他赋予我的没有边界的表演自由,无关权威,无关地位,让一个演员尽可能地满足他的创作欲望,同时在必要的时候给予必要的规劝与忠告。
我想这一定是每个演员都梦寐以求的工作环境,我感受过,并因此受益,这座奖杯就是证明。”
经久不息的掌声过后,沈明与侯塞尼并肩走下舞台。
沈大佬把手里的银叶子递给眼巴巴瞅着的刘浩然,自己施施然在陈一鸣身旁落座,后者捂着嘴扭过头说道,“明叔,这回心满意足了吧?”
面对陈一鸣沈明也不虚伪,很直白地承认道,“舒坦啦,这回我看谁还敢阴阳我窝里横,咱以前是懒得出来晃悠,这不咱爷们儿一出马,不就一步到位了吗?”
那嘚瑟劲儿,有股子老顽童的可爱。
最后的压轴大奖金棕榈颁给了一部不列颠电影《布莱克》,一部讲述空巢老人与单亲妈妈因为领救济而相依为命的故事。
这片子陈一鸣去看过,别看BUFF叠得挺多,设计感也很重,但故事确实讲得好,看的时候给人一种隐隐窒息的压迫感。
配得上金棕榈的荣誉。
其实沈明拿了影帝之后,陈一鸣就知道金棕榈没戏。
但凡是电影节终归逃不开分猪肉,最佳影片、导演、男女主角这四个重量级奖项,很少会发生重合。
普通观众可能会觉得,表演和导演不是最佳,凭什么能拿最佳影片?
奥斯卡也许会遵循这一逻辑,因为那是几千个评委在复杂规则下票选出最终结果,而表演类奖项与其他专业奖项的评委,与最佳影片的评委只有部分重合。
也就是说,奖项之间是各投各的,不同奖项投给同一部电影是常有的事。
但欧洲三大是小圈子评奖,所有奖项都是那7个人说了算,喜好各异的情况下,交易和妥协也就不可避免。
更可能的情况是,评委们先把最佳影片吵出个结果,然后在落选影片中挑出占据多数意见的男女主演,接着把安慰奖分配给最佳导演和最佳编剧(如果有的话)。
至于蒋胖子和毕老师口口声声安慰奖的评审团奖和评委会奖,其实都算不上是安慰,只能算是鼓励。
因为这两个奖往往颁给大多数评委无感,而个别评委力挺的片子,如果是评审团特别奖,一般是主席大人的心头好,而评委会特别奖,则是边缘评委的保留地。
没错,这俩奖主要是照顾评委情绪用的,跟得奖的电影其实关系不大。
沈明获得影帝,意味着《寻心》获得了三五位评委的支持,但大概率主席乔治-米勒看不大上,于是退而求其次,因为男主倾向而被分配了一个最佳男演员。 也不错了,本届戛纳明显是走的社会批判路线,亚非拉“猎奇”电影退潮,重返西方叙事的倾向十分明显。
《寻心》这种混淆文化背景的心灵救赎题材,天然就不太契合戛纳电影节的主题,能跟《推销员》一起拿到最佳男演员,已经算是幸运。
人家《推销员》讲的可是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的道德困境,还带着本土与西方立场的天然冲突,这种调调欧洲佬最喜欢了,早两年来戛纳搞不好都直奔金棕榈了。
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是发布会群访,陈一鸣等三人谢绝了晚上的酒会邀请,直接打道回府了。
沈明是一朝封帝得偿所愿,强行鼓起的心气儿散得七七八八了,这会儿只想趁早回国。
陈一鸣就更没兴趣了,再说他接下来还有事。
两个大佬都不去,剩下小刘同学自然也只能说NO,虽然申大姐愿意带他见见世面,但老实孩子还是抵挡住了诱惑。
陈一鸣说有事并非推脱,王一白就在酒店里等他呢。
说来也有趣,他两次跟王一白见面打交道,都是在戛纳,而在国内两人都不算深居简出之人,偏偏就是阴差阳错地各种遇不上。
会面的地点在陈一鸣房间再往上5层的总统套房,这就是帝圈大王总的牌面,尽管见面是他主动邀约的,但是搭也要搭出个主场出来。
几年没见,王一白愈加仙风道骨了,米白色的宽松绸缎唐服,轻松遮掩住他大了一圈的腰围,反而显得气势更足。
两人对会面的目的心知肚明,寒暄过后却都默契地不提《移山》半个字,什么文艺片在华国的前景啦,下半年几个黄金档期的预测啦,未来行业发展的前景啦,话题一个比一个高大上。
兜了好几个圈子,直到工夫茶泡开,王一白上手给陈一鸣斟茶,打横作陪的兄弟影业创作总监于复接过了话题。
“陈导,前几天听朋友转告,说铂爵筹备制作一部科幻大片,叫《移山计划》。”
陈一鸣八风不动地答道,“真的吗,我这个创作总监怎么不知道?也许是道听途说吧。”
于复煞有介事道,“小马董亲口说的,这假不了,说是投资至少1亿坚果币起,六七个亿呢。这么大的项目,舍陈导其谁?”
陈一鸣状似恍然大悟,“哦,你说1亿我就知道了,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个项目不叫《移山计划》啊,目前根本没名字,八字还没一撇呢。”
于复耐心十足继续试探,“陈导,真羡慕你的年纪,年富力强啊,这头儿新片还没上映,那边新项目又筹备起来啦。大伙都知道你的习惯,想必这一次,还是你自编自导吧?”
陈一鸣含糊其辞道,“不好说,早得很,剧本还没影子呢。
哎,王总,别光给我倒茶,你也喝啊。”
于复跟自家BOSS对了一个眼神,虽然陈一鸣没给准话,但口风已经落实个八成了。
铂爵真要虎口拔牙!
虽然来之前两人都有心理准备,但坏消息得以确认时,胸口还是免不了为之一滞。
两个魔圈的小崽子,怎么敢的?
真当大王总修身养性了,就忘记金刚怒目了吗?
王一白自打入行,还从来没被人翘过墙角呢,打眼的事情不是没有过,但那是他自己不要,可没人能逼着他松手。
不动声色滋溜了一口茶,王一白开门见山道,“一鸣,5年前你我在戛纳一见如故,虽然算不上忘年交,但也称得上老朋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愿意大老远跑来戛纳专程见你,一是老地方便于再续老交情,二是为了证明我的诚意。
我倚老卖老想要得你一个准话,罗潇的项目,伱打定主意要横插一脚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