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很快就送到公主府门前。

  看着那将领被人摘了头盔,百姓们顿时欢呼起来:“圣人圣明!圣人万岁!”

  元阳也没有力气再管余下的事,示意如柏让人将她抬回寝殿。

  崔礼礼眼眸黯然看着门外。

  吕氏搂着两个孩子,孩子半张脸肿得老高,他将裂成两半的牌位死死按在怀中。

  圣人是懂得掌控人心的。对巩一廉的事,对底耶散的事都绝口不提,只查办一个风口浪尖上的人,不但平息了愤怒的民众,还博来了百姓的拥戴。

  百姓太蠢了。

  民智如此,换谁做圣人,都是悲哀。

  吕氏抬起头看她,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皱着眉,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过来说话。

  崔礼礼颔首,转身回了屋。

  看来陆铮早已料到结局。

  她看看天色,若陆铮骑得快,想必已出了槐山山谷了。

  “春华,你去替我寻松间问问,弘方是怎么抓到的。”

  春华找了一个借口,溜出公主府,天黑前,就回来了。

  元阳睡了一觉,醒来有了些精神,说要吃樱桃。

  如柏跪在床榻下脚处,支了一张小几。

  玉霞捧着好些琉璃碟子进来,放在小几上。

  崔礼礼一看那套琉璃碟子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煞是漂亮。不禁赞叹道:“殿下总说九春楼的碟子好看,如今看了这个,才知道九春楼的碟子不过是些俗物。”

  玉霞见元阳脸色好些了,心下也高兴,话也密起来:“崔姑娘可不知道,要不是您来,这一套琉璃碗碟,殿下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用的。”

  如柏洗净了双手,白净的手指捏着嫣红的樱桃,在微微摇曳的烛火下显得尤为动人。

  金签子一挑,樱桃核就出来了,叮的一声,落入琉璃碟子,声音清脆。

  再将先酸甜多汁的樱桃肉用另一个琉璃小碟盛着,双手奉给崔礼礼,崔礼礼再转奉给元阳。

  元阳自缢后,咽喉疼得厉害,吃着冰凉爽滑的樱桃,嗓子也清润了些,又问玉霞:“老十走了?”

  玉霞点点头:“十殿下和七殿下今早就走了。奴婢看着十殿下骑的似乎是陆二公子的黑马呢。”

  崔礼礼低下头。

  左丘宴竟然还占着陆铮的马?当真是厚脸皮!总要找个机会让他吃点亏!——
  阿嚏!

  左丘宴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七皇子看他,笑道:“十弟这是担心南下见姑姑谈不好,先感染个风寒?”

  左丘宴揉揉鼻子,甩开袖子:“我倒是觉得有人在骂我。”

  七皇子以为他在说自己,脸色僵了一下:“谁会骂你?”

  左丘宴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女人。”

  前日在元阳府中见了她一面,他就有些心痒。

  偷不如偷不着。他偏要偷到手。

  前天晚上,他大着胆子偷溜进了翊国公府,寻了好一阵,才寻到她的住处。寡妇的屋里干净得跟佛堂似的。

  连帐子都是白色。

  这样一副清心寡欲的表象下,有那样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他按住她时,她居然毫不慌张,只是从枕边取了一瓶药,取了一粒递过去:“吃了它。”

  他吃了之后,才问是什么药。

  “避子药。”    食髓知味,偷来的总是要香一些。两个人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小心,情难自禁时,也死死咬着锦被,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却得了另一种极致的欢愉。

  临走之前,她睡得沉,他偷偷在她胸前腰间留下了痕迹。

  想必醒来发现了,正在心中大骂自己呢。

  左丘宴想着想着,又打了几个喷嚏。

  看吧,果然在骂自己。
——
  待元阳躺下休息,崔礼礼才回屋。

  春华悄声回话:“松间说弘方的来历,让姑娘不要问。”

  “他审过了吗?”

  “没来得及,陆二公子走得急,只是早早让吕氏和其他人都做好了准备。只是弘方到手太晚,他没来得及审就走了。陆二公子跟他说,姑娘一定有筹谋,让他都听您的。”

  崔礼礼心中微微一动。

  陆铮知道弘方的佛珠和名册都在崔家。既然弘方出现了,又当众将偃建寺旧案的事扯了出来,自然就到了要用佛珠和名册的时候。

  “春华,你明日就去通知我爹,做好准备就可以开始了,需要人手就找松间和拾叶,尽量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是。”

  又过了几日,元阳大好了,如柏不便再日夜伺候在她屋内。

  元阳却记得如柏屋里的床榻很硬,着人给他换了一张宽敞绵软的。这也算是公主府内的头一份。

  崔礼礼前来辞行,正巧看见如柏站在众多从官之外,有些寂寥。

  元阳还在屋内更衣,从官们凑在一起看书。

  “你们找出来了吗?”有人捏着那本书,来来回回地翻,“我怎么一个名字都没有凑出来。”

  如柏见到她,上前来行礼:“东家。”

  崔礼礼微笑着:“你们在读书呢。”

  如柏撇过头去:“是他们在读。”彼此分得很清楚。

  毕竟有了独宠,到哪里都会被排挤。崔礼礼心中了然,走向那几个从官,问道:“你们这是读的何书?”

  公主的贵客,从官们只得礼貌地回答:“诗集。”

  崔礼礼瞟了一眼那册子,勾着嘴唇不说话,又回过头来对如柏道:“你不用读这些。”

  “他们也不是真读诗。是在诗中寻找名字。”如柏有些不服气,“诗里怎会有人名?”

  元阳走了出来,正巧听见这句话:“诗里当然有名字,诗人的名字。”

  见到元阳出来,从官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书,认真行礼:“殿下。”“殿下。”

  “殿下,这是这两日市井里流传的玩意儿。”一个从官晃晃手中的诗册,“说是在这诗册里藏着一些人名,奴寻了好久,总是凑不出一个名字。”

  “哦?”元阳也有些好奇,半信半疑地接过诗册,不过是些几岁孩童蒙学的对子诗,百家之姓,总不能随便凑几个字。

  “那怎知道对与不对?”崔礼礼问道。

  “若是猜出来了,就去柳河点盏花灯,灯上写你猜出的名字,再留下住址,第二日就有人送一两银子到家中。”

  “倒也有趣。”元阳笑道,“许是卖花灯的铺子想出来的。”

  一两银子也不多,可也不少。花灯才几个铜板,故而人都愿意试试。

  崔礼礼眸光微微一闪,故作轻蔑地道:“别是根本没有正确的答案吧?这很明显是卖诗册和花灯的人想出来的连环计。”

  从官们一听也是。有没有答案,谁知道呢?至少目前还没有听谁得到银子。

  可话音刚落,就有个从官迟疑地指着那诗册:“我怎么看着,这书页的数字,就是对应出一个姓来呢。”

  “当真?”几个从官凑了过去,一看,便惊喜地道:“还真是!这是个赵字。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元阳也有些好奇,想了想,便道:“要验证还不简单,今晚,咱们就去柳河边放花灯试试。”