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装修风格很简约,以冷色调为主。

  也不见大理石之类的材料,大多就是墙壁上刷了一层漆。

  沙发也不是几万块乃至更贵的沙发,茶几也是玻璃的而非原木的。

  秦泽没想到,大厨的家里如此普普通通。

  毕竟,不管是乔薇,还是简一一,蓝彧,乃至洛书林安,其实都算富裕。

  旧历者要谋财,并不难。

  哪怕小诗那样的女孩子,如果铁了心要利用站街女的能力搞钱,也能捞不少。

  所以俞集家的房子,让秦泽觉得有些太普通。

  “俞老师,你的料理水平,应该得有一堆顶级餐厅抢着要你吧?”秦泽问道。

  俞集的身体颇为富态,此时他穿着厨师服,端上了招待好友们的最后一道菜。

  作为整个临襄市小分队里,年龄第二大的存在,俞集一下就听出了秦泽的话外音:
  “我不爱铺张浪费,我老婆孩子也是,对身外物都不咋花钱。”

  “我们啊,对能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最舍得花钱。食物讲究新鲜,这里头也没个上限的。”

  “钱基本花在购买食材上,这也算是另外一种物欲吧。”

  “来,尝尝看。”

  俞集的食物摆盘没有太讲究,因为招待组内的旧历者,需要一些分量。

  他就不爱法国菜的做法。

  秦泽吃着最为寻常的家常菜,一口下去,幸福感满满。

  鸡鸭鱼羊,还有时蔬,食材看着普通,但每一样又都是珍禽与山珍。

  经过俞集的料理,色香味俱全。

  秦泽是个糙人。

  曾经秦泽也被乔薇邀请过,去一些人均四位数的餐厅里吃,但他是真吃不出来的。

  好吃和好吃之间有很大的差距,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种差距难以察觉。

  就像秦泽吃不出和牛与普通牛肉的差别。

  至少在他看来熟了都一样。

  但他的确能够感觉到,俞集的每一道菜都有欢愉在口腔内喷薄而出的感觉。

  这料理不能发光,但让秦泽和霍桥心情极其愉悦。

  “哈哈哈哈,老头子我昨天就感觉自己最近要走好运,没想到这么快就兑现了。”

  其实餐盘里的每一道菜,都值得细品。

  但秦泽和霍桥都是大口大口吃。

  俞集也完全不会有山猪吃不了细糠的感觉。

  他觉得,食物就该如此。

  “好吃就行,你俩喜欢就行。”

  “可太喜欢了,之前一直跟伱要菜谱,自己做,但做出来,总是差点意思,今天我可得跟你好好学学。”秦泽说道。

  俞集也正有此意。

  霍桥说道:

  “小秦,你对命理一道,有没有兴趣研究?”

  “晚上做菜,你可以盯着俞集去,不过下午,倒不妨和老头子我,学学玄学?”

  秦泽一听,竟然还有这等好事,这不是双喜临门吗。

  虽然霍桥会为犯忌的人算一卦,但如果这能力自己也会,就能让霍桥精力更集中的,算出更精确的卦象服务于其他人。

  毕竟,霍桥的精力有限。

  而且霍桥和俞集的职能提升,只能靠积攒技能熟练度。

  但自己不一样,自己是犯忌型选手。

  无论俞集的厨艺,还是霍桥的玄学之道,自己都可以超过这二人。

  今天还真是意外的顺利。

  就是不知道,临时工的能力,在两个老师手把手教导下,能不能生效了。

  食不言寝不语,那是分场合的。

  朋友聚餐,当然得聊聊话题。

  虽然职级上大家同辈分,但年龄上,俞集和霍桥都是长辈。

  秦泽便以小辈的身份询问起了二人的故事。

  “俞老师,你是怎么想到做厨子的?说起来,旧历出现那天,犯的忌讳是什么?”

  这些话题在外人看来冒犯,但临襄市小组内的成员却丝毫不忌讳。

  俞集笑道:

  “还能是啥,做菜呗,那天正好参加了一档厨王pk的美食节目,忌讳等级扭曲。”

  秦泽一听是扭曲,来了兴趣。

  “我料理的食物,全部变异了,在餐盘上,会诱惑人吃下去,但却会带来强烈的致幻作用。”

  “真是让人感慨啊……日历就出现在我家里,我一直不知道。”

  “出了那档子事情后,我的名声也臭了。”

  “虽然组织后来派人救治了那些被扭曲食材影响的人。但很多人还是认为我在食物里动了手脚。那会儿官方还没有处理干净,网上不少段子,我的九转大肠,美食家吃下去后,神态癫狂,像是被克苏鲁附身了。”

  “网友们都说这表面是一档美食节目,实际上是作秀的节目。”

  “邪神大肠的梗就出现了,好在后来平息了。”

  秦泽想起了另一位与九转大肠有关的,可谓阳谋的厨师。

  虽然可以想象,俞集因此名声全毁,事业遭受巨大打击。

  但秦泽还是觉得有点喜感。

  当然,俞集自己也完全释怀了。

  谈论这些往事的时候,俞集脸上只有一种仿佛看荒诞喜剧的笑意:
  “我啊,就爱做菜,主要是嫌那群笨比对食物的理解不够,做出来的难吃的菜太多了。”

  “于是就自己上手,不知不觉,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厨王竞争者。”

  至少在料理这块儿,恐怕俞集的天赋,也算是凤毛麟角。

  秦泽发现,组里天才还真不少。

  俞集继续说道:

  “旧历出现后,我其实没有察觉到,要不是节目上那么多人出现幻觉,甚至还有人吃了我的食物后,身体扭曲,仿佛鬼片里阴暗爬行的恶鬼一样在天花板上爬来爬去……”

  “我可能都不会被官方注意到。”

  “当然,正是因为被官方注意到了,我才知道了旧历者一说。”

  “当他们发现我时,我的厨师职业都定下来了。”

  “据说旧历者的职业很多很多,三百六十行都有,但厨师很稀有,于是我就成为了组织的厨师。”

  霍桥打趣道:
  “虽然如此,不过你可是跟老头我一样,基本不参与公司事务的。”

  “害,年龄大了,就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待着。”俞集回应。

  秦泽说道:

  “可是你们二位,对大家都有帮助,怎么能算是不参与公司事务呢?”

  回答问题的是俞集:

  “秦泽,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林安会为了救人,前往第一线。洛书有时候也这样,虽然小丫头总在公司待着,但也会签下契约,以特殊的方式参与作战。”

  “至于你,杜克小程,还有蓝彧和组长,你们更是战斗人员,会接触各种诡异的问题事件。”

  俞集夹了一块鸡肉:
  “但我和老霍桥不是。我俩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们的能力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好处,我们愿意在不干扰现在生活的前提下,贡献一部分能力。”

  “给组长做点好吃的,让他体能倍增,这没什么问题。顺手就做了。”

  “但让我更深入的去接触诡异世界,我不愿意。”

  老霍桥举起杯子,杯子里只有茶水,三人都不喝酒,但他乐呵呵的说道:
  “为这个想法干杯。”

  俞集和老霍桥的杯子轻碰。俞集说道:
  “我们不是战斗人员,这只是一个方面,其实很多职业,到了鬼神级,都具备战斗能力。”

  “哪怕是我这种厨子,如果到了鬼神级,或者晋升为美食家后……我也是非常有威胁的。霍桥也是,算命先生也是可以晋级为阴阳师的。那可是不得了的职业。”

  秦泽懂了:

  “但你们二位,都不想脱离眼前的生活。”

  霍桥点头:

  “是的,我呢,是知道自己老骨头一把,我信命,我已经过了那个岁数了。”

  “小俞呢,是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平凡普通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嘛?”

  秦泽也点头,是这样的。

  “这就好比,你从月入三千,变成了月入八千,如果你不改变以前的消费习惯,那么你就会觉得自己很富裕。但如果你改变消费习惯,提升花费,你会发现……日子还是那么紧巴。而且再也不会有那种买到便宜实用好货的快乐了。”

  这话是俞集说的。

  俞集的想法是,能力就像是额外的薪资或者收入。

  有了超能力固然很好,但这超能力如果去应付超能力者,那生活还是充满压力。

  可如果有了超能力,却还停在普通人的圈子里生活,那就相当悠闲了。

  “我们是不思进取的胆小鬼,哈哈哈哈……”

  霍桥说着又举起了杯子,俞集也欣然碰杯。

  秦泽其实羡慕这样的态度。

  虽然说是胆小鬼,但这二人,也都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也不是每一个旧历者,都要拼尽全力去提升自己的。

  也不是每一个人面对邪恶,都急需要迎难而上,奉献全部的。

  过着闲适的生活,不作恶,偶尔布点小善之举,享受能力带来的便利,不挤压普通人的生存空间,这也不错。

  “多强才算强?多富才算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老霍桥感叹。

  俞集点点头:
  “是啊,不过秦泽,我们是老气的人,只想躺平,只想舒服的活着,但你可别学我们。”

  秦泽笑道:

  “为什么呢?”

  俞集说道:

  “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你是我们这样懒散的人,你也可以做个闲云野鹤,将来我和老霍桥,就可以把两人下棋的项目,改成三人打牌。”

  “哈哈哈哈哈,那敢情好,打打牌也不错。”霍桥也笑道。

  不过俞集补充道:
  “但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有冒险精神的,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追求刺激的人。”

  “那就不要违背本性,尽可能提升自己,但如果哪天累了,也可以找我和老霍桥给你充充电。”

  “组长也经常来我们这里的,每次离开时,他都感觉身心舒畅。”

  秦泽听懂了俞集的意思。

  他的确是一个追求刺激和神秘的人。否则也不会与乔薇相遇。

  这个世界,有乐天知命的人,也有追逐幻影的人,亦有逆天改命的人。

  这顿饭秦泽吃的很愉快。

  因为俞集的食物,确实能够唤起人内心的快乐。

  而老霍桥见惯了命运的无常,也非常善于宽慰人。

  这两个优哉游哉的人聚在一起,时间仿佛都慢下来了。

  秦泽难得的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能够明白,为什么说组长每次离开这里时,都身心愉悦。

  的的确确,在旧历世界,或者说现实世界里挣扎一阵后,来找找这样的两个人吃吃东西聊聊天,会洗涤掉身上的一些负担。

  一下午,秦泽都在和霍桥聊天,一边聊天,一边学习算卦技术。

  霍桥给了秦泽一个他自己做的卦象盘,让秦泽回去好好研究。

  而到了晚上,俞集则让秦泽好好围观他是怎么做菜的。

  并且向秦泽讲述了旧历职业·厨师的一些事情。

  二人都在有意的教导秦泽。

  这让秦泽不免在想,自己临时工的身份,是不是组长已经透露给二人了。

  秦泽有种感觉,今晚,四月三十旧历复苏,自己可能会掌握两个辅助技能。

  ……

  ……

  四月廿九的夜晚。

  秦泽回到了自己家里,他的确感觉身心愉悦,疲惫感一扫而空。

  俞集和老霍桥,让秦泽短暂的忘却了最近的经历。

  似乎找到了那种普通生活的美好。

  但秦泽明白,这一切主要建立在俞集的食物上。

  那种能唤起人情绪的食物,秦泽非常渴望拥有。

  秦泽回到自己家里后,等待着旧历复苏,等待着新一轮宜忌的到来。

  闲适安逸的生活让人愉悦,但他更喜欢的,是未知的充满挑战的生活。

  只不过十一点五十的时候。

  秦泽“犯病”了。

  他涌现出强烈的困意。随着困意涌现出的,还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秦泽并不陌生。他曾两次经历。

  当初林安也说过,这是一种病了。

  这个病,秦泽并未治好。

  而随着秦泽入睡,脑海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已经传来。

  “每个人的人生都像是一场电影……”

  普雷尔那套开场白,又出现在了秦泽的脑海里。

  随着秦泽入睡,梦境逐渐清晰。

  经典的漆黑小屋里,他再次与普雷尔重叠。

  第三次,秦泽将以梦境第一人称的视角,看着普雷尔再次蹂躏某个可怜或者可恨的家伙。

  但这一次,其实并非秦泽真正意义上的“犯病”。

  一切并非巧合,而是源于今天下午,赵竞文回到住所后,写下的一篇文章。

  按照简一一的要求,赵竞文写下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在秦泽在竞技之国的冒险结束,成功返回现实世界后,现实里与秦泽有关的隐患,都会逐渐浮现出来,他们,或者它们,正在逐渐前往临襄市。”

  这是文章里的一段内容,当简一一口述这段内容的时候,赵竞文还不是很理解。

  寻思着,这不是要让秦泽死?
  但随后,他明白了简一一要做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