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时后,朝阳和艾洛蒂搭乘飞机抵达了王都二十公里外的地区——之所以只到远郊,是因为两人发现机械飞鸟已经零零散散的出现在这个区域。

  好在天使也能飞,而且只要愿力管够,速度并不比飞机慢上多少。艾洛蒂带着朝阳贴地穿行,补上了最后一段路程。当两人首次见到这座旧大陆中心之城时,被此地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与其说它是一座城市,倒不如说更像一座虫巢。

  天空中盘旋的机器鸟密密麻麻,抱团飞行时宛若一团乌云,数量几乎难以估量。在城墙上、树枝上、屋顶上,到处都趴伏着它们的身影,这些机器警惕的注视着城市周边的景象,让艾洛蒂一时不敢轻易靠近。

  街道上则一片冷清。

  他们看不到行人的踪迹,商铺也全都门窗紧闭。很难想象,这里是月桂王朝最富饶的地方,哪怕海外的辉煌堡也比王城更加热闹。

  仿佛机器的活跃取代了人的活跃。

  这座城市似乎正在快速死去。

  “我开始相信你说的那些了……”艾洛蒂喃喃道,“机器会像麦子那样从地里长出来,而且一茬茬的还割不完。”

  这才几天时间啊……

  从龙久公爵遇刺、丹恩撤出王都到今天也不过一周左右,高峰公司的所有工厂加起来都不可能生产出如此大量的成品——别说一只完整的智能机械了,就连它们内部携带的奇构装置都远远不够。

  “我更好奇的是……城市里的人都去了哪里。”朝阳皱着眉说道。在灵犀视界下,他能看到王城里到处都是同色的愿力光柱,这说明城市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空洞,从愿力的规模来看,少说仍有五六十万人生活在王城中。可是他们需要吃喝、需要外出采购,如果城里的一切交易活动都陷入停滞的情况下,这些人是怎么待得住的?

  至于这些光柱的源头,自然就是万机之神的真身所在之处了。

  那是一道明亮得有些晃眼的黄绿色光柱,仿佛从天穹中直插而下,没入王都的内城区中。从大致方向来判断,那也是月桂王宫所在的地方。这与一号使徒提供的情报相吻合:柯思莫斯就位于王宫底部,与被囚禁着的丰饶女神融为一体。

  “我们溜进去找找吧。”艾洛蒂提议。

  朝阳又确认了一遍,发现万机之神的神国范围几乎跟王宫重叠,也就是说只要不进入王宫,就不太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不过考虑到房屋顶上和树干上都蹲着机械鸟,大摇大摆走进王都也不太现实。他观察许久,发现铁轨上依旧有列车运行,并且这些车辆进出城市时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多了。

  他先跟天使来到远离王城的地方,亲自截下一辆列车,走进车厢一看,发现上面果然空无一人——列车本身已经被万机之神感染,完全是在自主运送物资。朝阳让艾洛蒂将车头摧毁,单独留下一届车厢,随后为车厢创造出了一套新大陆的动力系统:这套系统由“大脑电池”提供能源,再经由防控中心研发的辉石装置转为旋转动力,推动车轮向前运动。

  听起来很复杂,但它实际上就是一个大号的碰碰车,连刹车都不具备,开起来时速不会超过15公里。    “不用燃油机,用这套试验室里凑出来的玩意,你觉得它不会被万机之神控制么?”艾洛蒂好奇问道。

  “我不确定。但这东西和现行的机械是两套系统,我猜应该对柯思莫斯的权柄有一定的抵抗能力。”

  在M城,汽车几乎是瞬间便被感染,摄像头过了许久才陆续才遭同化,而街边的感应路灯却迟迟没有觉醒出自主灵魂,这说明万机之神的感染能力不仅有数量之分,还有先后之分。后两者与汽车的最大区别就是无法自由行动,内部电器结构的占比更大。考虑到这个世界没有电能,出现这样的差异也似乎合情合理。

  还有一号使徒提到的「只要有齿轮、弹簧和转子,就有几率诞生灵魂」,也可以变相说明万机之神对机器的定义。

  而卫城遗迹中发现的新能源和与之对应的辉石装置,显然走的是另一条路线。它跟电能、机械能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利用思想之力的装置……也许创造它的人最终目标是绕过神明这一道关卡,让人类可以直接运用愿力,不过最终却只留下了这么几件半成品。

  在辉石引擎的缓缓推动下,车厢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开进圣西亚车站。果然就如朝阳所预料的那样,天空中如蜂群一般的机械鸟完全没有理会这节单独运行的车厢,车站里也无龙久军的士兵站岗。偌大的车站呈现出一股诡异的空荡,明明没有人管理,车辆却在自行运转。

  “我有种感觉……未来差不多也是这样子了。”艾洛蒂低声说道。

  确实,朝阳心有同感,虽然这里的列车都是蒸汽车头,却比地球更具赛博朋克味道。即使离开了人类,机器也能轻松适应环境并生存下去。

  两人穿过售票厅和候车室,来到外面的街区。路上空无一人,偶尔能看到龙久军的蒸汽骑士在街上巡逻,当然它们也是全自动的。

  朝阳找准一处离自己最近的光柱点,让艾洛蒂带着自己用风之速闯入其中——那是一栋三层的居民楼,从室内典雅的装潢来看,住在这儿的人已然是王都的中层阶级。

  随手打开二层的一间房门,他们终于看到了首批圣西亚居民。

  只见餐桌周围“立”着三根人形桩子,双手合十,保持着仰头祈祷的模样。说他们像桩子,是因为三人的双脚已经融为一体,并嵌入了地板之中。并且他们的皮肤呈暗褐色,材质既像是干枯的木头,又像是某种石材。不过除此之外,他们的上半身、手臂和脑袋都相对完整,还能分辨出样貌和年龄。

  比如这三人一眼便知道是父母与小孩的关系。

  朝阳只觉得一股寒意爬上背脊。

  如果这户人家已经死了,那也就罢了。可问题在于他们还活着……死人是没办法提供愿力的,可三人头顶连着一根细细的丝线,证明他们仍在向心中的神明祈祷。

  有那么一瞬间,朝阳想到了一個词:人体电池。

  一动不动可以将无谓的损耗降至最低,吃喝拉撒都变得不再重要,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城市运转陷入停止的情况下,几十万居民依旧能源源不断的为神明提供愿力。事情演变到这一步,柯思莫斯已经成为了彻彻底底的邪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