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明面上,乌思玄对吕晋限制雪顶的建议不是很赞成:
“何况观察到如今,那两位倒也是没见什么异心。天魔池灌顶之术是圣主所遗,想来确实将道门痕迹荡涤得干净,原先也是我们多虑了。一入天魔池,据说连金丹元婴都能洗心革面、前尘尽弃,两个连筑基都没有的小儿,能抵挡得住么?”
郦人行慢悠悠地接着道: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他们得了机会暗通道门呗!绿柳浦么,上趟是进去一位,也能理解,见识一下而已,进去的也不止他一个。要是我年轻啊,得了机会也想进去看一看。
“要是这一回那个也要跟进去,我倒要掂量掂量是不是有些鬼祟了。幸而,这回那边头都没伸一下。而且,上趟也有人盯着呢,没接触任何人。吕宗主你放心就是。”
吕晋心底对那黑白两位侍尊始终疑虑不消,乌思玄的话他不敢反驳,此刻听郦人行竟也有维护那边的意思,不免皱眉拧眼地显露出抵触来。
谁知郦人行将书卷轻轻一磕,又说出另一番话来:
“不过呢,吕宗主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那两位行事总难与我们一心,竟然还开始插手我们三家的事务,如今已隐隐成三家之外的第四方势力。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若真让他们将圣门人心人力收了大半去,到时谁做老大?”
乌思玄不轻不重地“哼”了声,道:
“你插手我家,我插手你家,大家做得还少了?倒忌讳这个?他们要一身清,我反而不放心了。如今他们肯揽权拢人下浑水,这做派,呵,我看得还放心点!真要是他们成了势,只要对圣门大业有利,我就奉他们为尊,又如何?”
最后两句话虽然冠冕堂皇,可中间顿了顿,吕晋只觉得乌老大这话有些言不由衷,下意识地朝郦人行看了看,却见这病书生作沉思状,还微微颔首,心里暗骂此人狡诈,遂也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乌思玄似乎不想对吕晋的话题多作交流,简单丢了句:
“那些事我有数,容后再说。”
他转向郦人行,问道:
“我这趟喊你来是想问,你们布下的那快然门可稳定了?听说前面不是每次都能成的,传到天边可不行!”
吕晋一听“快然门”三字,顿时来了精神,他模糊听过神术门这些年在折腾什么临时传送门,可郦人行和乌思玄搞得神神秘秘,也不知是通向哪里。
郦人行微微一笑:
“差不多了。”
吕晋很明显有欲言又止的神情,郦人行瞟了他一眼,悠然道:
“吕宗主放心,这快然门不会通向你们天择宗的。”
吕晋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可听说自己的地盘不受侵扰,便放了大半的心。管它通往什么地方呢!
突然他心里一动,上半身不由地向乌思玄的方向微微倾过去,声音也压低了,问道:
“乌老大,那什么快然门,莫非是通往道……”
他猛然停了口,对着乌思玄那警告的眼神,“嘿”地一笑,自觉地骂了自己一句:
“瞧我这破嘴!就是管不住!瞎猜瞎说的,乌老大,你知道我性格的,就这样!用不着告诉我!怪不得你和郦门主,没成形的事儿,是得藏着点。我这种爱咋呼的,还是老老实实做些踏实的事去。”
他这没心机的样子是很好的装饰,果然,乌思玄面上缓和了下来,道;
“也没什么,你这性子是该避着点嫌。不是不放心你,是怕有人从你嘴里套出话来。此事关系着我圣门大业,到了时候,该让你知道的,自会告知你。”
吕晋身为魔门三大宗门之一的宗主,对自己犹能俯首顺耳,这令乌思玄颇为满意,他略一沉吟,又道:
“我这边却也有桩重要的事交予你,只是……” 他才一皱眉,吕晋就知是乌老大对天择宗信任度有所下降,没办法,前几次任务确实都不够圆满,赶紧沉肃了神色,斩钉截铁道:
“乌老大,您尽管吩咐!我已是将天择宗都整顿过了,断不会再有此前那样纰漏!您要是不放心,那这样,可以请郦门主做个督察,帮我提点着些。真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也多个商量。”
他这姿态极大方,又表示不提防神术门,又让了权,正是乌思玄所希望的三宗亲如一家的做派。
乌思玄果然神情更见温和:
“就该如此,如此甚好。事情是这样,听说你那边有几个善于打探消息的,有个地方得你去查一查。不是雪顶,却也有些关联……”
……
绿柳浦外,幼蕖等六人出了秘境,先未回宗门,就被领到了八派联盟处。
幼蕖将她与人鱼族的往来经过大致述说了一编,听得众人惊叹连连。
八派联盟的主事人是各派轮流派人,今回的主事人正巧是荣山派的清年真君,她本就喜爱李幼蕖这个后辈,此刻更闻此等事迹,不由喜形于色:
“好孩子!难得你一片仁厚之心!唉,也幸亏你如此,也只有你如此!要是人人都像你,哪有那么多恩怨冲突!”
不是她对幼蕖特别偏爱,而是有感而发。
清年真君刚刚接手八派联盟的主事人一职,就遇上个烂摊子。
上一趟绿柳浦将要关闭之际,因修士们对新出现的空间裂缝还缺少应对经验,虚盈门的佟斝失足陷入裂缝,差点丧命。
幸运的是,鹿衔门的董师鹏仗义相救,佟斝得以轻伤而退。
不幸的是,董师鹏自己身陨裂缝之中。
各派修士回转后,鹿衔门拉着虚盈门打了好一场官司。无他,救人也是该救的,鹿衔门也不是要用死人来换取好处。委实是虚盈门的态度令人气愤不已。
据鹿衔门的常会所言,当时佟斝身陷裂缝之中,虚盈门的几位师兄弟只口头呼救,竟无一人真的伸手,见到鹿衔门的人后,又拉着董师鹏等人苦苦央求,董师鹏这才一时心软,冒险救人,结果被拖累,反将自身折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