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丁巳月己卯日。宜理发,装修,沐浴,开业。

  忌结婚。

  “无论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身体健康还是不适,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在临襄市郊外的西山大教堂内,作为证婚人的神父,话音稍显急促,脸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在。

  新娘的头发用精致的发饰束成一个优雅的发髻,皮肤白皙通透如羊脂玉肌,一袭婚纱宛若绽放的睡莲。

  她眸光流转,等待着秦泽的回答。

  秦泽嘴角勾勒出笑容,下意识就要说出“我愿意”。

  可话到嘴边,脊背却传来一阵寒意。

  “不要回答,不要说话,不要出声。赶紧离开教堂!”

  脑海里的警告让秦泽一怔,整个人瞬间清醒,他瞳孔微扩,嘴唇紧闭。

  新娘握着秦泽的双手:
  “亲爱的,你怎么了,是紧张吗?你……不愿意娶我吗?”

  神父发出催促的咳嗽声。

  台下的满堂宾客也都在小声嘟囔着,眼神带着几分焦急,呼吸逐渐急促。

  秦泽没有回应,他认真的看向自己的新娘——乔薇。

  仅从这无可挑剔、让人忍不住跳过婚礼流程、直接洞房的外表来说,这的确就是乔薇。

  在腐朽乏味的生活里,乔薇就是他生命里的奇迹,总是能带来新奇刺激的体验。

  可眼下,看着眼角余光里,周围人诡异蠕动的影子,情况显然超出了刺激的范畴。

  影子蠕动的频率越发急促,仿佛某种狂躁渴望得到释放。

  神父的表情也在转瞬之间,从不自然变成了狰狞:
  “无论如何…伱都愿意与她……永远在一起!”

  ……

  ……

  四月初三,下午三点二十五分。临襄郊外,西山大教堂。

  “没了,满堂宾客,一共一百多号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新郎和新娘,直接原地消失。”

  穿着咖啡色西装的男人身高一米九往上。

  在他身边,是穿着白短袖牛仔裤、体型瘦弱的少年。

  临襄郊外的教堂已经被封锁,不久前,这个举办婚礼的地方,出现了罕有的“人间蒸发”。

  这场面过于邪乎,警方很容易就想到了这是诡异事件。

  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所以眼下偌大的“犯罪现场”里,只有两个人。

  “所有人都闻到了作呕的血腥味,都描述看到了血红的光。”

  “初步判定,是新郎和新娘之中的一个人被日历选中,犯了忌。”

  “忌的关键词很大概率是结婚,且忌的危险程度,是最高等级的‘征召’。”

  “哦对了,新郎叫秦泽,新娘叫乔薇,二人都不是本地人。”

  少年微微颔首:

  “秦泽或者乔薇之中,想必有一个运气很差……或者资质很高的人。可惜了。”

  在业界的确有这种说法,持有日历的人,初次犯忌时情况越是凶险,资质便越高。

  高大男人永远都记得,那本日历忽然出现在他家时,是五月初七。

  戊午月癸丑日,宜开业,理发,安葬,铺路。

  忌入宅。亦即搬入新家。

  那一天,他恰好搬入新家,一路上各种意外不断发生——

  邻居老王与苦主老婆偷情摔死在新家小区楼下、搬家的工人在路上忽发恶疾、外卖小哥持刀砍伤楼上住户、小区电梯故障急速下坠、恶劣的天气……

  可以说,所有的不顺利堆积在一起。

  但这只是最低层的“苦难”。

  男人很庆幸自己资质不高,那一天遭遇的不是第二层的“绝望”。

  尽管忌讳等级越高,存活的奖励越丰厚,但领取奖励的前提,得是能活着。

  至于再往上的“扭曲”,“降临”,“征召”,那就是脱离现实层面的阻碍了,这种情况极其稀少。

  男人的思绪回到现在:

  “我们来得太晚,这件事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只能先将事情压下去。”

  一对新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奇消失,这的确诡异。

  找个由头,或者说找个犯罪团伙背锅,不是什么难事。

  无论是高大男人,还是瘦弱的少年,都认定了一件事——

  新郎秦泽新娘乔薇,全部死亡。

  虽然那个世界有着无数秘宝,但普通人被征召进那个满是诡异规则的世界,存活的可能性为零,
  可就在二人走出教堂后没多久,少年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挂断电话后,沉默了好几秒,他才缓过神的说道:
  “我们得改变行程了,真是难以置信……新郎还活着!”

  ……

  ……

  秦泽的确还活着。

  教堂里的“人”们,影子不可名状,轮廓也早已不似人类。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每个“人”的血肉都在膨胀,像是有某种东西将破体而出,呼应着影子的蠕动。

  就连教堂本身,也如同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开始粘稠软化。

  “不要回答,不要说话,不要出声。”

  直觉告诉秦泽,这是一条规则,自己正处在某个不正常的区域里,必须找到逃离的办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条规则。他只知道,不作死便不会死。

  在脚步踏出教堂的一瞬,他听到了一段熟悉的话音:

  “亲爱的,原谅我不能解答你内心的困惑,请找到卧室的那本日历。这是诅咒,也是神迹。”

  “等你彻底掌握它的时候,我们会再见面的。”

  再之后,秦泽睁开双眼,仿佛从噩梦中挣脱。

  映入眼里的,不再是扭曲的教堂与怪物,而是婚房卧室的天花板。

  在卧室的飘窗台上,他很快看到了那本日记本大小的、银白色封壳的日历。

  这是一本老黄历。

  只是看一眼,似乎就能感受到这东西的邪乎。

  没有由来的,会让人觉得它具备着某种魔力。

  秦泽压制下万般思绪,翻开黄历,看到第一页的时候,他整个人便怔住。

  “四月初三,丁巳月己卯日。宜理发,装修,沐浴,开业。”

  “忌结婚。”

  黄历的第一页,不是一月一日,赫然是今天。

  看着最后的“忌结婚”,秦泽只感觉头皮发麻,鸡皮骤起。

  即便作为无神论者,对于结婚,出于习俗或是亲友建议,也都会挑个好日子。

  “我记得很清楚,阴历四月初三,阳历是五月二十一日,我挑选的日子,是绝对的黄道吉日。”

  秦泽立刻拿出手机,先看了看朋友圈,随即又查阅了一下黄历。

  果然,手机上的今日,四月初三,阳历五月二十一日——

  不管是“宜”还是“忌”,都与这本银白黄历的描述完全不同。

  结合自己遭遇的恐怖经历,结合最后乔薇的话语……

  秦泽意识到了某个可能性:
  “一般来说,黄历上的吉凶,本就是图一乐。说的好听叫玄学,说的不好听,那叫迷信糟粕。”

  “但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一本‘真正’的黄历,这上面的宜忌,真会影响现实?”

  “乔薇……你这是打开了什么魔盒?”

  新婚妻子失踪人间蒸发,畸形的怪物,弥漫的血腥,诡异的规则……

  神秘的老黄历。

  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让一个人发疯,对既往世界的认知更是会被彻底颠覆。

  秦泽没有发疯。

  他只是沉默着,不断回放脑海里乔薇的话语。

  “等我彻底掌握日历才能再见……”

  不知过了多久,秦泽忽然站了起来。就像进入了某种特殊的状态,他的眼里赫然有了光。

  如果说秦泽迷恋乔薇,源于乔薇的神秘,那么乔薇迷恋秦泽,则源于秦泽的“贪玩”。

  经历诡异的恐惧,失去妻子的悲伤,乃至所有无关的情绪,都在面对谜题的时候,暂时性的压制住。

  秦泽露出了极为专注的神情:

  “解密日历,掌握日历,这应该就是关键。”

  “目前可以假设,我今天遭遇的所有古怪,都与日历有关。”

  “假定这是事实,那我在结婚这天遭遇的古怪,都是因为犯了‘忌’。”

  “忌代表阻碍,忌结婚导致参与结婚行为的我,差点死在某个奇怪的世界,那么宜呢?”

  四月初三,丁巳月己卯日。宜:理发,装修,沐浴,开业。

  秦泽目光望向卧室的独立卫生间。

  他忽然很好奇,在今天沐浴,会发生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