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冷以北,喀舒利以南的青葱山脚下,坐落着一座足以容纳二十万人口的大型城镇,
  城镇名为‘波勒特拉丽’,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一座城市,贯通着南北大道,环境宜人,别名【花之都】。

  波勒特拉丽在艾欧尼亚语中意为‘花园之国’,城如其名,整座城市都被一种名为‘紫山花’的美丽植物所覆盖着,远隔十里都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

  除了紫山花之外,还有超过三十六种不同种类的奇特花朵一同生长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包括一些对生长环境十分苛刻的植物,
  在波勒特拉丽的古老传说中,波勒特拉丽曾经是花之仙女‘尤菲莉亚’诞生的地方,正因如此,波勒特拉丽的土地受到了花之仙女尤菲莉亚的祝福,主要产出花蜜、花瓣,香水,以及十分精美的花朵标本。

  除此之外,波勒特拉丽还产出芝云尼亚独一无二的【波勒特醉花蜜酒】,不同于其他的酒水,【波勒特醉花蜜酒】的调制酿造采用了密不外传的十二种独特花蜜,酒水入口醇香,酌饮一杯,仿佛置身于百花之园,再饮一杯便能沉入梦乡,忘掉一切忧愁。

  货板马车吱吱扭扭的向前走着,车夫对着城门的长龙定睛一看,眉头紧皱,用力勒紧辔头,马车开始减速。

  对于外地商旅来说,进入波勒特拉丽若是不醉上一回等同于白来一次,对于卡达·烬来说,花之都却不是一个喝酒的地方。

  “阿嚏!”

  一阵裹挟着花香的微风迎面吹来,坐在马车后车厢上的男人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有些无奈的对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小男孩咧嘴一笑,这一笑不要紧,小男孩竟是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引得周围人发出善意的轻笑。

  搂住男孩轻拍着男孩的脊背,等到男孩哭声渐小,中年妇人好心提醒道。

  “对花粉过敏的人最好还是戴上点呼吸面罩,东城区的坊市有卖,波勒特拉丽不适合花粉过敏者居住。”

  “感谢女士的提醒,不知女士怎么称呼?家住哪里?”

  男人搓了搓鼻子,文质彬彬的对妇人点点头。

  被男人的目光凝视着,妇人却是躲开了男人的视线,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还是别问了。”

  “真遗憾,没能知道您的名字。”

  “花之都到了!马车进不了城,都下车吧!”

  车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烬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和包裹,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东西之后,最后一位走下马车,排在入城检查的长队伍之中。

  队伍缓缓前进着,有不少人在议论宛如蜗牛移动一般的检查速度,怨声载道。

  “搞什么名堂?收入城费也就算了,怎么进个城还这么慢?”

  “听说城里有外邦人的奸细杀了人,波勒特民兵团正在全城排查杀人犯,现在整座城市许进不许出,除非有议会开具的通城文书。”

  “开玩笑,普通人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话说回来,外邦人真是该死,尤其是诺克萨斯,整天搞破坏,不让人好好过两天好日子。”

  “要我说,你骂诺克萨斯人还不如骂没什么用的民兵团,全城大搜捕了三天,除了弄得鸡犬不宁之外连根诺克萨斯的毛都没揪出来,折腾我们这些普通人到是厉害的很,我姐姐开的水果店都不知道被那群畜牲白拿了多少东西。”

  “说的不错,拿着我们交的税钱折腾我们,简直就是畜牲里的畜牲!”

  “嘘嘘!你小声道,说话这么大声,不要命啦?”

  “被逼到走投无路的话,大不了豁出去干了,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怕个篮子?”

  每一位入城着都要检查随身携带的行李,有好几个猎户因为携带猎弓而被拒绝入城,离谱的是,就连大一点的尖头菜刀都会被拒绝入城,要想进城只能把菜刀交给城防士兵。

  似乎是察觉到了民怨沸腾,一个身穿镶钉皮甲,腰佩铁质长剑的男人腆着脸站了出来,虚抬双臂往下压了压。

  “大家理解一下!四天前有一伙儿强盗对赞格议员的祖宅发动了袭击,抢劫财物不算,还害死了不少人,入城审查严格一点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那伱们封城三天查到什么了没有?”

  有不服气的男人伸着脑袋质疑着,皮甲军官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过去。

  “耐心一点,民兵团正在全力追查,等有了结果一定会通知到大家的。”

  “也就是说没有结果了?你看我像强盗吗?连个菜刀都不让拿进城?”

  “菜刀或是猎弓的话,交一笔保证费就能进城。”

  “这么说来,我带我自己的东西进城还得额外交钱?”

  “没办法,这是规定嘛,大家都是讨口饭吃,都不容易,有什么问题的话大家伙儿可以向赞格议员反应,只要不是无理取闹,赞格议员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我连赞格议员家的花园都进不去,怎么找赞格议员反应?”

  “这就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问题了。”

  面带微笑的烬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看客,对他来说,无论是绵羊还是野狼,亦或是牧羊人,都不过是他艺术作品的一部分,他不需要去同情谁,他只需要确定自己的目标是谁。

  “嘿,马脸骆驼男,打开你的箱子,接受检查!”

  轮到烬的时候,波勒特城防民兵的脸上多了几分恶意,只因男人走动的时候肩膀一高一低,再加上微微有些驼的腰背,显然是个发育不完全的畸形儿。

  一个畸形儿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若是不能分担一点负担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职位?

  摸出一碟文书递了过去,没有说话的意思,烬的脸上自始至终保持着优雅与从容。    城防卫兵接过文书打开一看,仿佛是换了一张脸皮一样霎时间从傲慢转变成了谦逊,腰背下驼的比烬还要厉害。

  “原来是……”

  烬轻轻摇着头,卫兵连忙住嘴,把文书还回去,赔笑道。

  “大人请进,花之都是芝云最美丽的城市,希望大人能喜欢上这里。”

  目睹烬未受检查且未交入城费就进入了波勒特拉丽,烬身后的长队却无人站出来发出质疑,有的只是羡慕与嫉妒。

  入城的烬没有闲逛的意思,直接找来了一个本地人少女做向导,顺利住进了距离赞格庄园最近的一家高级旅馆,
  问清楚了少女的家庭住址,亲自确认了一下后,烬十分大方的给出了一枚金币的酬劳,在少女欣喜若狂的神色中,男人表示之后还会用到少女,让少女心怀希望与期待的离去。

  点了一个果盘,两份黄油面包,一份牛排,一瓶葡萄酒,烬反锁房门,挂好拌索炸弹,温柔地打开了房间内的魔法留声机,

  指尖拨弄碟片,选定了一个既不会打扰到别人,又可以激活自己艺术细胞的舒缓奏鸣曲,
  用餐过后,烬舒缓地的跳了一支单人舞,从容不迫的打开行李箱,取出人皮手套戴好,

  拿出一份份整理好的文件袋,文件袋子里装着肖恩整理出来的目标简报和赞格庄园的建筑地形图,明面上的内容十分详尽,斟酌之后却能知道大多数都是无用的信息。

  说起来,目标简报和赞格庄园的地图只不过是废物利用,只因在他之前他那个不差钱的雇主已经让一群做事不利落的蠢货失败过一次了,除了让乌龟躲进龟壳子里之外毫无作用。

  这也导致除了无法变动的建筑格局和庄园地形之外,情报中唯一能确定的是跟雇主做对的赞格议员被上一次政敌的暗杀吓破了胆,直到现在,伟大的芝云议会议员依旧缩着脖子躲在赞格庄园的某个地方等待着他的拜访。

  “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家来做,当然了,我们并不能指望一个蠢货不去做蠢事。”

  第四遍梳理过资料,男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半抿着嘴唇,十分庄重的取出人皮面具覆在脸上,抚平每一个褶皱,直到人皮刺破血肉,融入自己的灵魂深处,
  冰凉而绷紧的完美人皮面具仿佛能隔绝一切情感,男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冰冷状态。

  没有喜怒哀愁,只留下剖析万物的理智与创造艺术的激情,
  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超脱了凡俗,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艺术家。

  阳光透过窗栅在男人的半张脸上留下缕缕光斑,奏鸣曲诙谐的音符与沙沙的炭笔共舞,一同在厚重泛黄的记事本上留下有助于艺术创作的灵动字符。

  “噗通。”

  十分微妙且突兀的不和谐声音从楼顶传来,沿着实木地板传到了耳蜗里。

  如同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戴着人皮面具的男人歪过脑袋,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苍白的人皮面具循着腥味定格在窗口的方向,看起来有些瘆人。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悬停在天花板的上方,只有奏鸣曲的美妙音符依旧响彻在耳边,此刻却显得有些诡异。

  收好记事本,轻柔地从肩袋和背包中取出金属部件开始组装,动作不停的烬仰着头看向天花板,仿佛在与另一张面容隔墙对视。

  三秒,五秒,十秒,十五秒,

  无声的等待中,天花板再无动静传来,烬站起身,往组装好的低语中填入四颗子弹,背上背包,如同灵猫一般从窗口离开。

  房间内,摆钟塔哒塔哒的摇晃着,奏鸣曲渐进尾声,房门的金属锁芯眨眼间就腐败成灰,一个肤色苍白的男人推开房门,房内无人,门沿却压断了紧绷的拌索。

  “轰!!!”

  留声机停止转动的一瞬间,炸弹宛如莲花一般绽开,高度压缩的咒能在千分之一秒内释放出来,形成了强大的冲击波与上百枚破片,

  火光吞噬了四楼,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破碎的外壁向外汹涌着浓烟与烈火,骚乱的人群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从旅馆内蜂拥而出,远处,一队波勒特城防民兵吹着警戒口哨快步向旅馆包来,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除了那个被火光吞噬的身影。

  二百米之外的房顶上,烬在边沿的位置以卧姿据着低语,脑袋微偏,视线透过瞄准镜锁定在旅馆四楼破碎的建筑物内,脸皮上传来的刺痛感证明了怪物并未死去。

  没错,那是一个足以让他这个顶尖艺术家都感到颤栗的存在,即便是隔着厚厚的木制壁板,他也能感受到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的可怖气势,以至于他直到现在都无法平复心境。

  那绝对不是可以用杀人无算来形容的孽障,最可怕的是,他在音乐的掩护下率先注意到了那个孽障,感知到他的注意力之后,孽障却在他完美掩藏的情况下捕捉到了他。

  手指半压在咒纹枪的扳机上,人皮面具之下渗出一滴汗液,瞄准镜内却始终没有目标,唯独那濒临深渊的威胁感如影随形,愈发强盛,就像是有一只随手都会出现在背后的黑手,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推入死亡的深渊。

  四,三,二,一,

  屏着呼吸倒数四个数之后,烬毫不犹豫地收起轻语,

  下一个瞬间,从滚滚浓烟中探出了一个被烧焦的脑袋,一道暗红色的流光跨越空间擦着烬的耳鬓飞过,灼烧过人皮面具之后,又宛如倒飞的陨星一般坠入深空消失不见。

  死神擦肩而过的刹那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好运气,烬的灵魂都在战栗,脸颊上的刺痛连带着身体本能拼了命的往大脑输送逃跑的信号,男人偏偏是停下脚步,用行云流水一般的蹲姿动作把轻语对准了等待已久的目标。

  唇角翘起,冰冷的双眼燃烧着炙热的火焰,男人已坠入疯狂的深渊。

  “嘭!”

  咒纹枪爆出火光,焦黑狰狞的脑袋宛如西瓜一般被爆开,死亡的阴影骤然远去,颤抖着瘫坐在地上,男人一把扯下已经破损的人皮面具,右手抚过宛如被硫酸一般舔舐过的右脸,脸上却有着抑制不住的愉悦。

  “上面有枪声!?”

  建筑下方,有路过的民兵抬头看向发出爆炸声的楼沿,一支三人小队当即上楼搜查,
  楼顶的大门处,一道拌索静静地拥着虚掩的门扉,匠具独心的等待着它的猎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