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酒量可真好。”

  陆铮看她,“临竹今晚不该叫你来,我还有事要出去。”

  “他说你喝多了,让我来瞧瞧。”崔礼礼将酒坛子一个个地扶起来,“你要去查那些马?”

  “对。”

  她立马跳到他眼前:“我要去。”

  刚才陆铮提到了兵部,她就想起父亲从樊城牢狱出来后,提到过兵部的谢大人。她还查过那谢大人,是兵部驾部司的郎中。如今扯到兵部,又是马匹,她总觉得这事与崔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行。”

  “你刚说了,我是你们银台司的人。”

  他说的是“我银台司的人”,不是“我们银台司的人”。两个意思根本不一样。

  见他不回答,崔礼礼又凑着脑袋过去闻闻陆铮身上的酒味,“还说我呢,你这酒气,谁三里外都闻得到。”

  “我去换身衣裳,你不要跟过来。”陆铮点点她,一边解开身上的长袍带子,一边往屏风后走,“别偷看。”

  听着屏风后悉悉梭梭的声音,崔礼礼不屑地嘁了一声:“九春楼里好看的多了去了,你的‘陆夫人’抱着我哭,说我是她的活菩萨。说:‘早知有如此活色生香的日子,想什么陆铮啊’!”

  陆铮闻言笑笑,看着屏风上的剪影,小脑袋正在往屏风的夹缝缓缓挪动。

  他忍住笑,假装板着声音:“不许偷看!”

  那脑袋立刻摆正了位置,不服输地道:“太虚武馆的学徒百十来个,我可都看过。”

  陆铮穿衣的动作一滞,笑意渐渐淡去。九春楼的小倌她当自己人,不会碰。但是太虚武馆的学徒就未必了。

  他将夜行衣的腰带紧紧一系,走出了屏风,对她道:“你穿的是浅色衣裳,夜里容易暴露,还是回家去吧。”

  说罢,拉开门走了出去。

  候在远处的临竹和春华连忙跟了上来。见公子脸色不好,临竹暗暗看向崔礼礼,试探着问:“崔姑娘这是要跟着公子出去?”

  “是!”

  “不是!”脸黑的陆二公子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崔礼礼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他了,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九春楼没惹着他,太虚武馆惹着他了?

  “你家公子说,我穿的衣裳颜色太浅,不适合夜行。”

  临竹连忙道:“这有何难?巧儿姑娘有夜行衣啊,奴这就给您拿了换上,可好?”

  “好!”

  “不好!”走廊那头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

  临竹拉住春华,将她带着崔礼礼塞进一个屋子,掏出一件黑衣给她:“快伺候你家姑娘穿上,我家公子想是酒劲上头了,我去看看。”

  临竹忙不迭地往走廊那头走。

  没走几步,果不其然,陆二公子早已放缓了脚步,看着步子大,却走得慢了许多。临竹心头一乐,这不就是在等着人家追来吗?
  他上前道:“公子。”

  陆二公子瞥他一眼,似乎是怪罪他追得太快了些。

  “公子,”临竹陪着他顺着游廊一阶一阶地往下走,前厅花娘们正抓着拾叶灌酒,拾叶气急败坏拔了剑,谁知花娘们根本不惧,一条条玉臂缠上他的胸口。

  陆二公子想着拾叶也是从太虚武馆出来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告诉她们,今日务必拿下拾叶,爷赏金五十两!”

  “许是桃花渡没有拾叶中意的姑娘。”

  陆铮闻言更气了。

  他中意的姑娘?那个人只知道肖想男人的身子!正在桃花渡里回味太虚武馆呢!

  临竹摇摇头:“公子——奴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说!”

  “这话还是您以前跟奴说的,”临竹叹着,“您说,天底下的姑娘,没有您拿不下的,世间人心,不过是‘投其所好’四个字。”

  投其所好。

  他当然知道!
  可她好的是男色!是众多男色,他怎么投?把太虚武馆的学徒们都剥光了送她床上?    “您又跟奴说,这人之所好,必有其根。公子需用巧啊。”临竹弓着身子说着。

  她的根,他也知道。

  她生辰那日给出的那一套说辞,说什么前世守寡十八年,所以这辈子要享尽人间繁华。

  陆铮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忽然,灵光一闪,抓住了什么。

  莫非要那样,才是真正的投其所好?
  看着游廊上追来的人,他翻身上马,牵着缰绳没有纵马狂奔。

  崔礼礼穿着一身黑衣,追了出来,叉着腰喘着气,一把抓住缰绳:“我要去!我比你懂马。”

  她将满头小辫子盘在一起,绑了一条黑发带,因追得太急,脸蛋红红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紧紧抓住他的缰绳,生怕他甩开她溜了。

  陆铮知道她担心的是案子与崔家有关,心头一软,弯下腰,将她捞上马:“抓住了。”

  一甩鞭子,黑马撒开马蹄就跑。

  两人在夜里奔走了一阵,陆铮找了一个隐蔽之处下了马。

  四周都是民居,崔礼礼低声问:“现在去哪里?”

  “他们要带马走,马那么多,这里有个京城最大的马厩,最近进进出出好多马,银台司一直查着。”陆铮指了指屋顶,“我带你上去,你仔细些,别发出声响。”

  崔礼礼点点头。

  岂料刚上了屋顶,就发现远处的屋脊上,也猫着一个人!

  陆铮飞身过去,一掌按住那人肩膀,一手扣在他的咽喉。

  那人一扭头,两人都是一愣。

  是巩一廉,巩执笔。

  巩一廉暧昧地看看远处的崔礼礼,什么话都没说,又像是说了千言万语。他指指楼下院子里的马厩,做了几个手势。陆铮也做了几个手势,又飞身跃回崔礼礼身边。

  有人来了,陆铮抬手压下她的身子,二人贴伏在屋脊上。

  只见好几个人都蒙着面进了院子,指挥了几个喽啰抬进来一口箱子。

  箱子一开,里面摆满了青瓷瓶。

  “去把马牵来。”

  几个喽啰牵来一匹棕马,有几个人上前将马捆住,放倒在地,掰开马嘴,马儿呜咽着想要发出声音,却被人堵住。

  有人将一瓶底耶散塞进马嘴里,又用小棍往咽喉里戳了戳,如此塞了二十来瓶进入马腹,又灌了一些水。

  很快一箱子的底耶散全部装进二十来匹马腹中。

  让马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又在马屁股下套了一个兜马粪的布兜子,才解开捆住马腿的绳子,让它们站起来。

  那瓶子小,又圆润,马儿很快就适应了,站起来抖了抖。

  “快走吧,赶在第一批出城。”为首的人说着,“晚了人多眼杂。”

  “头儿,还有一箱。”

  为首之人当机立断:“分开运,太多了扎眼。”

  几个喽啰赶着马匹出了院子,为首那人又追了出去,叮嘱道:“这几日多吃干料,到了那头再喂些湿料。”

  “是!”

  巩一廉在那头做了一个他跟过去的手势,示意陆铮继续留下来盯着,便翻身下了屋顶。

  陆铮转过头看崔礼礼,只见她眉头紧锁,便附在她耳边悄声问:“怎么了?”

  崔礼礼盯着为首之人,越看越觉得眼熟。

  那个人,她应该认识。

  为爱发电的我,补上了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