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阻止神剑大哥?让他杀了龙久一家,岂不是就能为父亲报仇?」

  碧翡望着五步之外背对着自己的龙九公子们,交握的手心微微颤抖。现在没人注意自己,警卫把礼台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把她也当作了被保护的对象。他们似乎忘了,自己是九公主,是月桂家的孩子,跟龙久一家人有着血海深仇!
  警卫的腰间有枪……

  现在把它拔出来的话,也许就能了断一切。

  「不,了断的不是他们,而是你的性命。」温柔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

  「他叫梅克法……是父亲和大哥钦定的卫士……他们现在出现在王城,一定是为了击败龙久家族而来!」

  「所以你更要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破坏如今的大好局面。」

  「您、您说什么?」碧翡愣住,「克拉拉小姐,您保护的不是月桂家族吗?为什么要让龙久这帮歹徒……」

  「我保护的当然是你,孩子。」对方的语气依旧平静,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安心,「你已经忍耐了许久,千万不能让一时的冲动摧毁你长久以来的努力。月桂家的希望不在于这些卫士,而在于你……可你现在太弱小了,一旦失去龙久家族的这层壳,就很容易被他人所伤害。」

  「您的意思是……皇家卫士也不会站在月桂家这一边?」

  「不错。」女子的声音多了一丝赞许,「伱不是以王国继承者的身份,参加过许多次庭议会吗?在利益和权势面前,过去的情分只会被无情的抛弃;永恒仅存在于故事之中,现实则是无尽的变化……」

  碧翡默然。

  这样的纷争……在庭议会上确实见过许多次。那些以前口口声声宣称自己会永远效忠月桂家的贵族,现在也同样奉承着谋逆者,并且他们之间也尽是尔虞我诈,完全不像书上所说的那样,品格高贵、视荣誉高于一切。

  她以前总觉得宫廷里的人对她都很亲切友好,大人们也是一样,见到她时总会想方设法的逗她开心。

  不过经历过父亲身死、手足残杀、封臣背叛之后,碧翡早已明白世界并非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她紧握的双手渐渐放开了。

  “您必须立刻命令封城,同时下达禁严令,以免此事引发更大的混乱。”

  碧翡走到半跪着的齐伯身后说道。

  “什、什么?”大公子有些恍惚的转过头来。

  “封城不是为了阻挡一个实力超乎常人的刺客,而是防止对方留有后手,比如在城郊潜藏着一队伏兵。”她接着说道,“禁严是为了防止贵族之间串联,在城内传播不利谣言。公爵大人的死已不可能掩盖,但也不应该任由他们歪曲或夸大此事。当然……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的见解,也不知道是否正确——”

  “不,你说得很对!”齐伯眨眨眼,猛然回过神来。该死,父亲刚刚遭遇不幸,自己怎么能慌神这么久……还让一個小姑娘来提醒!他收起维登递给自己的钥匙,让被赶走的医生回来处理父亲的遗体,随后看向两位兄弟,“你们都听到了?齐格威,你去警卫队叫他们处理王城封禁和治安问题;齐瑟尔,内务部队暂时先交给你,盯好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能做到吗!?”

  两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而这时碧翡已经退到了一旁。

  齐伯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王宫里发生那血腥的一幕后,他原以为这个家伙会崩溃,没想到她不仅坚持下来,还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许多。

  “你们给我听好了!”他看着礼台下的众人大声说道,尽管许多宾客已经逃走,但还是有一部分留了下来……他们是家族的追随者,代表着西境的大家族、大公司,他们面面相觑、惶恐不安,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有人站出来稳定人心,“这是一场战场之外的恶毒刺杀,是对贵族契约赤裸裸的践踏!他们战胜不了父亲,就只能想出这种无耻手段,在一场公开的盛会上下此毒手!我以龙久之名发誓,不管凶手是谁,他背后又有怎样的人在支持,龙久家族都必定叫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慌乱暂时得到了稳定。

  人们开始收拾现场,清点受害者。

  “那你呢,大哥?”齐格威在离开前问道。

  “我得回王宫一趟。”齐伯隔着衣服,感受着钥匙的冰冷——他已经猜到了这把钥匙将通往何处,“这边就拜托你们了。”

  ……

  奇怪……为什么这胜利的滋味如此寡淡?
  梅克法半蹲在北城区边缘的钟塔顶端,俯瞰着黄昏下的城市。今日已是龙久公爵身死后的第三天,圣西亚城内应该烽烟四起,到处是混乱迹象才对。

  他太了解这帮贵族了。

  腐朽、贪婪且愚蠢。

  面对突然空缺出来的权力位置,他们应该把脑子都抛开,互相拼斗个你死我活才对。就算其他贵族仍忌惮龙久家族的余威,可龙久家族内部也有贵族,也有层级之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什么站出来响应王国军的回归呢?
  龙久公爵确实是死了。

  他斩下去之后就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气息在快速流逝,那是祈愿达成时所支付的代价……而龙久家族也没有隐瞒这一消息,当晚就发布了哀悼以及复仇的誓言。然而他期待的大乱却并没有到来,整座城市依旧像被某个人牢牢掌控着一般。

  “咳咳……”梅克法突然猛烈咳嗽两声,一丝血腥味在喉咙里蔓延开来。

  这就是获得力量的代价。

  太可惜了……如果能始终保持在这个巅峰水平该多好。

  他擦了擦嘴角,吐出一口血沫。不过他并不后悔这一选择,假使能重来一百次,他还是会签下那份契约。

  忽然,郊野外有灯光闪烁了两下。

  那是摩西斯给他的信号。

  这代表着北郊的哨兵已经被肃清,龙久军短暂的失去了这边的信息。

  没错,如果城市能因为刺杀而大乱最好,即使不乱,摘星城也留有后手。就在他们出发前的那一天,被收编整改后的联盟军亦拔起启程,沿着一条西北边不为人知的密道穿过群山,从一个龙久家族绝对想不到的角度赶赴王城圣西亚。而路上所经过的北方城市,都已成为新神的簇拥,他们会为军队提供必备的粮食补给跟战争物资。

  730年8月21日,也就是约定的今天,这支军队就将抵达王城郊野,对龙久家族展开全面的复仇。

  梅克法并不在意王权最后落在谁的手中。

  他只希望能更进一步赢得神明的青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