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火车拉响汽笛,代表着此次旅程已接近终点,而最后一站便是王国首都圣西亚。

  商务客座车厢中,丹恩、莱恩、法瑞兰和珊黛拉四人围坐在一起,和其他旅客一样漫不经心的欣赏着外面的风景。不过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他们的内心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丹恩算比较好的那一个,即便是离开了辉煌堡,也经常能与朝先生进行意识联络,这让他觉得神明始终在注视着他。而莱恩和珊黛拉明显要焦虑很多,越是靠近王城,他们得到的信息就越清晰——各路消息都在不约而同的指向一个结论:龙久公爵并没有在王城前深陷苦战,国王陛下连同他的皇家卫队已经战败,王国中心如今已落入龙久家族手中。

  “真看不出来,这里经历过一场大战。”法瑞兰看着窗外的景色,轻声说道。

  这句话亦是丹恩心中所想。

  铁轨不远处便是成片的麦田,成熟的麦子早就被收割一空,只留下一垛垛秸秆堆在田边,等待成为冬天取暖的燃料。农夫三三两两晾晒着麦子,耕牛则在野放吃草,这种悠闲的景象绝不是战时能看到的。

  还有他们乘坐的列车也是证据之一。

  丹恩本以为需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抵达王都,没想到南北向的铁路公司依旧在正常运营。次日一早四人就买到了从血手港前往圣西亚的车票,而且从公司通告来看,他们之前仅仅停运了半个月不到。这似乎说明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龙久公爵甚至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两边实力的差距大得有些绝望。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希望珊黛拉被当作旧孽处死在王都。

  可现在这个计划似乎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她很难想象本将军会选择投降。

  “等到了王都,你们打算怎么办?”丹恩端起茶,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随口问道。

  “这不一样!之前旧大陆上本就有许多王国,月桂家始终是对外作战,可现在……”

  一开始她的想法是助王国军队一臂之力,就算是帮自己的朋友一把。

  然而珊黛拉有些迷茫的摇摇头,“王城要是已经落入叛军手中,那法勒斯.本将军很可能……”

  当一切都被改变,她真能在一座早已陌生的城市里找到这位友人吗?

  这也是自从搭上列车后,珊黛拉脸色一直铁青的原因。

  “我的忠告是不要冲动。”丹恩压低声音,“也许他们都还活着,只不过是藏了起来。就算他们已经牺牲,你的冲动也只会为这场内战再多添一个牺牲者而已。”

  “内战?这是篡位!是叛乱!”莱恩捏紧拳头道。

  “你呢?”丹恩看向珊黛拉。

  平心而论,他对这位辉煌堡前防务官还是挺欣赏的。虽然一开始给乐园教制造了些许麻烦,可当意识到领主已被邪神控制后,她立刻就站到了那帮堕落贵族的对立面。帮乐园教处理政务的那段时间,她的表现也没有丝毫敷衍和推诿,是一個难得的人才。

  “……我不相信本将军会败得这么迅速。”莱恩看了眼周围,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后才回道,“当然,倘若真发生了最坏的情况,那么我会找找有没有潜藏起来的抵抗者。如果王城没有,那我就去别的地方看看。”

  “我……不知道。”

  “对月桂家族来说是如此。可在一个世纪前,月桂家族也是通过战争的方式成为大陆的统治者。”

  莱恩中校也是眉头紧皱,和在辉煌堡时判若两人。

  那伊莉兹.本呢?

  “那你觉得月桂家的统治会永远延续下去,绝不会再发生任何改变吗?”丹恩心平气和的反问。

  “这——”莱恩一时哑口。永恒这种东西,对任何一个有正常思维逻辑的人,都无法轻易承认。

  “当然,我不反对你们报仇就是了。但无谓的牺牲没有意义,龙久公爵也未必是最终的胜利者。抵达王都后,我应该会在城中心的金蔷薇酒店住下——如果它还没倒闭的话。”说到这里他看向法瑞兰。    “没倒,它好着呢。”法瑞兰撇嘴。

  “嗯,到时候你们不知往哪走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丹恩接着说道,“别的本事我没有,打探消息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更重要的是,我能联系上朝先生,而二位也清楚,他是位什么样的人,拥有怎样的力量。”

  “谢谢你……”珊黛拉脸上闪过一丝感激。

  法瑞兰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那侦探先生呢?”莱恩问道。

  “我?我对国王陛下可没那么多执念。”法瑞兰耸耸肩,“我的家人要是毫发无损,那谁当王都无所谓。要是内战伤到了他们,我也只有反抗到底了。”

  “我最不担心的就是你。”丹恩笑笑,“因为伱从来都会做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是,你还在怪我。”

  “不,我是在夸你。”

  “进城了。”莱恩插话道。

  四人纷纷向窗外望去,只见浑厚的砖石城墙从他们掠过,铁轨旁的街道人来人往,一派忙碌的模样。不过很快,他们便看到了战争残留的痕迹,一栋房子被炮弹轰塌了一半,屋顶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木梁。

  再往前一点,这样的迹象就越发多了起来,比如随处可见的龙久家徽旗帜、被拆除的古代英雄雕像……快进站的时候,珊黛拉忍不住捂住了嘴,因为这里已经能隐约看到王都宫殿的内城墙。墙上悬挂着十几个黑影正随风晃荡。更令她心头缩紧的是,龙久军队似乎在城墙下方搭起了刑台,虽然看不见被处刑者,但一排排耸立的断头台刀架都说明这里曾流过相当多的血。

  至此,事实已无任何争议。王国军队战败了,而且败得相当彻底,龙久公爵不仅占据了只有国王才能踏足的宫殿,还将自家的旗帜与战败者的尸首悬挂于墙头。甚至他还有余力在展开清算的同时保持王都的正常运转,至少从表面上看,当地人的生活几乎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火车缓缓停靠在站台上。

  四人走出车厢,告别的时刻到了。

  “记住我说过的话。”丹恩再次叮嘱道。

  莱恩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便转身离开。珊黛拉则向他鞠了一躬,这才跟上中校,消失在人群中。以她的地位对一名报社记者行礼,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

  “你变了。”

  法瑞兰突然说道。

  “为何?”丹恩问道。

  “以前的你绝对不会关心这场战争的结局。对你来说,无非是贵族之间狗咬狗罢了。”

  “我现在也没关心过。”

  “不,我很了解你,老友。”法瑞兰摇摇头,“不关心的你不会在意他人对战争的形容,内战也好、叛乱也罢,对你来说没有区别。但你今天却在为龙久公爵辩解,还特意强调了对月桂家的看法。当然……我知道你不是在为龙久家族说话,你其实在为乐园教说话,对吧?他们已经在辉煌堡站稳了脚跟,继续壮大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跟旧大陆的新王发生冲突……”

  丹恩默然片刻,忽然轻笑出声,“你的洞察力还是那么敏锐。不过有两点你却说错了。”

  “哪两点?”

  “第一,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也许有少许变化,不过关心的东西并无太多不同。”

  他回过头,望着自己的老朋友说道,“第二,冲突不是迟早会发生。它已经发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