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礼礼拦住那侍卫:“不知是哪家贵人?还请官爷告知一二,我们也好做做准备。”
九春楼经营这么久,也不是没有带走小倌去侍奉的,但有带刀侍卫的,是头一次。京城权贵如云,能用得上带刀侍卫的,也并不多见。更何况元阳公主还在楼里,这么明目张胆带走小倌的,却不知其背后是什么身份。
带刀侍卫睨了崔礼礼一眼:“不该你打听的,不要打听。到了贵人府中,自然有准备好的。”
崔礼礼还要上前再问,舒栾却难得坚持。
“东家,奴去去就回来。”
“舒栾!”崔礼礼上手拉住他的衣袖,她知他心高,自从如柏去了公主府,舒栾就始终想着也要出人头地。只是这去向成谜,贵人是什么秉性他也并不清楚,万一得罪了贵人,只怕命都会断在那里。
“东家,”舒栾眼眸带着光,勾着唇一笑,风情万种,“他们光天化日带走奴,不会有事。”
崔礼礼待要再说,舒栾却拽了拽袖子毅然地抱着琴登了车。
看着马车远去,一转身,却发现引泉呆呆地站着。稚嫩的眼睛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东家,奴不放心,可否允准奴跟过去看看?”
崔礼礼想了想,道:“也好,只是你要答应我,遇到什么事,不要擅自出头,看清他去了何处,先回来跟我说,我们一起合计。”
“是。”引泉说完就朝那马车驶离的方向飞奔而去。
崔礼礼叹着气,抬头看看九春楼的招牌:“吴掌柜,舒栾实在是太轻率了,不是我要拦着他,而是我想要护着他。”
吴掌柜揣着手,像是看惯了这些来来往往,缓缓道:“东家,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随他去吧。”
回了九春楼,不少女客都散了,玛德母女因急着进货,早早就溜了。
高慧儿一如既往地醉得不省人事,躺在一个厢房里休息。
崔礼礼去面见了元阳公主。元阳倒是见惯了美男子,拉着“八姑娘”在一旁聊天。
“纪夫人呢?”她问了一嘴。毕竟秦统领刚刚才走。
元阳示意小倌们都退下去,才暧昧地笑着指了指隔壁的厢房。
崔礼礼扶额。这下好了。当真是“悄悄绿了”。
“芰臣?”
元阳点点头,又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崔礼礼坐下来。
“纪夫人也难熬。”元阳笑笑,“喝多了,没忍住。”
“我看秦统领还挺在意她的。一直偷偷守在门口。”崔礼礼心想,她答应了秦文焘不告诉纪夫人,可没答应不告诉别人。
“各有各的难处。”“八姑娘”叹了一句。“秦统领在意她,是因为这禁卫军统领的位子是靠着纪家得来的。”
原来,纪夫人的父亲是上一任禁卫军统领,秦文焘不过是他手下的小兵。秦文焘这人有些江湖义气,男人看男人,不在乎什么儿女情长,喝酒畅快,办事牢靠,便可以称兄道弟。
很快秦文焘在纪家频繁进出,与待字闺中的纪夫人有了情愫。
可那时秦文焘家中已有一妻,纪家自然是不会把嫡亲的女儿嫁人做妾。秦文焘又对纪夫人穷追不舍,整日献殷勤。少女怀春,自然很快沦陷,又是武将之家,没有书香门第的讲究,脑袋一热,自甘做了平妻。
纪统领正好年事已高,便主动请辞,圣人问推荐谁,他举荐了自己的女婿。
秦文焘从此顺风顺水,又娶了八房美妾。 “二妻八妾?”这可比何景槐还厉害!
“八姑娘”撇撇嘴:“你别看他家女人多,他又身材魁梧,可偏偏是个这个”
说着,她从小几上拔了一根戳着果子的小银签子。
崔礼礼瞪大眼睛,捂着嘴:“当真?!”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给人塞牙缝都不够啊。
元阳点点头,又朝隔壁厢房努努嘴:“她自己说的。八个小妾,都懒得争宠,平日里凑两桌马吊打打,哪两个人输了,这个月就去伺候,亏得那秦文焘还以为是自己御女有方呢。”
“八姑娘”捂着嘴笑着挤眼睛:“她还说,有个小妾,愣是落了三次红.”
如此人间惨剧,崔礼礼本不该笑,却忍不住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三人歪歪斜斜地笑了一会子,元阳才又问道:“今日我看你忙忙碌碌,又进进出出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好像何景槐也来了?”
崔礼礼只得说道:“是有个女客,恰好是何大人的线索,只是这里全是女贵人,我便着人将她带进了我的房中。何大人问了话才算作罢。”
元阳丰腴的脸上透着一副了然地笑,涂着丹蔻的手指替崔礼礼理了理袖口上的褶皱:“我知你遇到事不会叫我。那日在庙会也是,我说我们同去,你偏要单独去见那个执笔遗孀。”
崔礼礼要张口,又被她打断:“我明白,你是不想给我惹麻烦。但也显得生份了。”
“眼下倒有一档子事,还需要请您帮帮忙。”
“何事?”
“方才九春楼选的花魁舒栾,刚出门,就被人接走了。那边不愿透露名号,只是这马车看着有些奢华,不像寻常人家的制式,倒像是宫里的。还有两名带刀的侍卫。我担心舒栾应付不来,想请公主帮忙问问。”
元阳公主思索了一阵子:“宫里的马车样式多,除了太后、父皇和各宫嫔妃的,还有公主皇子、甚至皇孙,乃至燕王、郡主、县主、乡主,包括常侍、内官都有可能用得上。带刀侍卫更是如此。”
“马车的记录呢?”崔礼礼追问道。
“这些人,若寻小倌侍奉,多半都是在外宅,不在宫中,”见她神情失落,元阳又笑道:“别急,我去让人给你查。”
“多谢公主。”
——
陆铮收到崔礼礼的信时,他刚刚到泉州。
正是泉州月底的大集,松间急急可可地跑过来:“公子,公子,刚刚收到的,崔姑娘的信。”
这次她回得真及时。
今天天气也好。与冰封阴沉的京城不同,泉州今日天空湛蓝,阳光洒在石板路上,暖暖的,还闪烁着光芒。
陆铮笑了笑,好看的脸,到哪里都惹得女子们侧目。
他的手指捏着信,指腹将那搓成细棍的信抡了抡,没有打开,而是贴身放好,继续往前走。
松间好奇地问:“您不看吗?”
这里如此嘈杂,怎么静得下心来看信?待会要寻个安静之处,再打开读。
陆某人脸上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会再说。”
松间撇撇嘴。连着两三日了,每日都问有没有信。现在又变成不重要的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